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崇儒重祝,上巳又有祓禊辟邪的傳統,所以宴席一上來,就先請上宗伯府的祝者搞了一場小型的祭禮。


    期間,太子先當眾宣讀了一段事先準備好的祭文,大意是祈求今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之類的意思。


    隨後太子少傅公子宛也緊接著太子的祭文,說了一番差不多意思的話,順帶也為自己母國陳國祈福。


    公子宛言辭精煉而不失文采,引來底下賓客的陣陣稱讚。


    這之後,按理說祭禮就可以結束了。


    不過因為今天賓客中,來了一位出身不下於陳公子宛的徐公子昭,於是前者不知是出於尊重,還是別有考量,居然提議後者也上場說兩句。


    “徐國山人講求修身自渡,我就不說什麽上蒼保佑徐國之類的話了。”公子昭語氣隨意道,“不過我名既為‘昭’,如今又踏上了曆者一途,如若上蒼有靈,我隻希望遺落的真相得以昭彰,含冤之人得以昭雪。”


    公子昭話畢,徑自走回了坐席,留下場間賓客大眼瞪小眼,一時間議論紛紛。


    畢竟他最後說的“含冤之人得以昭雪”,大家很難不聯想到最近被查到有刺殺太子嫌疑的墨煙。


    於是有人忍不住拍案而起,指著他背影大罵道:‘你們徐國公女刺殺我大齊太子,證據確鑿,居然還有臉說什麽含冤昭雪?這是想欺負我們東宮無人,大齊無人嗎?”


    大罵之人正是太子舍人陳未羊。


    原本公子昭說完那番話,東宮眾人就已經黑下臉,此時陳未羊一鼓動,立即群情激昂,紛紛揚言要上書齊皇陛下給徐公發國書,討回公道。


    底下同樣來參加宴席的幾位徐國使節,頓時就不淡定了,紛紛離席上前,想要解釋些什麽。


    這時公子宛沉著的聲音響起:“狐甲閭閭副墨煙一案,自有臨海城中有司發落,何必叨擾陛下與徐公?你等勿要在殿下與眾賓客麵前失儀!”


    太子少傅開口了,東宮眾人立即偃旗息鼓。


    至於徐國的幾位使節,聽到對方強調墨煙身份是“狐甲閭閭副”而非“徐國公女”,也都如蒙大赦地對著公子宛長長一揖,而後回到了各自席位。


    不過也因為公子宛的這番表態,場間眾人的目光,也都不約而同的落到了狐甲閭三人身上。


    在如此高規格的宴會上被眾人矚目,又是不懷好意,本來是一件很有壓力的事。


    隻是狐甲閭這三位,公子昭一回到坐席上,目光又不自覺地飄到天上去了,根本看都不看。


    而老頭茅越這些年早就習慣被萬人唾棄的感覺,此時自顧自品嚐東宮的上等美酒,自得其樂。


    至於田籍,更是早就寵辱不驚,甚至因為剛剛聽祭文聽得有些困乏,還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於是眾賓客的這番“矚目”,就成了對牛彈琴,場麵很是滑稽。


    眼見氣氛漸漸不對勁,作為宴席的主人,太子輕咳一聲,道:“今日邀請狐甲閭赴宴,是因為前段時間他們救愛妃有功,諸位勿要胡亂猜測,傷了和氣。”


    言罷,他扭頭看向旁邊的太子妃,問道:“聽說愛妃為了今日宴席,特意請人排演了一段儺舞助興?”


    “妾知殿下喜歡儺舞,故萌生了這個想法。”太子妃甜甜一笑,“不過齊國的舞殿下看多了,難免乏膩,所以今日舞者,都是隨妾來臨海的呂地巫女。”


    “哦,原來是呂地的儺舞?”太子目光一亮,隨即環視下方諸人笑道,“雖說三齊是一家,但這呂地儺舞,臨海卻是罕見,看來今日諸位有眼福了,哈哈哈!”


    眾貴族子弟聞言,自是當場感謝太子,感謝太子妃,同時也不禁有些期待。


    ……


    呂地巫女們一上場,立即就吸引住了全場的目光。


    原因無它,裝扮實在太搶眼了。


    常規的儺舞,巫女們要麽帶著猙獰的麵具,要麽就在臉上塗抹花哨的妝容。


    然而現在登場的呂地巫女,既沒有猙獰麵具,也沒有胡亂塗抹,全都娥眉淡掃,並以薄紗遮臉。


    薄紗這東西,妙就妙在看似在遮掩,偏偏又若隱若現,根本掩藏不住這群年輕女子的出挑姿容。


    反而因為朦朦朧朧,更惹人遐想,不知不覺間,腦海中就代入了曾驚豔過青春年華的某張臉孔。


    而這種遐想,隨著呂地巫女們齊聲嬌叱,又激起了新的波瀾。


    這時候眾人赫然發現,這些美麗的巫女們,不但妝容特別,連著裝也獵奇。


    竟然全都一身男式勁裝,手持木劍,英姿颯爽。


    在一聲聲嬌叱中,巫女們聞歌舞劍,雖然明顯不是練家子,但勝在姿態優美,整齊劃一,反而有種別樣的美感。


    一時間,賓客中不論男女長幼,全都看得目不轉睛。


    而隨著劍舞的陣勢漸漸鋪開,當中一位身形嬌小的舞劍巫女,迅速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這位同樣是男裝,同樣是薄紗遮臉,但相比起周圍隻是擺擺空架子的同伴,她不但動作更清勁利落,進退之間也頗有章法,分明是位懂劍之人。


    甚至賓客當中的有秩者,因為感受到她身上的秩三威壓,而更覺震撼。


    “居然請來一個秩三遊俠獻舞?這等排場,不愧是東宮啊!”


    ……


    狐甲閭的三人,此時也將目光落到了嬌小巫女身上。


    茅越還是第一場見某人跳這個舞,湊到田籍身邊低聲問道:“這劍舞倒是和墨閭副的氣質般配,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主意?”


    “與其說劍舞與墨閭副般配,不如說是墨閭副隻適合跳此劍舞。”田籍臉色怪異道,“實在是其他舞種,不論太子妃殿下怎麽教,她都學不會啊……”


    “原來……如此!”茅越嘴角狠狠抽了幾下,差點繃不住笑出來。


    “你們快看齊太子。”


    公子昭聲音傳來,田籍兩人立即望向上首。


    便見此時的太子,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場中舞劍的墨煙,神色似喜似悲。


    就連旁邊太子妃幾次主動敬酒,他都毫無反應。


    “看來這第一道餌,大魚是咬實了。”


    田籍沉吟著,目光往下走,看向下首的公子宛。


    後者同樣目不轉睛,卻是看著上方自家主君,臉色陰沉到極點。


    “接下來,就看這第二道餌,另一頭大魚上不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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