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五年異或洪憲元年三月的京城,冬日的寒氣剛剛被徐徐襲來的春風吹散。[.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幾場淅淅瀝瀝的小雨之後,護城河邊上楊柳抽出新芽,嫩綠色的枝條隨風搖曳在平靜的河麵上劃出一道道波痕,街邊巷尾的桃樹上桃花也悄然爬滿枝頭,散發出淡淡的清香。可惜如此大好春光卻少有人欣賞,大街上的行人來去匆匆,不敢做過多的停留,城門內外身著灰色軍裝的士兵也是無精打采晃蕩著。


    倒是新華宮(總統府)大門口圍著一大幫衣冠楚楚的記者,京城的、天津衛的、上海灘的、英國、日本的……,隻見他們急不可耐的張望著,似乎洪憲大皇帝又有什麽新“聖旨”。


    “往後退,往後退!”新華宮衛兵們如臨大敵生怕這些記者衝進“皇宮”裏擾了皇帝大總統的清夢,隻是麵對這幫無冕之王也不敢過分的驅趕,隻好不時的吆喝兩聲。


    “哎呀媽的!”忽然後退的人群之中發出一聲尖叫,一個年輕的中國記者抱著腳叫道:“誰踩到我的腳了,疼死我了。”


    “對不起,對不起!”“凶手”倒也沒有躲藏,年輕記者身後的一個矮胖的男子不停的鞠躬道歉。盡管矮胖男穿著打扮與周圍的中國人無異,不過他的神態、姿勢、動作很快就出賣了他。


    “你是日本人?”年輕記者狐疑的問道。


    “在家佐藤勝,順天時報記者。”矮胖男趕緊從衣兜掏出一張名片恭敬的說道:“還請多多關照!”


    “哼!”年輕記者臉色一冷別過頭去,人群之中的中國記者聞言也都冷冷的盯著矮胖男,自打去年日本提出誌在滅亡中國的二十一條之後,國內反日浪潮至今仍然沒有完全平息。直到佐藤勝一臉尷尬的躲到角落裏,場麵才又恢複平靜。


    “可惡的日本人,居然試圖挑戰我們大英帝國在華的地位!”一旁《泰晤士報》駐華首席記者泰勒斯幸災樂禍對身邊的助手說道,全然忘記了日本是大英帝國在亞洲的盟友。


    “來了,來了!”還沒有等到助手回應,新華宮的大門大開。幾個衣著怪異(洪憲朝朝服)官員在眾多衛兵的護衛之下緩緩從裏麵走了出來,為首的正是大皇帝首席寵臣內史監阮忠樞。他一臉黯淡的來到新華宮的大門口,麵對著黑壓壓的記者沉默了半響才拿出一份由他自己草擬皇帝袁世凱與國務卿徐世昌簽章的命令,曆史何其的相似,五年前清廷遜位的詔書同樣出自他的手筆。


    “袁世凱宣布取消帝製,存在僅僅八十三天的洪憲王朝終結!”這一震驚全國乃至全世界的消息如同長著翅膀一樣飛遍京城,飛到全國各地。


    而此時離新華宮不過一兩裏路的京師看守所又是另一番光景,盡管這個建築群從外麵看起來也是威武莊嚴,可是在來來往往的路人眼中總覺得有那麽一絲絲陰森森的感覺,整日沐浴在大好春光裏尚且如此,在不透光的大牢內更是暗無天日。這裏原本是清王朝刑部大牢,滿清王朝兩百餘年死在這裏的冤魂恐怕比永定河裏的王八還要多。清王朝覆滅這裏消停了好一陣子,不就之後就改成京師警察廳的看守所。洪憲王朝複辟以來這裏關押了不少反帝分子,一下又喧鬧起來。


    “嘎吱”一聲,通往牢飯的大門開了個口,亮光順著門縫透了過來,幾個猥瑣的獄警領著幾個苦力抬著大木桶、竹簍走了進來。


    “鐺鐺……”隨著幾聲急促的金屬碰撞聲,獄警扯著嗓子叫道:“開飯了,開飯了!”


    其實根本不用他叫喊,饑腸轆轆的犯人早就揮舞著破爛不堪的碗筷圍在邊上,一聽叫喚立刻圍了過去瘋搶起來。幾個年輕力壯的用力推開企圖靠上人群,率先打滿自己的飯碗並多搶上幾個窩窩頭,老弱病殘隻好先默默的站在一旁等著別人能多少留點下來。(.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媽媽的,別搶、別搶!”一個高個子的獄警揮舞著手中的警棍罵道:“一人兩個窩窩頭,一碗稀飯,多拿的給我放回來!”上個月牢房裏連餓帶病(加上被、獄警折磨)死了十幾個人,看守所所長被司法部的監督狠狠的凶了一頓,所以這個月以來牢房的定量達到定額的八成以上(以前隻有五六成而已)。


    “快起來,快起來!”見幾個牢房裏有人呆住那裏不動,獄警們也不停的吆喝著,生怕有人又不明不白的就死了。所長可是說過了,這個月如果非正常死亡囚犯超過十個,每人要扣掉三塊大洋,這對月薪不過十塊大洋的獄警來說可是個不小的數目。


    陸陸續續幾個人都在其他人攙扶起來,顯然是非常的虛弱了,也不知道他們還能活上多久。隻是有兩個人一直半躺在一動也不動,其中一個長的人高馬大一臉橫肉的,渾然不像一個被長期關押的囚犯。


    “韓三爺、韓三爺!”一個麵容清秀的年輕囚犯拿著辛苦搶來的窩窩頭推了推壯漢諂笑的說道。


    “奶奶的,吵死了!”韓三爺不耐煩翻了個身罵道:“覺都不讓人睡好!”前幾日和牢裏的一個囚犯發生衝突搞的現在還渾身酸疼,不過那小子也躺著呢,而且貌似還傻了,三四天都沒有說話了。


    “三爺,午飯的時間到了!”那年輕漢子殷勤遞上窩窩頭說道。


    “哼!這東西隻配喂狗!”韓三爺一巴掌將窩窩頭打落,氣呼呼的說道:“就拿這玩意來孝敬老子。”韓三爺是北地有名的馬匪,手下有兩三百來號兄弟,幹著打家劫舍的買賣,過的是大碗吃肉、大塊分金銀的日子。前些日子手下一個情同手足的兄弟幹買賣中被流彈擊中眼睛,他就親自帶人前來北京尋醫問藥。誰知冤家路窄,偏偏他去買藥的藥商正是前幾年被他打劫過的。對方不動聲色報了官,毫無準備的韓二爺一行被抓了個正著。


    “二爺,小的確實沒有什麽好東西了!”年輕漢子舔著臉說道:“小的那個臭婆娘招了野漢子了,家裏都小半個月沒有人來看我了。”


    “招報應了吧!”韓三爺嘟了一聲轉過頭去不再理會這個小白臉,這小子盡勾引人家良家婦女,現在終於招報應了。


    “喂、喂!說你了。”一個獄警發現另一個一直沒有動彈忙不迭的喊道:“旁邊的幫著瞧瞧,死了沒有!”這個月已經死了九個,如果再死一個小桃花那裏就去不了,想到這裏獄警心頭一涼。


    “叫什麽叫,你爺爺我活的好好的!”一副俊朗麵孔之上一雙大眼睛緩緩睜開,一個二十三四的高大的漢子猛的站了起來,衝著獄卒吼道:“想老子死沒那麽容易。”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盡管被罵,獄警卻滿心歡喜的說道:“要死也給我等到下個月。”


    “他恐怕是活不到下個月了。”此時另一個獄警小聲的嘀咕道。


    “啊!這是為何?那咱們豈不是……”那個獄警心又揪起來。


    “沒事的,跟咱們沒有幹係。”另一個獄警輕描淡寫的說道:“這可不是個善茬,連皇帝大總統都敢殺,你說該不該死!”


    “這麽厲害!”那個獄警聲音有點發顫,趕緊遠遠的離開。


    兩人之間的對話一字不落落到唐國傑(也許該叫唐之道)耳朵裏,不過並沒有在他心裏勾起一絲漣漪。死了就死吧,被美國人炸彈的穿越到民國,變成現在這個才華橫溢卻又命運多蹇的年輕軍官身上,隻是不知道袁大頭的子彈會不會再把自己送回去。想到這裏唐之道感覺好上很多,不過肚子不失時機抗議起來,自己都兩天沒有吃一點東西了。


    “唐小哥,吃點東西吧!”幾天以來一直默默守候在一旁杜老漢見唐之道開口說話了,非常高興趕緊進行手中的半碗稀飯和一個窩窩頭遞了過來。


    “謝謝杜老伯,我不餓!”唐之道擺了擺手推脫的說道:“您身體不好多吃一點。”杜老伯年老多病這點飯食還不知道費了多大力氣才弄來的。


    “我吃飽了!”杜老伯故作姿態拍了拍肚子說道:“你都兩三天沒有吃飯了!”


    兩人就你來我往的推來推去,幾次差點將碗打翻。


    “有什麽好推的,吃這個!”一個爽朗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韓三爺奪過杜老伯手中的窩窩頭丟在一旁,從懷裏摸出兩塊烙餅遞了過來。


    “怎麽還記仇?”韓三爺見唐之道沒有反應氣呼呼的說道:“老子還當你是個人物!”


    “誰說不要?你就拿這點東西招待我才是真的小家子氣!”唐之道也哈哈一笑的接過烙餅大口的吃起來。


    “哈哈,老子也就這點存糧了。”韓三爺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道:“你小子終於開口了,我以為一下子把你打傻了。”


    “我也以為你再也站不起來了!”唐之道又喝了一口稀飯反駁道。


    “等我們出去了一定要找個地方好好聚聚!”韓三爺大笑道:“我韓子泰還是第一次遇到像樣的對手。”


    “哼!怕你們倆都很難見到明天的太陽!”隔壁牢房裏一個猥瑣的囚犯譏笑著說道。


    “你小子胡說什麽,信不信老子弄死你!”剛有一點好心情就被人攪和了,韓子泰大怒著撲了過去,那個猥瑣男趕緊躲的遠遠的。


    “咣”的一聲,大門再一次打開,遠遠的瞧見幾個軍官與一些獄警簇擁著矮胖的男人走了過來,那個矮胖男就是看守所所長吳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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