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悔呀!”


    “叔薑非偶,枉我對她一片真心……嘶哈,嘶哈……悔呀……”


    一陣漸弱的呢喃聲中,名為“田籍”的異世界青年,含恨倒在血泊中。


    與此同時,同樣名為“田籍”的地球靈魂,自一隻破碎的泥人中升起,飄至漸冷的屍身上方。


    初時如霧似煙,隨後凝成雞蛋般大小的光團,盤旋而下,直至沒入屍體中。


    然後,田籍複活了。


    這是地球青年田籍,穿越來這個世界的第六年——作為一隻泥人娃娃。


    不過,從現在開始,他獲得了這具同名身體,終於再次成為了“人”。


    田籍原本是地球華國人,因為絕症晚期,抱著最後拚一把的心態,加入了某“異常收容機構”的實驗項目,成為“消耗級”人員,也就是俗稱的,實驗小白鼠。


    其表現名副其實,一實驗,即被消耗。


    隨後莫名其妙地穿越到異世界。


    最初的一段時間,他記憶混亂,不知年月。如此渾渾噩噩,直到某天,他終於清醒過來,並漸漸意識到,自己處於奇特的狀態。


    沒有視覺、沒有聽覺、沒有其他任何感官——他被困在一個泥人中。


    但與此同時,他卻能夠單向接收泥人主人的意識:他的所思所想,五情六欲,甚至夜深被窩裏的小寂寞……


    這就好比,他觀看了一部沉浸式的電影,單一視覺,連播六年,主角舔狗,劇情有毒,還不能點退出。


    直到今天,這位剛好重名的異世界舔狗,終於作死了自己,被他取而代之。


    隨著靈魂與身體逐漸融合,一個個記憶片段,逐漸被梳理出來,呈現在腦海之中:


    這是個類似華國古代,先秦風骨的異世界。


    身體原主,是中陸大齊朝平原都田氏子弟,單名籍,今年剛好二十歲,表字“博聞”,


    乃是平原田氏核心五房之一,義房的五十一世子。


    父親田仲休,曾擔任平原都府的“功曹史”,位居都府眾吏之首,爵至上士。


    原本家境殷實,父親還與都府主簿,來自崔氏的崔伯佐,定下娃娃親。


    可惜十年前某天,田仲休與崔伯佐離奇失蹤,至今杳無音訊。


    母親思念成疾,加上大伯田伯休一家貪得無厭,不斷侵吞田產,很快抑鬱而終,留下獨子田籍,家境一落千丈。


    原主頹唐度日,終日沉迷泥塑,術業荒廢,坐食山空。


    直到今年準備成婚時,才驚覺,崔伯佐的妻女,根本無意履行婚約,明裏暗裏,各種使絆子。


    可惜,原主鍾情於那位青梅竹馬的未婚妻,甚至一根筋地認為,對方是受母親所迫。


    由此,他更是傾盡所能地討好對方,卻死活不答應退婚之事,生活每況愈下……


    直到今天,一把刀從背後捅來。


    田籍隱約還記得,刺客臨走前,留下的那句“叔薑也是你這等廢物能覬覦的嗎?”


    由此可推斷,這場針對原主的刺殺,即便不是未婚妻母女所為,也多半與他們有關。


    “雖然被喂了這麽久屎劇情,但好歹多活了六年,如今更是再度為人,就不要抱怨了。”


    如此想著,田籍身體漸漸有了知覺。


    還未等他為再次為人興奮多久,背部近胸的位置,傳來一陣鑽心劇痛,且痛感越來越強。結合先前的記憶,這應該是刺客留下的穿刺傷。


    這傷有點嚴重啊,該不會才剛剛奪舍成功,馬上又要掛了吧……


    就在疼痛即將到達忍耐上限之際,一股清涼感,忽在痛處蔓延開來,隨即傷痛減退,各處感官加快恢複。


    不知過了多久,田籍睜開了眼睛。


    目之所及,是一間略顯擁擠的昏暗木屋。


    四周堆滿各種泥人泥塑,當中還散落著一些生活用具。


    除此以外,便隻有一張破舊的小案幾,以及自身正趴著的矮木榻。


    此時屋內彌漫著一股草藥味,似是從後背傳來。而本該是傷口的位置,已經被某種觸感冰涼的、綿綢的東西捂住,很是舒服。


    難道有人過來給我處理過傷口了?


    想到這層,他才察覺,這滿屋的草藥味中,隱約夾雜著一絲獨特清香。嗅覺反饋到腦中,還有種無比熟悉的感覺。在原主的記憶中,應該來自某位相熟女子的香囊。


    隻是此刻記憶還有些混亂,一時之間,竟想不起那位女子是誰,隻能確定,是原主親近之人。


    這麽看來,“田籍重傷未死”這個消息,肯定公開了,隻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


    田籍無法確定自己從奪舍,到醒來,一共花了多少時間,隻能作最壞打算——也即,刺客已經知道了。


    刺客得知刺殺失敗,要麽立即去而複返,要麽潛伏起來,等待下一次刺殺機會。


    他隻希望是後一種。


    畢竟原主雖然整天搗鼓泥巴,身體不差,但疏於拳腳功夫,加上如今重傷體虛,可謂手無縛雞之力。


    在膽戰心驚中趴了片刻,恢複了些力氣,他嚐試坐起來。


    腳下地的時候,後跟無意間碰到矮榻下的硬物。


    摸索片刻,原來是一個木匣子,裏麵整齊地折放著兩張紙。


    稍稍搜索記憶,他便想起,這是僅剩的,沒有用來換錢糧的父親遺物。


    那是父親失蹤前,原主特意拿回家研究的古籍殘頁,上麵記錄著“異域文”。


    殘頁材質珍貴,據父親所說,乃是大史氏專用的“千歲紙”,而上麵書寫的墨跡,則是頂級的“星煙墨”。若是拿去變賣,光是材質,就能賣不少錢。


    不過原主堅信,這兩頁紙與父親離奇失蹤之事有關,便珍藏起來,反複研讀。


    可惜上麵的異域文,仿如天書,原主一直搞不懂,也記憶不了。而田籍尚在泥人中時,接收到零星思緒,隻能得出“不是這個世界的方塊字”這個結論。


    反正一時半會動不了,不如研究一下。


    借著屋內幽暗的光線,田輯慢慢攤開殘頁。


    紙質柔軟、細膩,舊而不皺。其上墨跡,色澤溫潤,隱隱間還泛著些許熒光。


    隨著內容映入眼簾,田籍的瞳孔驟然放大。


    確實不是大齊朝的文字,也不是前世地球上的任何一種文字。


    那一個個,如同像素點的黑色小方塊,竟然是田籍前世無比熟悉的事物——二維碼。


    如果僅僅是形狀相似,還能用巧合解釋的話,那麽隨著一股股信息流,陸續浮現於腦海中,他便更加確信了這一點。


    這兩頁二維碼,乃是穿越前,那個“異常收容機構”使用的一種密文,能夠被實驗人員腦中,預先植入的“意識雲”所翻譯。


    如今密文被逐一翻譯出來,標題上赫然出現四個華國文字——


    “調查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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