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的京城依舊是寒冷,呼呼的北風刮在臉皮生疼的。可畢竟已是初春,寒意中依稀透露出春意來,護城河一側的楊柳開始抽芽,不明角落裏迎春花早已偷偷的盛開著。


    中午前後前門外火車站四周依舊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常,急急匆匆的腳步聲、小販的吆喝聲、火車到站的鳴笛聲譜寫一曲和諧的樂章。


    此時一名頭戴禮帽、身著長衫馬褂、外披貂絨大衣、眼上戴著黑色墨鏡的漢子匆匆走出車站的大門。


    “這位爺要做車吧!”


    “坐我的車,包您坐的安穩!”


    “爺您要去哪,這偌大的四九城沒有我許三找不到的地方!”


    …………


    一瞧站裏出來一位北地商人打扮的人,大門外拉活的車夫們一擁而上賣力的吆喝著。


    “東交民巷,法國使館區。”商人模樣的漢子指著叫許三的車夫說道。


    “好的,爺您坐好!”許三略顯的有點失望,前門距法國使館不過一刻鍾的路而已,算不得什麽大活,不過既然客人點了自己也不太好拒絕,否則就壞了這個圈子的規矩,要被同行們唾棄的,隻好快去快回趕上下一班進站的火車。


    十多分鍾之後,黃包車停在法國使館的大門,商人模樣的漢子跳了下來,從兜裏摸出一塊大洋扔給許三。


    “爺,用不了這麽多,一塊小洋就夠了。”許三接過大洋在手中掂了掂不舍的說道。


    “多的賞你了!”商人模樣的漢子擺了擺手說道。


    “真的!多謝這位爺了。”許三千恩萬謝一番後才拉著空車往回奔去。


    瞧見許三走遠,商人模樣的漢子先向法國使館大門口走了幾步,門外的衛兵剛要出聲阻攔,他卻轉頭快步往馬路對麵的德國使館大門口走去。比起各式人等進進出出的法國使館,德國使館要冷清很多,許久不見有人進出,盡管如此門口的德國士兵依舊忠實的履行著自己的職責,警惕的盯著門口大街上來往的行人。


    “對不起,請出示您的證件。”也許是許久沒有人來拜訪了,德國士兵也客氣許多,用著蹩腳中文說道。


    “托尼,我是唐之道。”商人模樣的漢子卻摘下墨鏡用流利的德語對他說道:“托利斯坦上校在吧,我有急事要求見他。”


    “唐、唐先生!”德國士兵托尼仔細打量了片刻才驚喜的說道,盡管過去快一年了,可唐之道畢竟在德國使館區工作一兩個月且給使館區的絕大部分德國人都留下極好的印象。


    “您先等一下,我給裏麵打個電話。”認識歸認識唐之道已經不是德國使館的雇員,要進入使館還是要得到上麵的批準。


    “好的。”唐之道又將墨鏡戴上,踱著方步來回走動著,思量著此行的目的。


    “唐先生,您可以進去了,漢斯副官在樓下等你。”托尼沒有讓唐之道等上太久,很快就從門房間離出來。


    唐之道穿過龐大的德國使館區以及德國兵營,又來到那幢熟悉的三層哥特式建築麵前,此時漢斯上尉正等在樓下。


    “唐翻譯,你今天怎麽這副打扮?”看到唐之道的穿著,漢斯詫異的說道:“莫非開始從商了。”


    “沒有,隻是這樣穿起來可以掩人耳目。”唐之道笑著說道,雖然此行的目的與這身打扮還是比較契合的,徹頭徹尾都是一場交易,隻是他手中的籌碼太少,不知道德國人肯不肯跟他做這一場交易。


    “托利斯坦上校這一陣子心情不太好,唐翻譯你幫忙多勸勸他。”隨著對中國外交的失敗,托利斯坦的脾氣越來越壞,漢斯平日裏沒有少吃苦頭。


    唐之道並沒有言語,隻是跟著漢斯後麵進了大樓,一樓大廳裏依舊是貼滿了德軍在各條戰線獲勝的消息。


    “親愛的唐,終於又看到你了。”剛走到樓上的走廊托利斯坦上校就迎了出來,顯然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我也一樣,很榮幸再次見到上校閣下。”唐之道也寒暄道,並打量了托利斯坦上校,僅僅過了不到一年托利斯坦就蒼老了很多。


    “一晃就快一年了,唐你這身打扮是什麽意思。”兩人分賓主坐定,托利斯坦同樣對唐之道的打扮比較好奇。


    “沒什麽意思,隻是這樣來德國使館方便些。”唐之道摸出一包洋煙出來遞了一根給托利斯坦。


    “唉!沒想到我堂堂德意誌帝國淪落到這種地步了,連小小的……”托利斯坦恨恨的說道,隻是話到了口中又咽了回去,否則就太不禮貌了。


    “上校閣下不必介懷,貴國即使戰敗依舊是不可小視的強國,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東山再起。不像我們的國家就算勉強搭上協約國這條大船混個戰勝國的名分,依然是個備受欺淩的弱國!”唐之道當然知道托利斯坦後半截話是什麽,不過隻能不去理會,德國就算敗得再慘也不時今日zg所能踐踏,何況此來還是有求於人。


    “我國一定會輸?如今在東西南三條戰線我國的陸軍依舊占據絕對優勢,尤其是南線塞爾維亞、羅馬尼亞全境已被我方陣營占領,俄國內部已經不穩崩潰在即,即使是西線我國陸軍依舊是牢牢控製法國東北部。”托利斯坦忽然站了起來激動的說道:“憑什麽我國會輸?德意誌帝國是絕對不會輸的,貴國那些短時的政客會付出代價的!”


    “哈哈……”唐之道大笑道,頑固的德國老頭依然不願意在自己這個所謂弱國軍人麵前承認失敗。


    “你、你笑什麽!”托利斯坦氣憤的吼道:“難不成你以為貴國參戰會給我國造成壓力?就憑貴國那些軍隊,隻要給我三到五個師就能通通將他們消滅!”


    “既然托利斯坦上校如此有信心又為何如此激動呢?”唐之道冷笑著說道:“我國參戰固然不會對貴國造成多直接的傷害,甚至不會派一兵一卒去歐洲。但我國有全世界數量最多,最吃苦耐勞的勞動力,隻要派上一兩百萬去歐洲,就可以將數百萬的英國人、法國人釋放出來,再加上美國強大工業力量,半年之內就可以武裝出數百萬的軍隊來!”


    “美國?別忘了美國是中立國,會免費為協約國裝備數百萬的軍隊!”托利斯坦依舊嘴硬的說道。


    “我敢跟您打賭,最多兩個月美國一定會對貴國宣戰。”唐之道信心滿滿的說道:“貴國的無限潛艇戰已經徹底侵犯美國的利益!”


    “所以除非貴國能在今年之內徹底解決戰爭,否則以貴國的國力很難撐過明年!”唐之道又爆料道:“以目前各條戰線犬牙交錯的狀況,這個任務是絕對無法完成的。”


    “唐,我不得不承認你說的很有道理。”聽到這裏托利斯坦頹然的抽了一口煙說道:“可作為一名帝國軍人,不戰鬥到最後一刻是絕對不會認輸的!”


    “貴國的軍人在戰場上的表現無可挑剔。”唐之道點了點頭說道:“隻是貴國的外交官愚蠢的表現抵消掉貴部軍人所流的血,妄圖以一國之力挑戰全世界注定是不會贏的。”


    “同樣,我不得不承認你說的有幾分道理。”這次托利斯坦更加的落寞了,低著頭說道:“可作為一名軍事外交官我保留我的看法。”


    “別的不說,至少貴國在我國的外交努力是非常失敗的。”唐之道頓了頓說道:“我國即將與貴國斷交,閣下應該知道吧。”


    “知道,不過辛慈大使正在想辦法挽回此事。”托利斯坦覺得連自己都無法相信這可笑的辯解。


    “隻要中德一斷交,貴國數十年在華外交努力就算全部付之東流了。”唐之道已經得到確切消息,下個月初中德斷交就會交國會表決,應該不會有任何問題。


    “莫非唐你有辦法挽回此事?”托利斯坦見唐之道反複提此事小心的問道,隻要中德一斷交他和德國使館的同事將很快會被遣送回國,這是何等的恥辱。


    “上校閣下,您太高看我了。”唐之道雙手一攤說道:“這也是大勢所趨誰也改變不了!”


    “是啊,你不過是陸軍部一個小小的部員,要是部長還差不多。”托利斯坦啞然失笑也為剛才自己奇怪的想法感到好笑。


    “您錯了,大半年前我就離開陸軍部了。”唐之道笑著說道:“看來貴國對華的情報收集還有待於加強。”這不過是個笑話,德國情報機構不會無聊到去關注一個中校、少校的調動。


    “是嘛?難道你真的去當個商人了?”托利斯坦驚訝的說道,言語之間流露出失望之情。


    “我現在是陸軍直屬第二混成團的團長,指揮一個超過三千五百人的大團。”唐之道也不兜圈子了,徑直說道:“這也是我今天來貴國使館的目的。”


    “一個三千五百人的大團?唐,恭喜你。我就知道你非等閑之輩,終有苦盡甘來的時候。”托利斯坦由衷的說道:“不過這和你來使館有什麽關係?”


    “我今天來除了想跟閣下敘敘舊,最主要的是和貴國談一筆交易!”唐之道壓低聲音說道。


    “交易?你和我國?你是代表zg,還是你個人?”一連串的疑問從托利斯坦口中蹦出來。


    “您沒有聽錯,是我本人要和貴國進行一筆交易。”唐之道重複道:“目前我也隻能代表我自己。”


    “是嘛!”托利斯坦感到有點滑稽,一個zg團長要和德意誌帝國交易,要不是此人自己極為欣賞,要不是此人極受魯登道夫將軍讚譽,要不是此人給自己當過一兩個月的中文翻譯,早就讓他滾蛋了!


    “這是我草擬的幾條交易條款,請閣下過目!”唐之道從衣服兜裏掏出這些天想好火車上草擬的幾條交易條款,遞給托利斯坦。


    “好吧,我先看看。”托利斯坦打定主意要是在他的權限範圍內不妨答應一兩條,也算是在離開中國之前結點善緣吧。


    “我的天啦!”誰知草草瞄了兩眼這份中德兩國文字書寫所謂的交易條款,托利斯坦猛的站了起來吼道:“你沒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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