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六年七月二十七日10時許,位於鐵獅子胡同口的陸軍部內外是五色旗(國旗)飄飄,十九星旗(軍旗)招展,軍警密布,五步一哨、十步一崗,各式各樣的進口轎車將陸軍部大樓前麵的小廣場停的滿滿當當。京師第一憲兵團的憲兵在臨近的幾個路口設置路障,將後來的轎車分散到隔壁的幾個街區。


    “嘟嘟……”兩輛灰色雪佛蘭、一輛黑色t型車組成一個微型車隊,分開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東四北大街上由北向南緩慢的行使著。


    “對不起,各位長官前麵車位已經停滿了,還請在此下車!”離鐵獅子胡同還有兩個路口,車隊就被憲兵團設在這裏的路障攔了下來,一個排長客氣的敬禮說道:“車輛請就近停靠或原路返回!”


    “哼!你知道車上坐的是誰嗎?還不快讓開!”第一輛車門被打開一個身著二等二級(中校)陸軍禮服的彪形大漢下車後衝著憲兵排長吼道:“咱們都是奉命來參加慶功宴的,耽誤了你吃罪的得起嘛!”


    憲兵排長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一個小小的團長有什麽了不起,今天來赴宴的最低一級就是團長,不過麵子他還是恭恭敬敬的說道:“這位長官,不是我等故意為難你們,隻是你們來的太晚了,裏麵已經被堵得水泄不通……”


    “這關老子鳥事,還有兩個路口,讓咱們旅長走過去?”大漢聞言大怒道,那身原本就顯得有點小的禮服此時就更加滑稽。


    “繼武,算了!”中間的那輛轎車裏走出一名身著一等三級(少將)禮服的年輕將官,輕聲製止那位大漢發飆,他的身後陸陸續續走下近十位軍官。


    “反正也隻有兩個路口,幾分鍾的路程而已。”年輕將官笑著對身後的軍官說道:“塞北上千裏咱們都走過來了,還怕多走這幾步!”


    “多謝長官合作,請長官們往這裏走,穿過府學胡同就可走側門進去!”憲兵排長點頭哈腰的說道,北京城裏、天子腳下,將官他見的實在是多,可如此年輕的還是極為少將,尤其還是作戰部隊的將官。


    “聽我口令,一二、一二……”伴隨著年輕將官步伐,身後的十多位軍官自覺站成兩列,跟著他往前走去。


    “排長,這是誰的隊伍,這麽規矩!”憲兵甲嘖嘖稱奇道:“而且這些軍官都如此的年輕!”


    “你問我,我問誰去啊!”憲兵排長不耐煩的罵道:“守好你的崗!”


    ……


    “旅長,你走慢點!”一行人剛走到府學胡同口,左繼武就大聲嚷道:“這衣服也太小了,根本邁不開步子!”


    “哈哈,繼武可是把最大的一件勻給你了,趕明我再讓軍需司專門給你定做一件!”唐之道停下腳步笑道,他也是渾身不自在,北洋軍這禮服實在不咋地,尤其這尖頂高帽真是無力吐槽了。


    “繼武,你將就一會兒,馬上就到了!”副旅長張遠航也勸說道:“咱們來的已經晚了,待會吃飯的時候就換掉。


    就在兩天之前,內閣發布了改編與晉升的軍令,原直隸陸軍第三混成旅改編成直轄於陸軍部的第十八混成旅,該旅下轄三個步兵團,騎炮輜各一個團,工兵一個營。除了法定編製外,該旅還下轄直轄旅部的偵察營、警衛連、隨營學習等單位,滿編人數、火力甚至可能超過一個標準的陸軍師,旅長唐之道軍銜晉升為少將,正式跨入北洋軍係高級將領的行列,部屬也各自得到升遷。


    一行人剛走到陸軍部大樓下麵,迎麵同樣走來一群人,隻是人數略多幾個,為首的將官一見唐旅長趕忙迎了上來,極為熱情的說道:“恭喜唐旅長,事業、愛情雙豐收!”


    “同喜同喜,恭喜李師長被授予勳三位,加上將銜!”唐之道也拱手賀喜道,在他的一力保舉下李進才算是因禍得福,不僅沒有因為參與複辟被懲處,反而保住了師長的位置,甚至被授予勳三位,加上將銜。首倡反帝反複辟,又在沙河一戰重挫辮子軍的唐旅長僅僅被授予勳五位,真是豈有此理!


    兩位主官一個勁的寒暄,可屬下們卻隻是安安靜靜的候著,十三師不少軍官都當過對方俘虜,而第十八混成旅也有部分軍官出自十三師,因此雙方見麵多多少少有點尷尬。


    “還不是托老弟福,以後還請老弟一力幫襯啊!”李進才臉上笑開了話,隻要能保住第十三師師長的寶座他就心滿意足了,至於勳位、上將加銜那是錦上添花的好事。


    “李師長說笑了,您一個上將讓我一個小小的少將旅長,豈不是寒磣我!”唐之道也打趣道:“您該多多提攜我這個後輩才是!”


    “長江後浪推前浪,長則一年半載,短則三五個月,以老弟的才華與實力加上段總理、徐又諍的青睞,你還怕坐不上我這個位置!”李進才感慨的說道:“怕到時候你還看不上這位置!”


    “旅長,裏麵的授銜、授勳儀式馬上就開始了,咱們該進去了!”唐旅長還想和李師長寒暄,參謀長徐永昌低聲的提醒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承李師長吉言,請!”唐之道隻好打住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李進才也不再客套道了一聲就先領著第十三師的團以上軍官進去,唐旅長也帶著手下們魚貫而入。


    此時陸軍部的小禮堂裏早就被擠得水泄不通,唐之道等人勉強在人群當中尋了幾個位置坐了下來,遇到相熟的人就寒暄起來。會場上是混亂不堪,既沒有告知會議的流程,又沒有人安排位置,更沒有人維持秩序,很難想象這是堂堂一國高級軍官會議。直到總理段祺瑞在陸軍部次長傅良佐、京畿衛戍總司令段芝貴等要人陪同下步入會場時,會場才稍稍安靜下來,陸軍部總務廳的人總算下來交代一下流程,並要求被授銜、授勳的人做好準備。


    伴隨著軍樂隊奏起雄壯的《中華雄立宇宙間》(國歌),慶功會才拉開序幕,整個慶功會由京畿衛戍總司令段芝貴主持。流程比較簡約,第一項是奏國歌,升五色旗,第二項是奏軍歌(大帥練兵歌),升十九星旗,第三項由段芝貴對討逆一戰做簡要的評述,第四項由陸軍部次長傅良佐宣讀國務院、陸軍部嘉獎令,並開始授銜、授勳,第五項段祺瑞總理訓話。


    包括唐旅長在內的第十八旅軍官,都是第一次參與如此隆重會議,隻能跟著別人,大家起立也就跟著起立,大家鼓掌也就跟著鼓掌。隻是在授勳授銜的時候,才在禮儀人員的引導之下走上前台,跟著幾位立下大功勞的將官一起接受國務總理段祺瑞親手頒發的勳章、勳刀。


    慶功會雖說比較簡約,可由於拖拖拉拉直到十點半才開始,結束的時候都已經下午兩點多,不少早上隻是匆匆吃了兩碗稀飯的軍官此時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好在主辦方也算是有所準備,緊接著的慶功宴同樣設在陸軍部大樓內。


    “旅長,咱們坐哪裏?”可第十八混成旅的一行人來到宴會廳裏卻有點傻了眼,由於參與宴會的人太多(足有兩三百號人),可宴會廳裏頂多兩百上下的桌位。


    “別管這麽多,先搶一桌再說!”唐旅長四下打量一番也沒有頭緒,就胡亂的指著邊上的一張桌子說道:“就坐那邊,咱們剛好湊夠一桌!”


    比起會場來,宴會廳裏更加的混亂,後來的軍官根本找不位置,隻好見縫插針的站在桌旁,先來的人見狀也不好意坐著也跟著站著,這樣一來好好慶功宴都變成站著吃了。好在雖說在陸軍部裏辦宴會,可廚子卻是從外麵高檔飯店請來的,做的菜是色香味俱全,大魚大肉生猛海鮮瓜果點心應有盡有。


    “別等,別的桌已經開吃了,咱們也動手!”亂哄哄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宴會就開始了,唐旅長早上忙著給隨營學校學員上課,連早飯都沒有顧上吃,望著桌上各式菜肴,早就垂涎三尺。


    “雞腿是我的!”唐旅長剛將手伸向擺在他麵前的燒雞上,都早有一隻大手連盤子都端走了,他抬起頭一看不是左繼武還有誰。


    “旅長,俺昨夜拉肚子,早就餓的不行了。”左繼武掰下一隻雞腿一邊猛啃,一邊笑著解釋道。


    “小心噎著!”唐之道沒好氣的拿起筷子夾了一大塊東坡肉放在嘴裏,環視四周各桌都差不多,吃相都非常的難看。想來也可以理解,在座的到了外麵,人五人六都是師長、旅長至少是個團長,可大部分骨子裏還是大老粗。


    “諸位,諸位靜一靜!”開飯不過十來分鍾,段芝貴似乎剛才有點意猶未盡,命人拿來擴音器材,在宴會廳中央的舞台上開始了發言。


    “段某有幾句肺腑之言,不吐不快!”段芝貴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趁著諸位都在,說出來大家都聽一聽!”


    “奶奶的,飯都不讓人吃好!”


    “這狗日的講話還真講上癮了!”


    “老段不是說的很清楚了嘛,小段又想說什麽?”


    ……


    宴會廳裏立刻竊竊私語起來,可段芝貴依舊是我行我素,旁若無人講了起來:打仗的事,這是開頭,以後還盡有的打,請大家好好準備。我們中國局麵,是越打越統一,越和讓,越分裂。隻有用武力始可求得統一,這是一點不錯的道理。今日誰要障礙我們的統一大業,我們就打誰。不管他湖南也好,兩廣也好,四川也好……


    “旅長,聽小段的意思是要對南方用兵啊!”張遠航夾了一大塊魚放到唐之道的碗裏小聲的說道:“這兵連禍結不知道何時是個盡頭!”


    “孫文已經南下廣東,打不打怕段總理這邊也左右不了!”唐之道回敬一隻大明蝦,歎了一口氣說道:“別看都冠冕堂皇,說到底爭的還是各自地位、利益而已。”


    “段總理這邊遲遲不恢複國會與約法,已經授人以柄了,孫先生也是為民請命!”徐永昌皺了皺眉頭說道,作為前同盟會的一員,當然不願意和昔日朋友兵戎相見。


    ……


    小段講完下去後,傅良佐又上來講了一大通,總的意思和小段差不多,要大家練好兵,時刻準備南下平叛。


    “一派胡言!”鄰座一位身材高大麵容憨厚的中將官重重的將碗放在桌上憤憤的說道:“打來打去,還不是禍害了國民,肥了這些當官的!”


    由於其聲音比較大,旁邊的唐之道聽的真真切切,不禁衝著他看了一眼,似乎有點麵熟,隻是記不清在哪裏見過。


    “第十六混成旅馮玉x!”那大漢也看到唐之道,遙遙的抱拳自報家門道:“還請多多指教!”


    “馮旅長客氣了,第十八混成旅唐之道還請前輩多多提攜!”


    原來是他?果真是他?唐旅長心中為之一怔隨即轉過頭來愣住了。對於這位後世曆史上極其出名,又極其複雜的人物,他心裏也是非常矛盾的。


    “真是太年輕了,不知道怎麽當上來了的!”第十六混成旅那一桌立刻小聲的議論起來,對象就是年輕的有點過份的唐旅長,團長張之江憤憤的說道,辛亥年他就是二十師的營長,五六年過去了才勉強混了一個團長。


    “紫瑉慎言!這個唐若水我了解過,人家當上這個位置靠的是實打實的功績!”參謀長劉鬱芬小聲的勸道:“巴布紮布肆掠北疆五六載,不是一樣栽在人家手裏!”


    “蘭江所言極是,此次平定叛亂,隻有人家實打實的幹了一仗,咱們隻是敲敲邊鼓而已!”馮煥章點了點讚賞的說道:“有誌不在年高,咱們要多向人家學習!”


    ……


    宴會一直持續到四點左右才結束,跟周圍相熟的幾個人告了一聲別,唐旅長便要往外麵走去。


    “唐旅長請留步!”此時他的身後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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