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先確認對方身份,以免弄出太大動靜,打草驚蛇。”


    田籍否決了破門的提議。


    於是他試著對門內喊道:“我是吉,你們家附近有兵蟲出沒,能否讓我進來檢查一下?”


    這是利用吉的身份,來解釋到訪目的。


    不過跟之前一樣,門內依然沒有動靜。


    “莫非他們離開了?”


    “我記得當年這個時候,他們得晚些時候才下山啊……”石竹嘀咕道。


    “你記得如此清楚?”


    聽到田籍的這一問,石竹卻避而不答,轉而道:“估計是大兄你喊的方式不對。吉大兄不這麽喊門的。”


    田籍一愣,好奇道:“那他平時都怎麽喊?。”


    便見石竹踮起腳尖,對著門縫嘶聲大喊起來。


    “快跑啊,你家房子要塌啦!”


    “快跑啊,再不跑就沒命啦!”


    ……


    看到石竹突然變得一驚一乍的模樣,田籍感覺好笑之餘,心中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情緒堵在胸中。


    因為此時此刻石竹的語氣,正如彼時彼刻,她曾經對自己預警危險時的模樣。


    那些“快跑啊”“沒命啊”的口癖,過去隻能在神魂中聞其聲。


    如今與幼小稚氣的身影一重合,卻讓田籍忽然明白,原來哪怕成為邪祟,渾渾噩噩地度過了百年歲月,這位梁國小姑娘的骨子裏,依然深深鐫刻著銅綠山歲月的痕跡。


    生於斯長於斯。


    她屬於這座山,她屬於這個時代。


    “能帶她回來這裏,真的太好了。”田籍眯著眼,輕聲道。


    ……


    在石竹一番危言聳聽的描述後,宅子內終於傳來腳步聲。


    田籍趁機在石竹耳邊低語了幾句。


    不久大門開啟,一對老夫少妻的組合走了出來。


    田籍手臂立即有燙感。


    兩片花瓣同時變紅,兩個人都是南史氏派來的人!


    隨著眼睛一熱,他看清了兩人的真麵目:“姚弱還有那位俘虜了她的黑水刑官?”


    麵對突然出現的兩位老熟人,田籍努力控製住麵部表情,以免露餡。


    “估計也是在明火爐下被殃及,而後南史氏也給廢物利用了。”


    “這明火還真是處處透著詭異,連強大的黑水刑官竟也難逃毒手……”


    ……


    接下來,田籍順著石竹的的話,繼續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兵蟲的危害,就差說你們房子馬上要倒塌了。


    雖然兩夫妻聽得半信半疑,但這宅子其實是他們平時囤房走私礦石用的,可謂大半身家在其中,不容有失,隻好寧可信其有。


    “那你說的兵蟲巢穴在哪呢?”黑水刑官模樣的丈夫問道。


    “就在那裏。”田籍一邊走向懸崖邊,一邊招呼兩夫妻跟上來,“你們快過來,我指給你們看!”


    三人來到懸崖邊的時候,正好有一塊碎石坡擋在了懸崖邊。


    這是行商夫妻倆偷運礦時留下的礦渣,日積月累,居然有半人多高,擋住看向山下的視線。


    “兵蟲巢穴就在這石坡後麵,你們得爬上去才能看到!”田籍一臉認真道。


    “真的?”姚弱模樣的妻子下意識皺起眉頭。


    “真的,不騙你們!”話音剛落,田籍已經一躍跳上坡頂,並向兩人伸出雙手。


    夫妻倆見狀,隻好跟著爬上去。


    “在哪兒啊,怎麽看不見?”夫妻倆趴在坡頂探頭張望,並沒有發現田籍所說的巢穴。


    “你們還得再往前一些,才能看清楚。”


    不知什麽時候,田籍已經來到了兩夫妻中間,雙手一左一右,如同鐵箍一般,搭在兩人肩上。


    妻子下意識打了個冷戰。


    而丈夫身體也情不自禁地僵了片刻,語氣有些急切道:“已經到邊上了,再往前會掉下去的!”


    “你說得對。”


    田籍居然認真的點點頭,而後語氣幽冷道:“既然這樣,我們就都一起下去看吧!”


    下一刻,田籍如同老鷹抓小雞一般,同時抓起夫妻倆,而後縱身一躍,三人一同墜落懸崖!


    不久,夫妻倆撕心裂肺的呼叫聲漸漸隱沒於深穀中。


    墨煙想到剛剛田籍與石竹耳語,不禁好奇打聽他說了什麽。


    “大兄說,在他抓著那兩人跳下去的時候,讓我唱他教過的一首鄉樂。”


    “博聞家鄉的風樂?”墨煙越發好奇了,“怎麽唱的啊?”


    “曲名為《小白船》,唱詞是這樣的……”


    石竹隨口哼唱了兩句,梁殤特有的商音,與這首來自地球的童謠相得益彰,越發顯得淒婉動人。


    “雖然這調子聽著怪怪的,唱詞倒是頗有童趣。”墨煙點評道,“不過為啥這時候要唱這首曲子?”


    “我也不知道。”石竹一臉不明覺厲道,“隻是大兄說,跳崖時配此曲,最是應景!”


    ……


    田籍從山下爬上來的時候,手腳明顯比先前更快,更有力。


    隻是此時他臉上,卻有困惑之色。


    “怎麽了?難道那兩夫妻不是南史氏的人?”墨煙上前問道。


    “他們倆的身份倒沒有問題。”


    田籍搖搖頭,複又指著手臂道:“此時他們消失的時候,我手臂上的剩下的三個花瓣,也同時消失了。”


    每一片花瓣都對應一個敵人。


    如今死了兩人,卻消失三片。


    “莫非剩下一個敵人,得知同伴接連折損,選擇逃離這個時代保命?”


    聽到墨煙樂觀的分析,田籍不置可否:“若是如此自然最好,但南史氏手段詭秘莫測,我們還是要料敵從寬。”


    “那最後一個敵人跑去哪了呢?”墨煙也皺起眉頭,“總不能是姚弱懷了誰的種,然後算兩個人吧……”


    聽到墨煙越分析越離譜,小石竹當即捧腹大笑。


    田籍腦中則下意識飄過鄒平、皇子勝、陳毒夫,以及黑水刑官的模樣,而後優先排除了鄒平。


    當然,他很快冷靜下來:“不可能,剛剛他們露麵的時候,我手臂隻有兩片花瓣變紅,這說明最後一人一直未曾出現在我身邊!”


    ……


    不管最後一個敵人是逃是藏,田籍決定還是先將排查身份進行到底。


    眼下他們已經將工房區域排查完畢,就剩下生活區了。


    隨後三人再次折返山上,利用吉的身份,小石竹的記憶,再次忽悠生活區的民眾出來確認身份。


    如此又一個時辰過去了,天色將晚,生活區的也排查得七七八八,沒有發現生麵孔。


    “其實,我們還有一個地方未查看。”


    田籍話是對墨煙說的,目光卻飄向石竹。


    後者則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


    最後這處地方,就是石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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