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城之中一片漆黑,隻有街口轉角,會有幾盞燈籠高懸,帶出點點光明。巡城的護防與衙役在不歇的走動,維持著這夜間的安寧。


    氣派非凡的周府之中,周家老爺端坐在書房之內,輕合雙眼,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篤篤篤~”


    周詹睜開雙眼,身軀凜凜,相貌堂堂。雙目之中寒星光射,兩眉渾如刷漆,像直刀懸在目上。兩鬢雖有飛霜,但觀其精氣神,卻連壯年男子都比之不上。


    “進來。”


    嗓音沉穩雄厚,有種遇事不慌的心安。


    周根走進書房,垂首恭聲道:“老爺。”


    “景兒與昊兒說的那頭白鹿,是否在周易莊園之中。”周詹沉聲問道。


    稱呼周景、周昊,皆是愛稱,顯然關係十分親昵。而稱呼周易時,則是直呼其名,顯然關係冷硬。


    “我到時,並未看到白鹿。但我走後不久,周禮便傳來飛鴿,說那白鹿已到府中,現已認易少爺為主。”周根答道。


    周詹眉頭輕皺,無意識的扣著書案,沉思片刻後喃喃道:“那未山的甲婆婆,到底想要做些什麽?”


    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那庶子明明既懦弱又無能,資質相較於兩位嫡子,也是差距不小。根本不可能被上宗看中,收入門牆。


    而且自己已經擺明了對那庶子的厭惡,甚至把他放到城外,去吸引仇恨,顯然就是一個棄子。為什麽在最好的資助時刻無動於衷,反而在這個時候派手下去給與幫助。


    雪中送炭?


    別糟蹋這個成語了,甲婆婆雖然吃草,但有肉吃的時候絕對不會嘴軟。靈妖不弑殺,但絕對算不上善茬。


    能讓她這個時候走這一步棋,事必有因。


    “我曾聽景兒說過,那未山的甲婆婆,是一隻千年老龜。雖攻伐本領稀疏,但一手卦卜之術,卻可算福禍凶吉。三百年前她能夠逃脫性命,並把未山打理成現今景象,全賴著這一手算術。”


    周根看著自家老爺,心裏一跳,說道:“老爺的意思,是那甲婆婆,用卜卦之法,算得易少爺,可入上宗法眼?”


    “有這個可能,但甲婆婆顯然並未對周易抱有太大希望。”周詹閉目沉思。“依景兒所言,那白鹿隻是有些許微末法力,甚至未能脫了獸形,就連簡單的變化之術都不能施展,最多能與人靈識溝通。這樣的靈妖,找上三五個一流好手,就可輕易圍殺。”


    他可是見過自己大兒子,那來自香山林的‘好友’。不但可以大小變化自如,還能夠役使鬼怪,殺人於無形。即使不用靈妖術法,隻是一掌下去,一位頂尖高手便被拍成肉泥。


    而二兒子的那隻玉蟾,雖沒有大兒子的‘好友’霸道,但更是詭異非常。


    想想那些在瞬間便被化為濃水的高手,即使是周老爺這樣見過風浪的,也覺得心中泛寒。


    周詹再次睜開雙眼,周根趕忙垂首,他知道老爺已有決斷,不需他再多遠,隻要靜候領命就好。


    “周易那邊應該是生了變故,許是這段時間穿林走山,碰到了靈果仙草,改了資質也說不定。但顯然,這些改變,並不影響他的地位。”


    “我撕了承諾,想要把本屬於他們的好處,永久霸占在我名下,這就意味著我們已經是不死不休的敵人了。他們在上宗之中有著底蘊,但隻要有那位在,我陽壽未盡之時,他們就不敢拿我如何。隻是景兒與昊兒,在未入上宗之前,卻不在那位的護佑之中。”


    “僅憑香山林與浮波湖,雖會讓他們有些忌憚,但卻不會抹去半點殺意。”周詹露出一絲笑意:“周易這個餌食,被我拋出後,我還擔心分量不夠。沒想到,未山的甲婆婆,卻在此時突然入場,也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思慮半晌,周詹下了決斷。


    “吩咐下去,再派兩隊護衛去城外莊園,路上不必掩飾行蹤。你提前告知黃統領,說我兒莊園被異獸侵襲,做父親的好生憂恐。心生擔憂之下,才連夜往他府內加派護衛,希望他多加體量。”


    “是。”


    ······


    一個時辰後,兩隊護衛未遭到任何阻攔,快步向著城外走去。


    城牆上的一位青年將領,眼中光芒閃爍,看到這群護衛消失在黑暗之中,才喚來副官,吩咐道:“你堅守城門,如再有異常,立刻向我匯報。”


    “是!”


    將領不在言語,疾步下了城牆,驅馬向著城中一座古老府邸疾馳而去!


    到了朱紅大門前,隨手把韁繩扔給門前護衛,便馬不停蹄的向著後宅跑去。


    本該平靜的大宅,最近卻顯得熱鬧非凡。從旁支過來的年幼族弟族妹,沒事就喜歡湊在一起玩耍。隻要守規矩,府裏麵倒也願意讓他們熱鬧兩天。


    笑著打發走幾位湊上來的族人,青年穿過前庭後院,來到一處房前。


    “父親。”


    “是震兒啊,進來吧。”


    黃震推門而入,看到父親正把毛筆掛在筆架上,顯然剛剛麵前的老人正在練字。


    “今日應該值守,此時匆匆趕回,是否有事發生?”黃芪臥在椅子上,攏了攏衣服,眯著眼問道。


    他這個小兒子,雖然年數不大,但素來沉穩。如果不是要事,不會再當班值守的時候,往家中跑的。


    “今日申時一刻,周詹派了管家周禮,帶著一隊侍衛去往城外莊園。一個半時辰後返回,回城時,護衛並未跟隨。就在剛剛,又有兩隊護衛前往城外······”


    黃芪依然沒有睜眼,就像是普通曬太陽的小老頭一般,緩聲說道:“不用管那個城外的周家小子,那隻是不值錢的小餌料。周詹還真是小家子氣,如果讓他那兩個嫡子住在城外,我就是拚著傷筋動骨,也要換掉一個。那個小小庶子,還真是不值得。”


    “父親。”黃震聲音一沉,嚴肅說道:“剛剛那兩隊人手出城市,周府大管家曾與我交談。故意透露說,今晚出城之人,是保護那庶子的。而歸其緣由,便是今日周府郊野莊園,被異獸闖入,並認那庶子為主!”


    “異獸闖入!?”一直慵懶靠臥在椅子上,如同無害老者的黃芪,聽到這個消息,猛地真開雙眼,寒光爆射!


    “那異獸什麽模樣?”


    “是一隻白鹿!”黃震答道。


    “未山!”黃芪再次沉默下來。


    看著父親半天沒有做聲,黃震略微有些心急,說道:“現在周府人手剛出城門,隻要我們行動夠快,趁著夜色,絕對能夠發動一次奇襲。孩兒聽說,那未山之主占卜之術造詣極高,現在插手進來,怕是那周家庶子身上,生了有什麽變故。”


    “遇事不要急躁,事情隻要梳理清楚,不見得所有事都是壞事。”過了好一會,黃芪敲了敲桌案,示意自己的兒子冷靜。


    向著父親的教導,看著他沉靜滄桑的麵龐,黃震也緩下心中急切。


    “周詹素來不喜那庶子,隻因為想要有大族氣象,想要養成家風,一直以規矩約束下人,所以那庶子並未遭到下人欺辱。但下人是下人,那兩個嫡子,卻沒少幹欺辱自家弟弟的事。”黃芪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就算略掉那庶子母親之事,隻說那周府兩名嫡子,小時候常以玩鬧之名,對那庶子進行毆打。隻是重傷垂死,就有兩次。斷骨內傷,更是有十數次之多,其他的小磕小碰,更是不計其數。如果是你,你心裏裏恨不恨?”


    “雖是族兄,但如此欺辱與我,必殺之!”黃震眼中寒芒一閃。


    黃芪點點頭,道:“你還算是心胸開闊,都有如此決斷,那小兒自然也差不多。而且我還聽說,那庶子自從住進郊野莊園後,便不用府中一物,不食周家一米。餓了就去山林裏采些野菜果腹,困了就睡在自己搭建的茅草屋中。由此可見,他對周家早有決裂之心。”


    “那父親的意思是···”黃震有些恍然。


    “我們不殺他,反而要確保他,能夠順順利利的挺到上宗到來。”黃芪雙手環胸,再次靠臥在座椅之上,整個人顯得極其放鬆。“知道該怎麽做了吧?”


    黃震頷首道:“我這就去派人接觸那庶子,並且派出一些暗子進行保護。”


    黃芪無奈的揉了揉額頭,說道:“接觸是要接觸的,畢竟我們要培養他,讓他成為對付周家的尖刀。但該刺殺的還是要刺殺,隻是烈度小一些。要不然讓周詹那家夥看出不對,很可能撤了那小子的推薦。畢竟,周詹可以推上去,也可以把人撤下來。”


    “你在接觸的時候,勸一勸那庶子,讓他接受一些周詹的好意,也適當的釋放一些善意,不要那麽夯。”


    黃震聽懂了,點頭道:“是,父親。”


    “明日城防交接過後,你再來我這,給陳李兩家送一封信。”


    “是,父親。孩兒告退。”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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