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從上線到現在,不知不知中,一下午已經過去,太陽慢慢變得昏紅,給湖麵撒上一層晚霞,清風吹拂出層層水紋,暮色沐浴在山間,又是小村莊祥和的一天……


    “太幾把美了吧!”


    馬修已經對一驚一乍的萬佳族絕望了,他承認,萬佳族的來曆令他共鳴,有幾個萬佳族的人也很棒,但他依然搞不懂萬佳族這群人。


    “你們不是剛才還很著急嗎?”


    “不差這一會,讓我截、畫一張。”


    “畫?你會畫畫?。”


    另一個玩家分享自己的經驗:“你就直接說‘截圖’嘛,反正沒有的詞我都直接發音,想想‘比基尼’‘巧克力’,他們會習慣的。”


    “哈哈那咱們這算不算語言入侵啊。”


    又來了……萬佳族總是這樣,馬修和他們單獨說話感覺還挺正常的,但隻要幾個人湊起來就能旁若無人的聊得熱絡又玄奧,好像全員都很熟,下一秒又能立刻吵起來,比如現在:


    “快點吧,這可是限時任務,磨磨唧唧的。”


    “關你什麽事,你行你自己走啊。”


    馬修又習慣性的勸道:“你們別吵了,快到了。”


    為什麽會是“又”,為什麽他會這麽習慣,明明認識沒多久,這度秒如年的感覺又是怎麽回事……


    一個女玩家笑著對馬修說:“你人還挺好的。”


    那不同於村裏女人白皙的皮膚,潔白整齊的牙齒,客氣文雅的笑容,隱隱馬修似乎還能聞到一股香氣,都令他不自在的臉熱起來,一個迷糊就說出心裏話:“沒,我是怕你們又打起來。”


    “鵝鵝鵝鵝鵝鵝~”


    女玩家回想起村口馬修如同紅顏禍水的那一幕,真誠的發出活鵝一般的笑聲,引起其他玩家的歡樂:“你笑得怎麽像隻鵝哈哈哈。”


    笑容是會傳染的,一群人又無視馬修笑得像一群製杖。


    別想了,萬佳族的姑娘不管多好看,也實在太“萬佳”了……不知不覺中,在馬修的心裏“萬佳”已經變成一個形容詞,專門形容萬佳族詭異的行為。


    幸好沒煎熬太久,他們出村沿著湖邊走,就碰上了順湖回村的小船隊,馬修大喊大叫間,一位看上去三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就下了船,和衣服全是補丁的馬修不同,和其他船上光著膀子的船族也不同,中年男子的衣服至少合體,腰間別了把武器,手上還拿著魚叉。


    “我就是船族村的警備長。”他聽完馬修簡單的描述後,打量著玩家們問道:“你們有什麽能證明你們是格裏芬家族的送信人?”


    “我早就說小領主忽悠咱們吧,信也不給一封。”


    “我剛才問過了,村裏沒幾個識字的,不寫信很正常。”


    “那也得給個信物啥的吧,換我別人空口說我也不信啊。”


    警備長奇怪的再次認真打量這群自己先彼此吵起來的人,他剛才大眼一掃,就認為對方雖然服裝一致,明顯是一夥的,但衣服款式質量也就那樣。


    說是送信人吧,沒有配製式武器的必要,人數也有點太多了。說是侍衛吧,又明顯不夠格,好幾個人都是空手連把武器都沒有,其中還有神經病一樣舉著黑麵包的……這什麽來頭啊?


    “你就不能把黑麵包放下嗎,我覺得剛才警備長在看你。”木林森嫌棄的往旁邊撤了一步。


    “這可是我拿短劍和村長換來的,放心,混戰鈍器絕對比短劍好使。”猛虎細嗅薔薇寶貝的懷抱起黑麵包,吐槽道:“你還在意什麽,相信我,經過撕衣服那件事後,所有玩家都覺得你是個變態,包括我。”


    “變態可以,智商低不行。”


    猛虎細嗅薔薇迷戀的撫摸著黑麵包粗糙的表麵說:“……你這個變態還怪有原則的。”


    警備長不再關注那個抱緊黑麵包的變態,腦肌強壯走到他麵前說:“這很好分辨,領主就在海濱莊園,離得並不遠,你跟我們走一趟就能確認了。”


    警備長還沒說話,其他陸續到岸上的船族人就起哄拒絕了,顯然他們並不認為警備長一個人跟他們一群來曆不明的外鄉人走是什麽好主意。


    被打的豆豆想著任務也沒有明確製止這種行為,就無所謂的插嘴道:“你們要是不放心也可以跟著啊,在莊園外麵等著。”


    船族人聞言反而陷入一片安靜,等了半天都沒人出聲,不知道在醞釀什麽。


    玩家們不耐煩起來,忍不住抱怨對方拖拖拉拉沒膽子,船族人認為被侮辱,不客氣的回罵了起來。玩家一開始僅僅隻是抱怨是因為對方是npc,玩家當然會慣著npc,但同樣,當npc不夠好看、不客氣、還不發任務的時候,玩家們對npc就沒有任何忍讓可言了,誰沒有意無意的殺過幾個路人npc呀。


    於是玩家毫不猶豫的開噴,說得刻薄詞又新鮮,比船族單純的罵人精彩多了,此時的玩家不是一個人,也不僅是一群人在戰鬥,擁有上千年髒話曆史的傳承和數億人的共同智慧照耀著他們,這一刻我們都是祖安人。


    豪放派直爽,講究的就是一個氣勢,上來先問候親戚,巨大的聽覺衝擊力直來直去,充分體驗了豪放派樸素的人文關懷。


    婉約派智取,繞過護甲沁入人心,從來不帶髒字,卻暗中關心了對方所有情況,深深說明了婉約派關心眾人的心理疏導。


    尤其玩家辱罵中間還能不時開心的笑起來誇自己說得太棒了,或者幾個人來個商業互吹:


    “閣下可是鍵盤文科狀元乎,佩服佩服。”


    “鄙人逼乎鍵聖,謝邀。”


    現場看起來浮誇又不以為意,更是加重了輕蔑感。


    眼看就要發展成群體械鬥,警備長終於忍不住了:


    “都停下!我現在就去!”


    “好的,我們今天隻想罵人,不想罵你們。”


    玩家得到滿意的答複礙於任務也就歇了,至於船族人被罵蒙甚至覺得自家警備長被逼迫的憤怒眼神,對玩家來說簡直不痛不癢。


    玩家回歸了做任務時的理智,隻要任務能完成,被瞪幾下怎麽了,如果船族毆打他們會給經驗,那他們可以罵完轉頭就抱大腿求船族毆打他們。


    民風淳樸船族村,儒雅隨和全玩家。


    “但是……”


    警備長神色冰冷,以他的眼力,能明顯看出萬佳族隻是普通人,而他好歹是超凡預備,單打獨鬥眼前沒一個能打的。


    警備長需要給眼前所謂“萬佳族”的人一個教訓,讓他們明白什麽是尊重,尊重超凡預備的自己,也尊重自己的族群。


    他剛要說出單挑的時候,一個褐色的人影嚎叫著衝進萬佳族的隊尾,還喊叫著:


    “讓你們推我!可算被我逮到了,身上沾屎,天下無敵哦啦啦啦!”


    萬佳族鳥驚獸駭的散開,臉上的驚恐連剛才對峙差點械鬥都沒出現過,和浮誇的娛樂罵架比起來真實太多了,那世界末日的表情,簡直男人看了要沉默,女人看了要流淚。


    “大哥,我叫你大爺行不行,別過來!”


    “幹嘛報複社會啊,我是無辜的~救救我嘔~”


    “屎爺別這樣,雅蠛蝶!”


    “……我、我已經不純潔了。”


    “王、屎王饒我狗命!”


    腦肌強壯靈活的躲到警備長身後,胖fufu的身體肉顫顫的,警備長不知所措的問:“這是誰?”


    “是我們一個族人,他今天不小心掉糞堆裏了,所以情緒比較激動……”腦肌強壯忍不住道:“說起來都怪你們隨地亂倒大小便,還成堆成堆的在路邊不打掃,這也太不文明了。”


    ???


    警備長覺得簡直一場鬧劇,自己剛才打算教育萬佳族的想法過於偏頗了,這群人根本不值得他認真對待,隻不過是一個沾屎的人,笑話笑話完事了,還值得一群人嚇成這樣……他已經開始忍不住輕視萬佳族了。


    就在這時,因為不少玩家已經沾到了,於是逃跑求饒立刻轉化成群體的憤怒,人群中的玩家帶著憤恨,拎著武器,或砍或砸,或刺或捶,在眾目睽睽之下,幾乎是萬劍穿心的弄碎了那位屎王。


    其中一個人還狀如瘋魔的揮舞著黑麵包鞭屍:“棍上沾屎,我才天下無敵嗷!”


    警備長驚呆了,船族人也一片死寂,不敢置信的看著這血腥的場麵,剛才有多輕視此時就有多震驚。


    隻不過是個沒有武器沾屎的人,看起來更像是玩笑,還是他們自己的族人,就這樣……死了?


    還是殘忍的活體分屍!


    萬佳族外圈的圍觀者爆出震天的笑聲,裏麵的人滿身汙穢和鮮血的苦著臉,外麵奇妙歡樂的氣氛,形成一種詭異又可怕的場麵。


    警備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不是沒見過死人,也不是沒殺過人,但性質完全不一樣。


    這種死法過於殘忍,原因也太過滑稽,而萬佳族輕言死生的態度,更像是一群……瘋子!


    腦肌強壯自然的從警備長身後走出來,肉肉的圓臉麵色如常,甚至還帶著幾分大快人心的笑容,在夕陽下令警備長覺得比深夜還寒冷。


    “對了,你剛才答應後麵接了句‘但是’,但是什麽?”


    “……但是我不能自己去。”


    警備長不敢回頭看自己族人的眼神,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族人肯定恨死他了,畢竟沒人會真正恨瘋子,一般隻會恨讓自己和瘋子接觸的人。


    “歡迎歡迎,人多還熱鬧呢,咱們可以一起在門口等著,還能彼此多交流。”被打的豆豆熟絡的招呼著:“大家都來,剛才不好意思啊,我們那個族人哈哈,就喜歡開玩笑。”


    所以你們不喜歡開玩笑,直接解決了開玩笑的人?


    警備長覺得自己被帶偏了,關鍵根本不是玩笑,而是你們隨隨便便就殺了一個開玩笑的族人啊,一人一刀奮勇爭先然後還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不禁令人驚恐萬佳族的日常到底有多恐怖殘忍。


    太沒人性了!


    玩家們開心壞了,因為這個限時送信任務明確的標明了任務獎勵和完成速度有關,於是他們對船族露出雪白的牙齒,配合血跡在幽光中攝人心魂:


    “對了,我們這邊還做了副擔架,回去一起抬村長上去吧,一村人,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齊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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