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琦早就算到田籍會來劫囚。


    若他親自鎮守牢房,田籍自然不可能成功。


    但他卻不能滿足於此。


    讓那田籍知難而退有何意義?還不如讓他犯下大錯,最好人贓並獲,這樣才能迫使田猛為了保他,被自己拿捏住軟肋。


    在慶琦的計劃中,今夜故意遠離牢房,創造出一個“隻要田籍全力以赴就有希望突破守衛”的局麵,以誘使他過來劫囚。


    殤女可以拖住一名守衛,田籍自身實力足以壓製另一名守衛。


    但慶琦在牢中,可不止留了兩名守衛。


    那名牢中的長發老者,不過是喬裝梓鄉“毛魅”的年老衛士,一名使用【詭道】藏匿境界的兵家!


    真正的“毛魅”早已被轉移到別的牢房!


    此時隨著喬裝的年老衛士驟然發動,黑衣人猝不及防,眼看就要被拿下。


    心腹衛士與年老衛士雙雙翹起嘴角,露出了勝券在握的笑容。


    然而下一刻,一道遠比先前濃鬱的霧氣忽然從黑衣人身上炸出,兩人的兵刃切入霧氣中後,卻沒有遇到任何阻礙,直接揮空而出。


    怎麽可能!


    就憑一道黃字級的陰氣護符?


    “不對,這是玄字級的陰氣護符!”年老衛士明顯經驗風豐富,立即認出了這股霧氣的威力。


    “快退!”


    隨著年老衛士一聲暴喝,兩位紫龍衛先後往後急退,然而未等兩人退出霧氣範圍,隻聽到“嘭”“嘭”兩聲,兩人身影接連倒地。


    原來濃霧之中,兩人無意中走偏,撞到了一堵厚實的牆壁上,撞暈了。


    “嘖,誰說我用的是陰氣護符?”黑衣人不屑地看著地上兩道身影,“我用的可是刺符!”


    ……


    城外,羊角河畔。


    黑衣人將一名名陷入昏迷的長發老者扔到地上,而後對身前的另一名黑衣人笑道:“人我帶到了,你打算怎麽支付我報酬?”


    “探索點,五十。”


    聽到對方之言,第一名黑衣人目中露出訝色.


    其實不管以禦氣符還是探索點支付,他都可以接受。


    但眼前這名隻有秩一境界的將行人居然能一下子拿出五十探索點,考慮到對方秩次,那便證明對方在遊老最近的探索任務中,立下了不少功勞。


    再加上此人現實中居然敢公然挑釁紫龍衛,黑衣人立即調高心中對於眼前之人的評價,連帶語氣也客氣了許多。


    交易達成,兩人就此別過。


    隨後留下來的那名黑衣人扯下麵罩,歎道:“請一名遊子出手一次就要五十探索點,這可相當於五枚玄字級禦氣符啊,真貴!”


    此人正是田籍!


    至於請齊一會的遊子出手,也是不得已的選擇。


    慶琦是秩二的日者,比當初德性有虧的姬綾更難對付,唯有借助神魂空間的特性,才能完全規避對方的卜筮。


    好在事實證明這種付出物有所值。


    慶琦布置的手段,根本攔不住一名秩二的遊者,他最終成功劫出了“毛魅”。


    ……


    不久,地上的長發老者醒過來,見到立於河畔的田籍,很快明白了當下的處境。


    “你想讓我做什麽?幫你們證明先前救走我的同夥是有秩者?還是反咬一口那個叫慶什麽的?”長發老者冷笑著問道。


    哪知田籍卻平靜道:“不需要你做什麽。你說的這些,我比你更清楚是怎麽回事。”


    事實上,早在梓鄉救管藍的時候,田籍就暗中派石竹盯住長發老者。


    這不過是出於謹慎的習慣而已,哪知還真有意外收獲。


    “救你的當然是有秩者,卻不是什麽同夥,而是你口中的那位慶什麽。”


    聽到田籍之言,長發老者愣了片刻,隨即苦笑道:“你都知道了,還抓我來做什麽?”


    “我說過了,不需要你做什麽。”田籍糾正道,“就是單純想救你而已。”


    “救我?”長發老者這下是真的感到驚訝了,“為什麽?”


    便見田籍指著河上不時升起的旋風,問道:“你在梓鄉偷盜牲畜毛發,亡命追風,是為了止息風災,對吧?”


    長發老者望了望河上的旋風,又回頭看了看田籍,點了點頭。


    “雖然我不認為你的做法有任何意義,但至少你沒有存心害人。”


    “偷竊也不算害人?”長發老者竊笑道。


    “在梓鄉走訪鄉裏時,我就已經查清楚了。”


    “你雖然偷毛盜糞,卻從不傷害牲畜性命。”


    “你隻偷盜殷實之戶,卻從不去打擾苦寒的人家。”


    “若家中有老弱孤寡,你甚至還會反過來接濟一點錢糧。”


    “至於那些打著你名頭偷盜錢糧的,早就被我們清理幹淨了。”


    說到這裏,田籍直視著長發老者,目光炯炯道:“你是真的認為自己在止風救人,並且為此拚命!”


    聽到田籍言之鑿鑿的說法,長發老者低頭避過他的目光,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河畔風聲呼嘯不停,老者胸膛起伏不定。


    其實還有一個理由田籍沒有說出口。


    老者的行為讓他想到了媯魚。


    誠然媯魚在德性尚未穩固的情況下冒險過來羊角縣,很大一個原因是為了立功幫他贖罪。


    但反過來想,就算沒有田籍的“失期”,媯魚真的會選擇安全待在平原城中了嗎?


    恐怕未必。


    那個堅強的女子,選擇在青春年少之時便進入醫館工讀,寒窗近七載,或許在最初之時,確有受到父母死於時疫的刺激,以及對“巫兒”命運的的恐懼。


    但在她成為真正醫者那一刻,那些理由便都不重要了。


    醫者言濟世,若無此心,她根本無法“合方”成功。


    在梓鄉統計“大飄”數據的那幾天,他雖然找不到媯魚失蹤的線索,但他卻從中看到了她的努力。


    雖然時疫感染規模一直在擴大,但北門醫館的醫者到來之前,到來之後,以及查出元凶“恙氣”後,這三個階段的病患增速,是階梯式下降的。


    而這,就是媯魚乃至那四成醫館弟子犧牲的價值所在。


    媯魚一直在拚命。


    她拚命救田籍,也在拚命救羊角縣的病患,以她心中的醫者之道。


    正如同樣拚命止風的長發老者。


    ……


    良久後,老者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道:“是你自己說要救我的,別到時候反悔了。”


    言罷,他轉身徑自離去。


    “下次再讓我看到你偷盜,我還會抓你。”田籍對老者背影喊道。


    然而老者置若罔聞,腳步堅定不移地朝著某個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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