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三歲小兒,魚兒姐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見到姐姐遲疑模樣,田恕當即上前勸慰。


    “況且我跟墨煙姐姐學俠,跟阿桃姐姐學遊,遲早還得去遊曆天下,修德悟道的,難不成姐姐還要一直跟在我身邊?”


    “就怕你做事情沒個輕重,我與博聞都不在,你惹了禍事,沒人給擦屁·股!”


    媯魚下意識要給弟弟一個暴栗,哪知後者修行一段時間,今時不同往日。


    哪怕是最基礎的秩一遊者境界,也能輕巧躲開姐姐的無心之擊。


    “看到了吧,弟弟也有自保的本事,何須兄姐庇護?”田恕一邊怪笑,一邊自鳴得意道,“說不定十年之後,我的境界已經反超你們。所以魚兒姐還是安心在兄長的真符世界裏‘濟世’悟道,省得到時連我的衣角都碰不到,哈哈哈……”


    雖然田恕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但姐弟連心,媯魚哪能看不出對方的體貼之意。


    與田籍一別十年,同樣非她所願。


    於是她下意識與田籍對視,兩人心中同時想到,這位過去跟屁蟲一樣的小弟,不知不覺間,竟已經長大。


    ……


    這之後,田籍在知北樓上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宴會,作為餞行。


    就連徐公與徐昭夫婦也被邀請過來。


    自從前番徐公過來助戰以後,田籍與甲木徐氏也算成為了正式的盟友。


    今後田籍不在,他留下的“知北學派”與其他追隨者還有賴於對方關照一二。


    不過酒酣之際,卻有兩人先一步向田籍辭行。


    居然是鄒平與申棄二人。


    此時鄒平走在前,申棄小鳥依人在後,全然沒有了過去侵略如火的霸氣。


    田籍哪還不明白在知北樓上日夜相對,兩人已經生出了情愫?


    於是他舉起酒杯對鄒平笑道:“可算是找到了一位合適自己的窈窕淑女,恭喜啊!”


    後者老臉一紅,而後大概是被申棄悄悄掐了某個薄弱位置,臉色微變,立即掙脫上前喝酒解圍。


    酒罷,鄒平說出辭行目的:“不久前阿棄得其師傳信,說在火正國中查到了她的身世,希望阿棄趕緊回去一趟,而我擔心她在南荒不認得路,故而打算陪她走一趟,希望得到主上雲訊。”


    “原來如此。”


    田籍微微點頭。


    此事他也聽墨煙提過,。


    他們的師傅是一位墨者大俠,墨煙師姐出師以後,對方這些年一直在南荒行走,暗中為申棄打探身世。


    最近終於有了眉目,發現申棄居然跟改火道神女血脈有關。


    搞不好,當初在交陌都時,改火道將她誤認作神女,歪著打正,


    “這是她的一樁天大機緣,於你也一樣,我當然不會阻攔。”


    田籍稍稍為兩人推演一番,知道這番南下沒有太大風險,便同意對方所請。


    鄒平這才鬆了一口氣,而後對著田籍鄭重一拜,臉色羞愧道:平當初與主上約定一年為期。如今一載未滿,本不該輕易離去。奈何自身實力低微,竟是連跟隨主上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無妨,我當初不過隨口一提,你不必當真。”田籍擺手道。


    哪知鄒平聞言卻連連搖頭:“君子一諾千金,就算主上不在意,平又豈可失信於人?”


    “哈,倒是差點忘了你這執拗的脾性。”田籍輕笑一聲,道,“也罷,就當你我將這一年之約延後。”


    “若能在十年之內順利歸航,我跟齊皇大概會在極南火山登陸,到時你們二人在南荒,正好為我與陛下接風洗塵。”


    鄒平當即一拜,肅然保證道:“十年之後,平必登上極南火山,翹首以盼主上凱旋而歸!”


    此言一出,田籍隻是輕輕一笑而過,旁邊的申棄頓時急了:“你連極南火山是個什麽地方都沒搞清楚,就敢輕易許諾?你確定那是你能上去的地方嗎?!”


    鄒平一愣:“不就是一座火山嗎,我怎麽就上不去?”


    申棄見情郎這憨厚模樣,頓時又想笑又來氣:“極南火山,乃是南荒改火道的聖地,用於祭祀火祖。非要類比的話,大概相當於極北令正神山之於鮫狄一族。”


    “你一個中陸齊人,你猜猜南人會不會允許你登上他們的神山?”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放開來讓你登山,你一個區區秩二相者,能往上走幾步?”


    聽到申棄連珠炮般的嘲諷,鄒平這才知道自己剛剛說了異想天開的大話,不禁臉色漲紅。


    但抱著一絲重振夫綱的奢望,他還是咬著牙關道:“還有十年,你怎知我境界不能再有精進?”


    “你的意思是,接下來這十年,你保證能夠連升三個境界,超凡入聖?”申棄沒好氣道,“不成聖人,你登個屁的極南火山!”


    鄒平徹底無話可說。


    這時田籍半是為鄒平解圍,半是心有所感,對眾人朗聲問道:“不知諸位是否聽說一位叫‘尾生’的奇人?”


    眾人感覺田籍話裏有話,於是紛紛看來,靜待下文,


    “這是我從休生分魂裏看來的一則奇聞軼事。”


    田籍以平和的語氣娓娓說道。


    “話說一位名為尾生的男子與一同鄉女子相好,可惜遭對方家人反對,便打算約女子私會,偷偷帶回家中成親。”


    “雙方約定黃昏之時在橋梁下相見。哪知尾生等到深夜,女子始終不來,恰好此時河中突發大水。”


    “大水漲勢極快,很快沒膝,及腰,尾生無法站立,隻能死死抱住梁柱。”


    “但他又不想失信於人,隻能繼續苦苦等待。”


    “如此第二天大水退去,鄰裏聞訊趕來救人,隻在橋下找到尾生一隻鞋子,卻不見尾生本人。”


    “眾人找遍上下遊,都不見尾生蹤跡。唯一能確定的是,那位女子當夜失約未來,尾生沒能等到心上人。”


    “所以尾生最後被大水淹死了?”有人忍不住問道。


    “或許吧。但也可能是葬身魚腹,被水詭拖走,甚至尾生根本未死,不過是見心上人失約,一氣之下留下鞋子裝死,而後改頭換麵跑到他鄉重新過日子……終究隻是鄉野奇聞,誰知道真相呢?”


    田籍攤了攤手。


    “相比起尾生結局,我倒是更想問一問在座諸位,若你們是這尾生,明知道心上人失期不至,會如何抉擇?”


    “是抱柱而死,還是一走了之?”


    眾人聞言,紛紛陷入沉思。


    鄒平感覺田籍這則故事,多少對應自己先前輕率許下的諾言,於是上前一步,目光決然道:“若平是那尾生,寧願抱柱而死,也不願因貪生而失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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