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羽萍不禁楞了一下,旋即眉頭微微皺起,同時,臉色也是變得有些陰沉,她怎麽說也是上萬員工的央企執行副總裁,紮紮實實的正廳級幹部,平時無論在公司裏,還是在社會上,都是高山仰止般的存在,即便是眼下麵臨淪為“階下囚”的境地,但那種上位者心態卻一時改不過來,麵對一個後生晚輩聲色俱厲的“審判”口吻,她實在是從心底裏產生一股抗拒,更何況,這個後生晚輩還有可能成為她的乘龍快婿。★


    女婿在未來丈母娘麵前擺譜,夾扁了頭找棺材睡,尋死不成?


    葉琳燕也是柳眉倒豎,神色微冷地看向江大豪,對於後者此時對母親的態度,她自是相當不滿,而慕容紫卻是沒有半點神情變幻,仿佛就一事不關己的旁聽角色,以往與江大豪的接觸的經曆讓她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男人不能以常理度之。


    “高阿姨,我相信你也清楚,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浪費,如果今晚大家討論不出個妥善辦法的話,明天上午,說不定考察組那邊就會有結論了,到那時一切定局。”沉默就這樣持續著,江大豪也是察覺了高羽萍母女對自己的不滿,可他卻渾不在意,麵色一沉,冷淡地點了一句,笑話,哥們兒以德報怨,難道還要求著哄著,真以為是小孩子過家家啊。


    提這一提醒,高羽萍心頭一凜,漸漸,臉色變得緩和,眉頭也是舒展開來,嘴角微微一掀,頗有幾分自嘲的意味,而後輕吸了口氣,低緩地開了口:“哎,這次確實是我蒙了心,也算是自我自受,事情是從鼎盛集團吸納林氏股份開始的…”


    花了二十分鍾的時間,將具體情況較為仔細地說了一遍,高羽萍並沒有刻意隱瞞什麽,而每次提到“林國棟”這個名字的時候,她都會忍不住暗暗磨牙,恨啊!要不是受了林國棟的蠱惑,她也不會落到這種身後懸崖的境地。


    江大豪點起了一根煙,在心裏將整個情況在腦海中過濾一遍,高羽萍此時所說與之前葉琳燕所說雖然大致相同,但在一些細節充實上卻是有著值得推敲之處,先,事情展到這一步,根源是由於鼎盛集團吸納林氏股份,林國棟害怕鼎盛入駐董事會之後會推翻此次競標計劃,從而令其失去繼承人資格引起的,並非是由高羽萍主導,其次,普潤的一百二十億資金從頭到尾都是林國棟在操作,高羽萍並非經手,隻是以一種默認的態度幫著掩飾,另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林國棟給高羽萍寫了一張欠條,換句話說,這筆一百二十億資金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挪用作吸納林氏股份,應該算是被高羽萍批準借給林國棟。


    以江大豪的判斷,此時高羽萍所說沒有什麽水分,整件事當中也沒有值得懷疑的漏洞存在。


    十來分鍾,將思緒理順之後,江大豪不疾不徐地說道:”高阿姨,從這整件事來看,考察組和市府那邊調查的結果,唯一會被抓著辮子不放的人隻能是你,證監會凍結鼎盛的賬戶背後站著是誰,這沒那麽容易查出來,而且我想考察組就算明白也不會盯著不放,除非林國棟主動招供,但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從表麵看來,他林國棟沒有違規操作,隻是在林氏內部很難交代罷了,我估計林國棟吸納林氏股份虧了不少錢,這筆錢他一下子不可能填上,一旦事情爆,林氏集團肯定會放棄此次投標,林國棟也是會失去繼承人資格。”


    對此,高羽萍認可地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切齒道:“今天下午,我和林國棟碰了一次麵,他讓我不要把他供出來,至於挪用一百二十億購入林氏股份這筆賬,他會找個替死鬼來承擔,這樣林氏董事會也怪不到他的頭上,再加上他的老婆是於市長的侄女,說不定還是有機會獲得繼承人的資格。”


    一縷譏嘲的弧線掀起在嘴角,江大豪搖了搖頭,心道:這個林國棟還真是好算計,高阿姨就是他的一顆棋子,就連於市長也等於是有把柄握在了他的手上。


    “高阿姨,我想聽聽你的打算。”


    不知不覺,談話的節奏已經被江大豪把控,高羽萍也沒怎麽抗拒,眼中流過一絲暗色與懊悔,歎息道:“事情展成這樣已經很難挽回了,考察組盯著不放,市府肯定已經通過銀行係統查出了名目,除了拿我作為交代,我想不出第二種可能,到現在,我都沒有接到過電話,一些情況還是我自己打聽來的。”


    高羽萍深諳體製內的辦事風格,這種時候,如果市府的大領導主動聯係她,那說明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越是沒有動靜,越說明已經做好了“犧牲”她的打算,眼下,除非她能及時找來一尊鎮得住的大人物,方才有可能把整件事壓下去,可這樣的大人物,她的老公葉建海顯然還不夠分量。


    而且,現在是換屆前的敏感時期,如果沒有過硬的深交,誰會願意冒風險出麵?


    江大豪不置可否,想了想後,坦白說道:“高阿姨,我也不瞞你,這次考察組之所以會盯著林氏集團不放,是因為我向董老提出了我的看法:考察鼎盛集團的同時,連著林氏集團一起考察,我和董老的兒子關係不錯,所以,董老在不違反原則的前提下,自然是采納了我的建議。”


    聽得這話,慕容紫倒是還好,高羽萍和葉琳燕均是露出了愕然的神情,敢情事情展到這個局麵,始作俑者就在眼前,當即,葉琳燕便橫眉冷煞地喝道:“江大豪,怪不得你一再推脫不肯打這個電話,原來你才是罪魁禍。”


    葉琳燕畢竟年輕,脾氣也是急躁,這個時候哪還管前因後果。


    江大豪倒是不生氣,隻是淡淡地道:“葉警官,鼎盛集團被證監會凍結了賬戶,九十三億,你以為那是小孩子玩大富翁,你知道這個數字代表著什麽嗎?華夏過一半的地級市,一年的稅收也不過這個數字,證監會做得那麽明顯,華總和我的看法是一致的,肯定和林氏集團脫不了幹係,麵對這種情況,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麽做?”


    葉琳燕一滯,也是想起了華婉婷與江大豪都曾經提醒過她,可她卻一點沒放在心上,不過,此刻心頭怨憤的她還是一咬牙,反駁道:“那你去找董老之前,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我記得你已經猜到這件事的背後,我媽也是卷進去了。”


    這就有點蠻不講理了,但涉及到至親之人,又有幾人能夠做到不偏不坦,隻不過幅度不同罷了。


    江大豪心頭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衝著葉琳燕揮揮手:“行了,現在爭這些有意思嗎,我隻能說,高阿姨是被林國棟坑了,從頭到尾都被牽著鼻子走,最後成了替罪羔羊。”


    葉琳燕還要爭辯,卻是被高羽萍止住,後者苦澀地搖搖頭:“這事怪不得小江,本來就是林國棟策劃的,我一腳踏進去也是活該,隻怪我當時沒有守住最後的底線。”


    高羽萍自然是比女兒沉穩的多,心潮略微起伏之後,也就冷靜下來,錯了就是錯了,總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再說,此時顛倒黑白也於事無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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