“差點兒被害死了!”杜氏回來就恨恨地道。


    看完苗妃回來,鄭琰一頭紮進書堆裏不肯出來。挑撥離間這種事情,做多了就顯眼了。“無意間”說的話才最真實,不是麽?回回去都是“提醒”,那就是把人當傻子了。她也慢慢長大了,不可能總是“童言無忌”,得修煉一些“了無痕跡”的手法才好。


    這一次她就沒隨杜氏去翠微宮,杜氏一回家,她就聽到杜氏來了這麽一句,還傻乎乎地問:“阿娘,怎麽了?”


    杜氏很是憤怒:“以後在昭仁殿少說話!”真是怒從心中起,連帶著全家都遭了殃,杜氏可不是無知婦人,相反,她是個挺有眼光的女人,還要加上性格潑辣這一條。簡言之,這是一個不肯吃虧的主兒。這一回明明是好心幫忙,轉眼就讓人歪曲了本意,要不是當時她在場又補救得快,皇帝還不定以為什麽了呢。


    苗妃這種人實在幫不得啊!倒不是說她有什麽壞心,她隻是心眼兒不夠使而已,她的心眼兒都用到跟皇帝膩歪上頭去了。可就是這種“不是故意的”,比存心的還讓人嗝應。你不知道她啥時會出紕漏。要一個高智商的隊友,很重要。


    虧得鄭家跟苗妃也就是一種麵子上的事兒,再深入一點,是會被她無意間就坑掉的。


    鄭琰想,她自己真是個先知,什麽事兒都能想到前頭。也縮了縮腦袋,我就不該在苗妃麵前提蕭令儀!幹我什麽事兒啊?!


    鄭靖業正一肚子晦氣呢,能讓他這樣不開心的人、事已經很少了,老師都讓他幹掉了,卻栽在了宋遠手裏。聽了杜氏的話,他帶著一絲遷怒地道:“不論何時何地,都要心中有數,不要辦蠢事!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都要掂量清楚。不知道的時候寧願不說!學會說話前,給我先學會怎麽閉嘴!”


    鄭琰好想哭,她好像又辦蠢事了。穿越者把土著當npc真是已經當成習慣了,饒是她小心再小心,還是……忽略了。不,或者說,人總會有意無意地忽略別人的感受,把別人當成npc,比如苗妃。


    鄭琰發現,自從她開始交際活動之後,是在大錯小錯一起犯的慘痛過程中吸取教訓的。如果不是有一對好爹娘,就她犯的這些錯兒,夠她長大以後嫁不出去的。摔!要不要這麽苦逼?


    鄭靖業拎過女兒來好一通教訓:“剛好了兩天,又作怪!”


    鄭琰快要冤死了,她總是好心,哪料到苗妃智商不高呢?鄭靖業歎氣:“多做多錯,仗著有些小聰明就由著性子胡來,那還是不聰明!”


    鄭琰乖乖受教:“是我多嘴了。往後飲食裝扮我都隨便說,總不說人是非就是了,”想了一想,“就順著別人的話說。”


    鄭靖業搖頭:“你最近都不要亂跑,也不要亂說話!給我乖乖地上學去。”


    鄭琰領命,自此,老老實實跟著顧益純繼續學習。倒是杜氏,往翠微宮裏去得更頻繁了。除了苗妃,淑妃、賢妃處亦有邀請,杜氏也去露了露臉。老實說,杜氏對這兩位的評價都不咋地。


    就說淑妃吧,她給皇帝生了三兒兩女,可以看出是一個有份量的人,辦事也是很不利索。自葉廣學母親的壽宴過去這麽久,她才邀杜氏一聚,可見是個顧慮多多的人。


    而賢妃,則是因為外甥女兒長陽公主之事,想考查一下鄭家。鄭琬尚主之事隻是在醞釀之中,賢妃也隻是微知其意而已,並不好明說。


    賢妃姐妹心裏很不願意,她們出身不錯,沈氏與傅氏情形差不多,也是全國第二等的世家出身,女兒即使不嫁到世家,嫁到勳貴家裏也勉強能夠接受了。嫁到鄭家,這又算什麽?即使知道鄭靖業是首相,在這個時刻他的偏向對於皇子們很重要,沈妃姐妹還是猶豫,尤其是沈婕妤,不想誤了女兒一生。兩人更想讓長陽公主下嫁到先帝皇後的娘家李家去,李家是世家,勢力也不小,家教也好,與沈家還有一點親戚關係。


    皇帝十分不好意思,感念鄭靖業勞苦功高,為他背了不少黑鍋,也想給鄭家一份尊榮。鄭琬這小子,性子紈絝了一點兒,架不住相貌好,皇帝一看就十分中意。


    賢妃姐妹隻能認了,鄭家奸滑似鬼,抓不到什麽足以讓皇帝息了嫁女心思的事兒。沒把握何苦去惹這個人呢?但是敲打一番還是需要的。問題是,怎麽敲打?冷嘲熱諷肯定不行,杜氏又不是傻子。隻好時不時請人過來說話,言語中展現一下自家修養一類。


    杜氏正對苗妃有意見,也對賢妃虛以委蛇。幾個皇子,支持誰好呢?不如袖手旁觀。


    女人間就這麽僵持住了。


    ――――――――――――――――――――――――――――――――


    皇帝卻是個痛快人,把女兒們一比較,決定把長陽公主嫁給鄭家當兒媳婦,另外兩個女兒也想到了歸宿,決定跟未來親家們通個氣。挑了個好天氣,早朝散後,皇帝讓鄭靖業留了下來。


    小凳子一坐,小茶杯一端,皇帝先寒暄幾句:“卿近來辛苦。”


    鄭靖業謙虛地道:“眼下事並不太忙,臣隻是盡本份而已。”


    皇帝感歎:“能盡本份就很好,若朝中諸公皆能盡本份,朕複有何憂?”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


    皇帝充分表揚了鄭靖業的敬業精神,然後表示要給鄭靖業獎勵:“我見過卿家五郎,一表人材,堪為……”駙馬。


    一個小內官慌慌張張地跑了來,帽子都跑掉了,一手按著頭頂,口裏還喊著:“我要見聖人。”


    皇帝的話被打斷,十分不爽,懷恩急忙走出去喝道:“禦前失儀,成何體統?”走近了一看,嚇了一跳,“哭的什麽?”


    小內官哪裏還顧得體統?撲上來抱著懷恩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淚:“端平公主、長陽公主……薨了!”


    懷恩:“……”


    皇帝:“……”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鄭靖業:“……”好險!


    兩位公主打獵騎馬摔死了,真是……真是不知道讓人說什麽好了。鄭琰從來不知道,女人也有這種死法。


    還是因為下嫁的事兒,三位公主年紀差不多,都到了這個時候兒,也沒什麽好害羞的。各憑本事聽到了一些風聲,這三個還真都是不太想嫁到鄭家來的。皇帝想結親,兩頭都不願意,這才是事件的真相。


    於鄭家來說,公主是個麻煩。於公主來說,鄭家也是麻煩。根基不穩,還得罪太子,沒有舅家、沒有兄弟可作依靠的公主,誰想嫁過去?長陽公主倒是有舅家可依,那就更不用嫁到鄭家受夾板氣了。


    公主心情不爽,相約跑馬,正好,皇帝第五女榮安公主也來了,她已出嫁,孩子都有了兩個,卻不受拘束。長陽公主正好跟姐姐出來散心,再邀上端平公主等幾個姐妹,天氣正好,打獵去了。


    沒想到一時失手,出了個事故,端平公主的馬真正的馬失前蹄,把端平公主給甩了出去,砸到了長陽公主的馬腿,長陽公主的馬也跌倒了,兩位公主雙雙跌斷了脖子。


    公主都死了倆,還有什麽心情提婚事?鄭靖業作為一個丞相,非常稱職地提醒皇帝:“這些馬都是受過訓的,縱使拿著鑼鼓在旁邊敲也能安之若素怎麽會驚著了?”


    皇帝女兒太多,關心不過來,有些公主可能一輩子見不著皇帝多少麵兒――皇帝忙啊!論起父女之情,實也沒有太多。然而女兒死了,當爹的還是要關心的,尤其是這死亡方法可能有貓膩。


    皇帝責成有關部門去調查,太仆寺是專門養馬的,不幸要被調查,還要派員與內廷聯合辦公。鄭瑞這小子品級也不夠年齡也不夠,太仆寺卿這個老滑頭還是把他踢進了專案組。


    鄭瑞也很痛快地向他爹報告:“端平公主的香粉太濃了,引了蜂蝶,最後叫馬蜂把馬給蜇了。”


    無論如何,鄭琬不用尚主了,鄭靖業對此十分滿意。鄭靖業又不傻,他兒子要是娶了長陽公主,不管他是怎麽打算的,在外人看來他就是跟燕王扯上關係了,他可不想親去趟渾水池塘。


    總不能親姐姐剛死,就要給妹妹定親,好歹也要矜持一小會兒,昌泰公主年紀也不大,一兩年總是能等的。


    有關尚主的事情,一時間風平浪靜。


    ――――――――――――――――――――――――――――――――――――――――


    整個朝廷都進入了詭異的寧靜時期,直到聖駕回京。


    聖駕在八月初回到了大正宮,此時苗妃的肚子已經很大了,隨時都有倆穩婆、仨禦醫跟著。在九月裏大計開始,各地官員陸續抵京,考核還沒有進入高-潮的時候,苗妃生了!


    苗妃真是個有好運氣的女人,頭一胎,她與丈夫的年齡相差還很大,居然沒費多大的勁兒就生下一個健康的男嬰!這簡單是要逆天!


    據杜氏回來說,小嬰兒長得白白胖胖,眉眼頗為標致。之所以是據說,乃是因為鄭琰並沒有進宮,她還是跟著顧益純學習。聽到這個消息,鄭琰心中嘀咕:這不是逆天,根本是要變天。


    鄭靖業很高興,女人有了孩子,就會為孩子作諸多打算。苗妃一旦有所動作,簡直就是拿皇太子那已經繃緊了的神經彈古琴,皇太子不炸毛才怪。剩下的,他隻要等連鎖反應就行了。


    心情大好之餘,他便允許鄭琰去參加於家三娘的婚禮。鄭琰乖乖地保證:“我一準兒不胡鬧。”事實上,整個婚禮過程,她都是在呆傻中度過的,腦子裏不斷回放著一句話:這tmd都是什麽世道啊?!


    於三娘的婚禮定在九月末,天氣已頗有些涼意。於三娘是庶出,由於其母貌美,於三娘本人生得也很好看。夫家門第並不高,丈夫隻是個八品小官,公公倒是五品,若非如此,她也嫁不到一個嫡出的丈夫。


    娘家姐妹、嫂子、親友在新娘子出嫁前跑到待嫁娘房裏說話。鄭琰被鄭瑜領著,聽於三娘的大姐說妹妹:“你總是將軍之女,到了婆家也不能失了底氣。對公婆要有禮,可也不能叫丈夫、妯娌給拿捏住了!爹娘養你這麽大,可不是為了讓你受別人家的氣的。”


    於二娘續道:“自個兒的嫁妝自個兒收好,我想他們家也不會給沒分家的兒子多少零花,拿住了錢,就是拿住了男人的命脈。你把他的俸祿統統收了來,作了人情繳給你婆婆,沒了錢,男人作不了怪!”


    於家大嫂很是含蓄:“三娘嫁了過去,對婢子不要手軟,有敢作怪的隻管發賣了。”


    一個鄭琰不認得的年輕婦人道:“敢在你前頭生孩子的,幹脆一道兒打死了,殺雞儆猴。”(後來才知道,這女人姓王,是那位被老婆追殺八條街的太常卿的嫡親閨女,自幼家學淵源。)


    鄭瑜從後補充:“做得好看一點兒,不要一過去就喊打喊殺的,謀定而後動。再說了,你還有娘家呢,當是擺設麽?”


    王氏接口:“正是,他敢鬼混,你就抓花他的臉!”


    鄭琰徹底石化。


    鄭瑜結婚的時候鄭琰還小,沒有見識到這個場麵,但是看鄭瑜現在的表情,顯然這是常態。鄭琰隻覺心裏有一萬隻神獸在狂奔。這是公然教導嫉妒啊!這一群官家小姐都是這樣了,鄭琰覺得,他哥能不尚公主,真是逃過一劫。


    鄭瑜看看妹妹,滿意地想:教育,要從娃娃抓起;馭夫,要從蘿莉教起。


    狗屁“發明”算什麽呀!買房蓄私產算什麽呀!她的這些小打小鬧,在這個時代的女子們的“豐功偉績”中間,那就是個毛毛雨。想要千載留名,還得繼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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