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蠍毒婦四個字一出,滿場皆驚。


    誰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公然喝斥一國皇後為蛇蠍毒婦,眼前這位毅郡王是古往今來第一人。


    他們知道毅郡王與皇後已經是勢同水火,中間的矛盾再無調和的可能,但表麵功夫還是要做的,尤其對方位列皇後之尊,豈能這般公然嗬斥辱罵?


    “唉終究是還是太年輕了……”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是暗自歎息一聲。


    “這小子瘋了不成?”翊親王薑莫等人愣愣看著站在那裏的薑異,臉上滿是擔憂。


    包括他們在內,許多人都看不慣葉昕嵋的所謂,甚至暗中恨得直咬牙,但都深深藏在心底,誰都不敢公然擺到台麵上來。


    可是薑異偏偏這麽做了,爽是爽了,他們聽著也覺得很爽,但是後果卻是很嚴重。


    就連一向老謀深算,自認為將這個未來女婿吃得死死的寧東來,此時也是目瞪口呆,心裏有些惴惴不安,總有一種將自己寶貝女兒推入火坑的感覺。


    大離皇主薑鎮意,直接被薑異這四個字驚得有些失神,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接著便是勃然大怒,猛然站了起來,怒喝道:


    “混賬東西,怎麽跟你祖母說話,還不跟你祖母認錯!”


    至於葉昕嵋則是渾身輕顫,看著薑異的目光中盡是無邊殺意。


    聽到薑鎮意不輕不重的話後,反而平靜下來,她聽出來了對方的話音,將剛才那番激烈對峙歸入了家庭內部矛盾,無非是想大事化小。


    不少原本打算站出來對薑異發難的人,聽到這句話,又悄悄退了回去,現在似乎還不是他們出手的時候。


    薑異聽到薑鎮意的這句話後,知道自己猜對了,不論這位皇祖父之前的三個月對自己做了什麽,但很明顯,並沒有徹底拋棄自己的打算。


    至少現在還沒有,也就是說自己在對方的神秘謀劃布局中,還有用。


    “是,孫兒失言了。”


    薑異沒有再繼續強硬下去,而是微微一躬身,模棱兩可地說了一句,算是對皇主那句話的回應。


    “無妨,是皇祖母平時對你關心太少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位列皇後之尊的葉昕嵋被人公然喝斥後,竟然沒有絲毫動怒的跡象,反而笑盈盈地說了一句。


    聽這話音的意思,剛剛那一幕似乎是翻篇了。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根本不可能,兩人既然已經徹底撕破臉皮,接下來便不會再有任何顧忌,一場腥風暴雨即將來臨。


    更何況,毅郡王與柏嶺葉家的矛盾早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斷無和解的可能。


    不少人看著依舊風輕雲淡的薑異,暗自擔憂: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大離皇主薑鎮意臉上滿是欣慰的笑容,似乎很滿意自己化解了這個矛盾,出聲笑道:“好,一家人嘛,家和萬事興。”


    整個廣場內外,幾十萬人聽到這句話,不知該如何借口,隻能幹笑著低頭附和。


    甚至不少人後背已經冷颼颼一片,今日這大朝會處處透露著詭異,君不是君,臣不是臣,反而更像是一個家庭內部聚會,太兒戲了。


    自大離皇朝建朝以來,何曾有過這等隨意的朝會。這恐怕就是暴風雨前暫時的寧靜吧,就是不知道等暴風驟雨真正來臨時,自己又能否全身而退。


    不少人都是暗自歎了一口氣,想要在即將到來的暴風驟雨中獨善其身,貌似基本沒有可能。


    既然不能獨善其身,到時又該何去何從?


    “董成陽。”一場風暴莫名其妙地“平息”後,葉昕嵋首先再次出聲,而大離皇主薑鎮意,依舊是一副甩手掌櫃的樣子。


    “小民在。”董成陽躬身應了一句。


    “剛才毅郡王說的話你也都聽到了,他對你們書匠給予了厚望,你認為你們能擔此重任麽?”


    董成陽一臉茫然之色,這個問題其實也是他這幾年來一直在思考的問題,讀書究竟為了什麽?但卻是毫無所得,每次隱隱感覺有所悟時,都是在關鍵時候戛然而止。


    其轉頭看了薑異一眼,哪怕反應再遲鈍,也意識到了對方此時因此麵臨的凶險境地,心中歎息一聲,做了一個決定。


    “小民惶恐,有失王爺厚望,難以擔此重任,所以……”


    說完這句話,人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再次變成了幾年前那個一身襤褸、畏畏縮縮的駝背老人。


    薑異歎息一聲,知道對方這話的意思,這是打算徹底放棄天下學宮了。


    葉昕嵋看了薑異一眼,似乎在說這就是你一直維護、推崇的讀書人?不過嘴上卻是溫聲一笑,打斷道:


    “王爺稱呼你們為讀書人,對你們推崇備至,為此不惜力保天下學宮,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今日本宮隻問你一個問題,隻要能答出來,本宮便同意保留天下學宮。”


    說完,目光看向皇宮外廣場,揚聲道:“包括你們,但凡有人能答出來,都作數,也包括毅郡王。”


    在場的所有人,聽到這句話,都是好奇無比,暗自揣測到底會是什麽問題?尤其數萬名書匠,都是暗自握了握拳頭,隱約間,他們似乎看到了一絲曙光。


    葉昕嵋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幾步,一身鳳冠霞帔,在這十幾萬人集聚的廣場上,極為耀眼。


    甚至連端坐在主位上的大離皇主薑鎮意,都在這一刻顯得有些黯淡無光。


    薑異眯眼看著眼前這位“皇祖母”,又看了一眼端在在那裏一副無所謂表情的“皇祖父”,暗自搖了搖頭。


    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其實剛才那番激烈對峙中,他就本想就這個問題發難一番,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畢竟那樣的話,就可能連這位“皇祖父”都得罪了,現在還不是時候。


    “天下學宮自設立以來,教授無數幼童讀書認字,此為一功,但也僅此而已,因為這是天下學宮的的職責所在。除了這個,天下學宮可還有其他作為?”


    葉昕嵋緩緩開口道,目光直視董成陽。


    “本宮說得更直白點,這麽多年了,你們這些書匠隻是將天下學宮當成了一個養家糊口的工具,可曾有過其他作為?”


    董成陽麵色變得有些蒼白,宮外聚集的數萬名書匠也是差不多的表情,這句話雖然說得片麵,但卻是一個事實,多少年了,他們這些書匠除了啟蒙幼童讀書認字外,的確再無其他作為。


    “小民……”董成陽顫抖著聲音想說什麽,葉昕嵋卻是沒有給他機會,神色一變,斥聲道:


    “現在本宮就問你們一個問題,你這這些讀書人不修武道,不戍邊疆,整日與書為伴,手無縛雞之力,究竟為了什麽?或者說你們讀書人存在的意義在哪裏?”


    “這就是今日本宮要問你們的,如果回答不出來,天下學宮便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本宮相信離了你們這些書匠,依舊有辦法啟蒙幼童讀書認字。”


    “至於你們,各自回家安好吧!”


    說完,葉昕嵋便掃視全場一眼,看了皇主薑鎮意一眼,重新坐了回去。


    整個皇宮內外,也陷入了一片寂靜中。


    其實,這也是絕大多數人對天下學宮或者是書匠的怨念之一,不修武道,不戍邊疆,不事生產,手無縛雞之力,憑什麽讓整個大離皇朝養你們?


    當然,絕大多數人也認同讀書有益於武道修行,甚至是世俗武道的一大底蘊,但是如何最大程度的激發、利用這個底蘊,你們身為讀書人卻是毫無建樹。


    那麽你們讀書人存在的意義何在?


    董成陽麵色更加蒼白,心中總感覺有一股氣幾欲蓬發而出,但每每到心口便潰散無影,總覺得欠缺了一些什麽。


    “哈哈,身為讀書人,口口聲聲維護天下學宮,到頭來卻不知道自己的意義何在……”有人忍不住發出嘲笑聲。


    “如此看來,保留天下學宮又有何意義?”


    “用他們讀書人的話怎麽說來著?哦,對了,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繆!”


    “……”


    這個問題很尖銳,不止董成陽無言以對,就是宮外匯聚的數萬書匠也是啞口無言。


    而後聚在數萬書匠周邊的幾十萬人,也都是用一種莫名目光看著呆立無語的數萬名書匠。


    這個問題也問到了他們心坎裏,這也是他們絕大多數人從心底裏排斥書匠的根本原因,不修武道,不戍邊疆,不事生產,整日與書為伴,甚至連最基本的謀生手段都沒有,如何能讓人看上眼?


    也因為這個原因,幾乎絕大多數人都極力避免自己的孩子成為一名書匠,哪怕進大戶人家為奴為婢,也絕不讓他們成為書匠。


    當然,他們也都明白,讀書認字的確對世俗武道有益處,但是著實有限,終歸到底還是這些書匠自己不爭氣,沒有發掘出自己存在的最大價值。


    “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


    董成陽如同傻了一樣,嘴中反複低聲呢喃著,目光渙散,連精氣神兒都沒了,整個人更是就跟丟了魂兒一樣。


    葉昕嵋見此,心中暗自得意,有意無意瞥了薑異一眼。


    但薑異此時的狀態卻是讓她有些不舒服,整個人靜靜立在那裏,不但沒有任何頹廢之色,反而宛如一座大山,巍峨而立。


    這讓她很不舒服,不由暗自冷笑一聲,剛想出聲說什麽,薑異卻是自己開口了。


    隻見其輕歎一聲,向前走了一步,看著失魂落魄的董成陽,道:“先生何至於此?”


    董成陽抬頭茫然地看向薑異,眼中一亮,但緊接著就熄滅了,苦澀道:“卻是讓王爺失望了……這天下學宮……”


    薑異卻是突然一聲大喝:“先生還不醒來!”


    “嗬嗬,看來毅郡王定然是有什麽見解,不妨說出來,讓在場的幾十萬人體味一番……”葉昕嵋似笑非笑道,毫不掩飾語氣中的譏笑之意。


    薑異看了葉昕嵋一眼,沒有理她,隻是看著董成陽,緩緩開口道:“讀書者,當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為文人之骨也!”


    董成陽聞言抬頭看著薑異,暗淡的眼神有了一絲亮光,身上的頹廢之氣也少了許多,總算恢複了些許精氣神兒。


    薑異繼續說道:“養浩然正氣,立君子威風,此乃方為讀書人。”


    “王爺何必在這繞彎子,不妨直接回答一些皇後的那個問題,這才是今日讀書人應有之意。”葉昕嵋出聲道,眉宇之間盡是哂笑之意。


    “嗬嗬,皇後娘娘所言極是,王爺還是直入主題吧。”一人出列附和道。


    “是啊是啊,什麽浩然正氣,什麽君子威風,說起來固然好聽,但卻沒有回答讀書人存在的意義到底何在。”


    “……”


    立刻就是一連串的附和聲,剛才薑異這兩句話說的的確有些震人心神,但卻是在避重就輕,根本就沒有回答剛才的問題。


    薑異轉身看了四周一圈,見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自己身上,有嘲笑的,也有擔憂的,但毫無疑問,都不看好天下學宮。


    薑異麵色沉靜,心裏卻是有些發急,要說的話基本全部被葉昕嵋等人堵死了,單靠“不修武道,不戍邊疆,不事生產”這三句話,便基本上徹底判了天下學宮的死刑。


    至於其他的,什麽世俗武道底蘊什麽的,現在卻都是空泛之談,根本就不能搬回局勢。


    見薑異隻是在那沉默不語,周圍漸漸想起了一些議論聲,尤其葉昕嵋一係的人,似乎都在等著看笑話。


    “說起來,王爺並不算是讀書人,又何必趟這趟渾水……”葉昕嵋出聲勸道,聽上去像是為了薑異好,但眉宇間的那絲哂笑卻根本就沒打算隱藏。


    薑異看了她一眼,心中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話,用在此情此景正好在合適不過,神色便是一凝,正聲道: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什麽世俗武道底蘊什麽的,現在卻都是空泛之談,根本就不能搬回局勢。


    見薑異隻是在那沉默不語,周圍漸漸想起了一些議論聲,尤其葉昕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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