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足下既然有意投奔疾進國,為何這數日來,一直在邊境徘徊不前?”


    聽到息黯此問,低伏姿態的舟僑下意識瞥了一眼身後某處的田籍,隨即抬起頭,不卑不亢道:“在下雖有意投奔上國,但有道是無功無不受祿,若不先為疾進國立下寸功,便得封蔭,豈非讓天下人恥笑?”


    “嗬嗬,看來足下心懷壯誌,非庸碌之輩!”息黯表麵上大為讚賞,但目光微動,似有忌憚。


    舟僑卻恍若未覺,繼續道:“吾聞相邦乃是疾進國一等一的智者,於一眾大夫之中,最得國君信重,前不久更得拜相封侯,羨煞旁人。”


    “但正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如今相邦驟崛起,想必也常常淪為眾矢之的吧?”


    說到這裏,舟僑上前一部,壓低聲音道:“舟僑初來貴國,如無根之萍,若得相邦提攜,將來豈敢不盡心報答知遇之恩,為相邦前驅?”


    聞得此言,息黯雙眼微眯,上下打量舟僑一番,似是要重新認識眼前之人。


    實際上,因為要謀取搏虎國,他早就調查清楚其國中各式重要人物的情報。


    其中就包括這位頗懂兵略的舟僑。


    在他的計劃中,後續攻打搏虎國,這位舟僑正是攔路虎之一,多半會被國君任命為統兵大將,需要重點關照。


    因此當聽聞舟僑居然舉族來投時,他心情頗為複雜。


    一方麵,敵國將才轉投己方,等於削弱了敵人,有利於後續出兵攻打,於大戰略是好事。


    但另一方麵,舟僑既然是有才之人,若得疾進國君賞識,難免威脅到自身地位,不利於他個人小算盤。


    特別是舟僑初來此地,就有不少當地貴族聞風而至,意圖接觸。


    這些人基本都是息黯的政敵,若舟僑加入其中,那自然也成了他息黯的政敵,豈能不防?


    隻是觀舟僑這幾日表現,明明自身已經窘迫到極點,但卻仍舊不動如山,水潑不進,又顯然別有圖謀,於是息黯才終於現身試探。


    而這一試,舟僑的表現果然讓人刮目。


    “彼知今後大勢必在吾,故而寧願忍饑挨餓,也要來投吾,倒是一位有眼力見的人精。”


    息黯不知道舟僑背後還有謀劃之人,以為這一切都是舟僑自己的主意。


    作為相邦,他不怕麾下有人精,隻怕人精不能為己用。


    既然舟僑已經表麵了心意,那他自然要有所表示。


    “如今疾進國正當用人之際,以足下之才,何愁不能得報國機會?且隨本相一同會國都,為汝引劍國君!”


    “相邦有命,在下敢不從命!”


    舟僑感謝一拜,言語姿態之間,已經有了以對方為主的意思。


    息黯見狀,心中越發滿意。


    “正好後續出兵,吾身邊尚缺一名有統兵之才的心腹,難以在軍功上有所建樹。如今舟僑來投,真是天助吾也!”


    想到這裏,息黯直接拉著舟僑的手,一同登上相邦車駕,以示親厚。


    ……


    數日後,安頓好族人的舟僑再次拜見相邦息黯,以其門客身份入見,算是正式加入其麾下。


    而田籍三人作為“祥瑞”,也被他一同獻上,作為見麵禮,或者說投名狀。


    祥瑞之事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息黯本該不記得三人長相。


    但因為田籍當初一上來就跟他熟絡攀談一番,又暗通款曲,息黯反而認出他來。


    “汝當初曾與本相言,有朝一日,必來國都相見。本相就猜到可能有今日情形。”息黯看著田籍微笑道。


    “相邦明察秋毫,小人心思豈能瞞得過?隻是小人當初險死還生,於朦朧之間,得神人托夢,說天命在疾進,當不使明珠暗投。故而力勸我主人棄暗投明,來見相邦。”田籍煞有其事地胡謅道。


    “是神人命汝行此事?”息黯對這個話題頗感興趣,“那汝說說,神人長何模樣?”


    田籍當即將見過上千次的神人特征仔細描述出來。


    反正這位是夢境裏正式亮相的神人,也不怕說錯話得罪神。


    見田籍說得一板一眼,息黯一時之間便信了幾分,又問,“那神人可還曾說什麽?”


    “神人還是,疾進國圖騰為二矢射日,天命當有兩位大才降世,輔助國君。”田籍繼續胡謅,“此二位大才,恰好一文一武,一賢相一悍將,正是相邦與主人!”


    “相邦與主人將相相和,勠力同心,則天下諸侯無不服膺於我疾進國!”


    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田籍假托神人名義吹捧一番,哪怕息黯心中並不盡信,麵上也絕不會反駁。


    甚至還會借用田籍“祥瑞”的名義,在民間大加宣揚此事。


    難不成他還能否認自己是天命的賢相?


    “神人當真如此說?”


    舟僑雖然私下也聽過類似說法,但隻以為田籍為了討好自己而杜撰出來的說法。


    沒想到他居然還真在息黯麵前再說一遍,一時之間也有些相信。


    田籍自然信誓旦旦,保證自己當真見過神人。


    “有了這一層關係,息黯與舟僑的信任基礎又會增加一分。”


    田籍嘴上胡說八道,心中思路清晰。


    “而且有此鋪墊,後續哪怕我不小心展露出超出身份的‘才智’,也可以假托為神人的托夢,不至於引來過度關注,可以繼續安心當幕後謀劃之人……”


    這一切,自然也是田籍千百次【心鬥】總結出來的“攻略”。


    看似信口開河,實則全都在計劃當中。


    ……


    如此一連詳談數日,息黯總算將舟僑引薦入宮,田籍三名“祥瑞”也隨行。


    當然,此時說法,“祥瑞”是息黯找回來的,與舟僑無關。


    此時大家已經有了默契。


    大戰在即,忽有神人托夢,祥瑞出現,疾進國國君自身欣然大喜,設宴款待眾人。


    酒正酣之際,國君對舟僑問道:“神人言卿與相邦,乃是天命贈予疾進國的大才,不知卿有何教益於寡人?”


    舟僑聞言,徐徐放下酒杯,從容道:“公前番結好義獸國,乃欲借道討伐搏虎,行一石二鳥之際,是也不是?”


    此言一出,觥籌落地,絲竹失聲,全程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這是疾進國高層核心的重要密謀,尋常會客絕不提及,怎麽舟僑一個來投的敵國大夫,上來就一語道破了?


    疾進國君下意識看向相邦息黯,後者連連搖頭,表示自己絕無會透露機密。


    其他在場大臣也都紛紛跪地,自證清白。


    如此環視全場一輪,國君目光,最終還是落到了舟僑身上。


    “卿,何以知此事?”


    國君聲音沉沉如鐵,話音剛落,殿外刀斧手轟然入席,殺氣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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