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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侯爺駕到”


    就見十六個重甲在身,卻步伐輕盈的甲士,擁著一個中年男人,進入殿中。


    站在師子玄身後的晏青目光一凝,暗道一聲厲害。


    這重甲,隻怕足有百斤重,尋常人穿在身上,走路都是問題。而這些甲士,穿在身上,卻如身著無物,行動如風。


    晏青暗暗推測,自己憑借禦皇劍的鋒利,一劍之下,隻怕都無法刺透,被這些重甲甲士圍住,想要逃走不難,若想要行刺韓侯,卻根本就是白日做夢。


    “拜見候爺!”


    眾人起身跪拜,踐行大禮。


    那中年男人徑直走上九階龍座,轉過身,慢聲道:“諸位起身,無需大禮。”


    但見此人,一身公侯華服,腰掛一口長劍,劍眉星目,目光銳利,眼神掃過,自有威儀。


    眾人聞言起身,各自入席,便見韓侯一擺手,旁邊奏起了絲竹之聲,外麵進來了許多胡姬,給眾人斟酒添肉。


    眾人拜謝韓侯賞賜,宴席大開,歌舞隨樂而起,大有幾分群臣歡宴的意味。


    師子玄坐在席間,正欲伺機試探一下韓侯,突然感到一道目光聚在了自己身上。


    師子玄側頭看去,卻見韓侯右側首席,坐著一個青衣書生,搖著一柄羽扇,一副悠然的樣子。


    四目對來,這青衣書生微微一笑,點頭見禮。


    師子玄對白衣僧說道:“知竹大師,不知韓侯身邊那位書生是誰?”


    “草堂居士,青書先生。也是清虛道的修行人,身兼佛道兩家,又鑽研易理,是一位學識淵博之士。”


    白衣僧說道。


    “清虛道?大師,我之前隻聽說過太乙遊仙道,這世間道脈有很多嗎?”


    師子玄請教道。


    白衣僧驚訝道:“道友。貧僧看你也是修行正法之人,怎不知世間道統傳承?”


    師子玄幹笑一聲,說道:“初入紅塵修行,的確了解不多,還請大師指點。”


    白衣僧點點頭,說道:“這就難怪了。道友想來是在洞天福地之中清修,對世間道脈了解不多,也不足為奇。這世間道脈,修正法的,有太清道,清虛道,黃真道,丹霞門,純陽宗,白馬寺,法華寺,蓮心寺……等等,一共三十六門,都是佛子道子所立。至於外道修士,一般都是獨來獨往,少有傳承,不列其中。”


    白衣僧說的三十六門道脈,根基都在洞天福地之中。能居洞天之中,都是祖師有大福大德,以大善法加持洞天,讓其中清修之人,能夠不染塵埃,修行精進,得正法增持。


    師子玄聽白衣僧說完三十六洞天的名號,突然奇道:“大師,為何法嚴寺不在三十六洞天之中?我看你也是得道高僧,那位知覺大師,也修成了阿羅漢正果,何必在紅塵之中滯留?”


    白衣僧微笑道:“清修無處不在,洞天之中是修行,紅塵世間亦是修行。法嚴寺不是洞天福地,傳的是度人法,貧僧修的也是世間法,倒不必掛心。”


    “正法無分高低,大師能以度人為修行,讓人敬佩。”師子玄感慨一聲:“清修難,入紅塵修無垢心,更難。”


    白衣僧微笑道:“都是世間修行,何來難易之說。唔,你看貧僧不也來這高門侯府,混吃混喝嗎?”


    師子玄聞言莞爾,說道:“大師,你這麽一說,我倒是好奇了。大師不在寺中清修,怎麽也來這裏赴宴了?”


    白衣僧歎息一聲道:“應邀而來,卻是不得不來。”


    剛要詳細說,卻見韓侯舉起酒杯,讓人止了歌舞,高聲說道:“今日本侯設宴,宴請諸位,卻有三件喜事宣布。”


    一位文官接話道:“侯爺,不知道是哪三件喜事,是否是世子的婚期已定?”


    韓侯嗬嗬一笑,說道:“婚期的確是定下來了,就在下月十六。不過這是小喜,不算大喜事。”


    “世子娶親,怎算不上大喜事?侯爺,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據說那位姑娘是出身清河縣白家。與白將軍是同族兄妹,這算是喜上加喜,君臣結親。日後不失為一場佳話啊。”


    韓侯嗬嗬一笑,目光掃視了一周,忽然問道:“白忌何在?為何不見其人?”


    韓侯突然發問,原本氣氛熱烈的大殿一下子寂靜下來,久久無人應聲。


    “怎麽?莫非本侯的請帖,白忌沒有收到嗎?”


    韓侯臉色微沉,語氣轉冷。卻見武官席上站起來一個年輕小將,上前拜道:“稟侯爺。白將軍已經收到請帖。隻是將軍今日要巡防邊線,無法離開。特派末將前來,向侯爺賠罪,等到五日之後歸來,必來侯府當麵請罪。”


    “放肆!你一個牙將,侯爺沒有恩準,你竟敢肆意說話,不懂規矩嗎?白忌帶的兵,也不過如此!侯爺設宴,都敢不應邀前來,他日領兵在外,是不是也要來個‘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啊’?”


    文官席中,一個青衣老者突然開口喝道。


    “郭祭酒,你一個都快要入土的人,跟一個孩子較什麽勁?白將軍未來赴宴,也是為了軍務。如今適逢亂世,賊匪肆行,白將軍若是撇下公務,來此赴宴。萬一被賊人趁機帶兵而入,到時這罪責,是不是郭祭酒你來負啊?”


    武官席上,一個鷹眉狼目的武將,冷嘲熱諷的回了一句。


    此人冷笑一聲,重重的把杯盞放下,大聲說道:“我武烈是個粗人,有什麽說什麽!大家都是為侯爺效命,窩裏鬥的你死我活,沒什麽意思。大丈夫有仇有怨,當麵說出來,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背後給人通軟刀子,算什麽本事?嗯?郭祭酒,你是在賣弄你的狠毒,還是在暗指侯爺是昏庸之主,疑心甚重,無容人之量麽嗎?”


    此人看著粗俗,卻是個精明之人。這話一說來,不但反詰了那郭祭酒,也消了韓侯的不滿。


    果然,韓侯聽了一文一武兩名臣子的唇槍舌戰,反而消了臉上陰雲,嗬嗬一笑,開口說道:“你們兩人都消消氣。今日隻談風月,不說其他。武烈,收斂一下你的臭脾氣。郭祭酒,白將軍對孤忠心耿耿,又是我七殺軍的絕世猛將,怎會生出異心?此話重了。”


    韓侯深諳治人之道,各打五十大板,將此事就此揭過,也免得爭吵升級,反傷了和氣。


    “是,侯爺。”


    “老臣知罪。”


    武烈和郭祭酒連忙起身下拜。


    “起來吧,起來吧。今日大喜之日,卻被你們兩個給攪合了。”


    韓侯擺擺手,說道:“先說第一喜,我那義兄,常山寧王,已經答應本侯所請,明年開春,將會會集三路諸侯,共聚我淩陽府,商討入巴州平亂之事!以平黃禍,共分巴州!”


    韓侯話音一落,殿中眾人頓時嘩然。


    隻見文官歡喜,武官激動,像是聽到了天大的喜事一樣。


    唯獨師子玄和白衣僧兩人,聞言都是皺起了眉頭。


    “兵禍將起,這又要死多少無辜之人啊。”


    白衣僧幽幽一歎,黯然搖頭。


    師子玄也點點頭,輕歎了一口氣。


    “諸侯割據,原本還保持著一個微妙的平衡。但現在四路諸侯,要以平定太乙中黃道餘孽作亂之機,徹底瓜分巴州。這是要打破僵局了。”


    師子玄幾乎已經預見了未來三十甚至是五十年,連綿不休的兵禍之亂。


    韓侯抬起手,止住了眾人的議論,開口說道:“此事是為第一件喜事。先不必別多說,日後再做議論。這第二件喜事,是當今聖天子,將要重開十年一次的水路法會。定在明年的四月初九。


    聖旨昨日剛到府城,明日之後,就會通知各大道觀寺院,還請諸位高人早做準備,明年奔赴玉京,論道獅台,為我淩陽府爭一個道統正宗!”


    獅台是本朝太祖在位之時,立下的祭天之處。每十年都會舉行一次水陸法會,無分佛道,還是外道旁門,隻要有真修在身,都可參加。


    而法會魁首,便可享無上榮光加身,可以與聖天子並肩拜天,加封國師之職。


    對於一個世間道脈來說,這是大興本門的最佳時機。隻是自從五十年前,天下開始動亂,諸侯爭霸,已經連續五屆水陸法會未曾召開。


    今年的水陸法會,便等於是重新定下道統正宗,是天下修行人的一場盛會。就算韓侯也不能不重視。


    正統所在,便是名正言順,天命所歸。本朝太祖,夢得神人送子將世,自此一呼百應,天下從者雲集,以此定鼎天下,便是最好的例子。


    韓侯說完,目光掃過知微真人,青書先生,以及知竹僧,溫聲說道:“三位高人,此事本侯就交給你們了,莫要讓孤失望。”


    目光從師子玄身上掃過,卻根本沒做停留。


    知微真人聞言,臉上露出異樣的潮紅,似乎十分振奮,連忙說道:“侯爺客氣了。這是天下修行界的一大盛會,貧道怎能錯過?我靈寶觀必會竭盡所能,登頂獅台,以奪法統正宗!”


    青書先生卻嗬嗬笑了一聲,隻抱拳拱了拱手,也不表態。


    白衣僧暗歎一聲,說道:“侯爺有令,貧僧怎麽敢不從,隻是貧僧最近身體有恙,無法遠行,隻能讓大弟子神秀代我前去了。”


    韓侯聞言,點頭說道:“神秀大師佛法精深,已得大師你的真傳。有他前去,我淩陽府便可再添三分勝算。”


    此事說完,已是兩件喜事。


    韓侯又說道:“這第三件喜事,卻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自數月前,穀陽江水神因德行有失,被巡法天王斬殺,打落塵埃。自此三千裏水域無神鎮壓,四處興起水患,更有水妖作亂。孤張榜懸賞,請了許多高人前去降妖,卻都有去無回。


    可就在昨日,卻有一位高人,為孤和這淩陽府百姓,斬了妖邪,平定水患,立下天大的功德。孤得知,喜不自勝,便派人將這位高人請來府中。”


    環視了一下四周,開口問道:“不知是哪位高人行此善舉,還請出來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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