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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師子玄除下道袍,換了一身青衫,跟著柳樸直出了門。


    今日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柳樸直家中也無油傘。師子玄念了避水訣還好,這書生卻遭了秧。


    一路急行,到了學海書院,隻見這裏占地不大,雖然是在鬧市街,內中卻十分安靜。晨雨洗塵下,透著一股安然。


    師子玄抬眼望去,這書院之上一股清氣彌散,偶爾有幾道雜氣,但多數被抵消,讓人呼之怡然。


    “學府聖地,是讀書人精神聚集地,精氣神具足,少有俗塵氣息。”


    師子玄暗暗點頭,走到書院門前,匾額上龍飛鳳舞提著“學海書院”四個大字,旁邊貼著勸學警詞,正是:勤讀千卷方識誌,學海無涯苦為舟。


    剛進了學府大門,中央立著一個泥塑的聖像,正是躬身行禮狀的文聖人。


    “入山門既是過道場,入廟宇既是見真賢。還是先上柱清香,方不失禮。”


    師子玄上了前,從香壇前取了一炷香,點燃後,也未拜,隻拱了拱手,將香送入爐中。


    “道長,你不是道門中人嗎?怎麽還拜聖人?”柳樸直見師子玄上香,十分不解。


    “非是拜這泥偶,而是禮敬文聖人上教賢良下化愚真,讚其功德。”師子玄頓了頓,突然似開玩笑道:“柳書生,日後你出門在外,路過神廟道觀,去上一炷香,未必需要掏錢供養,總是好的。”


    柳樸直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說道:“禮多人不怪嘛,有理,有理。”


    兩人說笑一聲,就往書舍裏走去,師子玄打定主意,要先見一下那位教習。


    進了書舍,正有個書童在分曬宣紙,梳理筆毫,見兩人進來,站起身,說道:“你們找誰?”


    柳樸直上前道:“我是老師的學生。姓柳,前來拜見老師。”


    這書童看了他一眼,沒搭理,問師子玄道:“你又是誰?”


    師子玄橫眉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聲。


    書童楞了一下,心中暗怒:“這人好不識禮,想見先生還這般倨傲。”


    這書童心思轉過,也冷下了臉,不鹹不淡道:“老師正在批改作業,暫時沒有時間,你們先回吧。”


    柳樸直一聽急了,正要懇求,突然師子玄拉住他,驀地厲聲喝道:“你又是誰?能做的了先生的主?”


    聲音先揚後緩,師子玄冷眼道:“知道的,曉得你是先生的書童。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閻王殿前的小鬼,這般難纏。”


    書童一下被喝的愣住。往日在這書院,哪個讀書人來求見先生,不是對他好聲好氣,何曾見過這般凶人?


    師子玄拂袖一甩,抬手指著一處,慢聲道:“你且看這裏寫的是什麽?不要告訴我你不識字!”


    書童下意識的抬起頭,這書舍的門前,貼著兩個對子,上麵寫著:秉聖賢恭謙教化,承文道厚德育人。


    書童反應過來,臉上又是羞愧,又是惱怒,耍了性子,說道:“你們等著,我去問過先生,見不見你,我可做不了主。”


    這書童,倉皇直進了書舍。


    “道長,你何必難為他?方才隻要說幾句好話,他也不會為難我們。現在得罪了他,在老師麵前搬弄是非,老師一怒,我們豈不是更見不到老師了?”


    柳樸直有些急了。


    師子玄笑道:“柳書生。你莫急,若真是‘求見’,隻怕還真見不到哩。”


    柳樸直想不通道:“那這般就能見到了?”


    “有八成把握。若還是不見,再想其他辦法。”師子玄微笑道。


    卻說這書童,帶著怒氣,進了書舍內。


    一進內舍,正見到一個素袍老儒生,正臥在榻上,半眯著眼看書。


    “先生。有事了。”


    這書童進了門,大聲嚷了起來。


    老儒生板臉道:“呼呼喝喝,成何體統,什麽事?”


    書童叫屈道:“先生,外麵來了一個書生,說是你的弟子,要見你。”


    “既是要見我,必是有事。你帶進來就是了。”老儒生說道。


    “先生之前不是交代過嗎?如果來的人姓柳,就打發回去,我可不敢做主啊。”


    書童偷偷看了老儒生一眼,見先生臉色沉了下來,心下大定,開始搬弄起是非來:“先生啊。那書生也不是好人,來這裏拜見先生,還帶著一個惡人,凶的緊,說話十分難聽,分明是不把先生您放在眼裏。”


    老儒生皺眉,暗道:“柳姓書生?是那柳樸直?此子怎麽回事,分明是你情我願,怎地又來糾纏?還帶著一個人來。此子向來呆傻愚鈍,什麽時開了竅,還知道找幫手了?”


    書童見老儒生不作聲,心中大樂,嘴上又道:“還不止如此哩。那惡人說我也就是了,我年紀小,讀書不多,罵也就罵了。但他指著門前的字,指桑罵槐,分明是借機諷刺先生。我看他們哪裏是來求見先生,定是來找麻煩的。”


    書童嘴上說著,心中不由冷笑:“你們欺我,怎叫你們見得先生!”


    誰知這老儒生一聽書童的話,心裏猛然打了個機靈,倉皇坐起身,暗道:“壞了!這柳樸直不見也就罷了,與他同行的人卻不得不見!”


    這老儒生,驀地想起了學海書院的院規。有這一條,是說學海書院的教習必須是德才兼備。首先一點,便是風聞尚佳,謙恭有禮。


    如今若隻是柳樸直,這老儒生還可以推脫有事見不得。但若有外人一同來求見,卻被他擋在門外,隻怕要生出閑話來了。


    想到這,老儒生不由怒斥道:“我平日怎麽教你?不知謙恭守禮,反倒是學那市井婦人,搬弄是非,亂嚼舌頭!”


    書童哪想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又是氣又是害怕,連忙跪在地上,求道:“我知道錯了。先生息怒!”


    老儒生此時哪是生他氣,借題發揮罷了。正了正衣冠,板臉道:“隨我去迎客,莫要再失禮。”


    “是,先生。”書童打落著腦袋,跟著老儒生身後走了出去。


    出了書舍,老儒生首先看到柳樸直,心理一陣膩味,又看師子玄,不由停下腳步,暗道:“此人是誰?氣質不俗,不像是尋常人家。”


    師子玄今天雖然沒有穿道袍,但畢竟不是凡胎,老儒生也是常修儒學,自有一套觀人之術。


    一念至此,老儒生更是放下姿態,走上前,笑嗬嗬,說道:“樸直你來了。近日有些繁忙,找我有事?”


    又板臉對那書童喝道:“這是你柳師兄,是我的弟子,今天來看我,你怎麽還敢阻攔?”


    書童委屈的差點掉下眼淚,扭扭捏捏,不情不願的賠禮道:“是,弟子錯了。柳師兄,對不起了。”


    柳樸直連忙道:“沒事,沒事。你沒對不起我。”


    這書生,已往憨直,被人欺負慣了,第一次被人道歉,有些不知所措。


    老儒生雖是讓書童給柳樸直道歉,餘光卻在打量師子玄。就見此人背著手,也不說話,也無表情,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老儒生吃不準,問柳樸直道:“樸直,這位是?”


    柳樸直剛要說話,師子玄突然道:“你就是柳書生的老師?”


    老儒生聽師子玄語氣輕慢,卻愈發認定此人不凡,拱手道:“正是,正是。這位公子,今日來可是有事?”


    “也無他事。隻因我與柳書生一見如故,暫時在他家中做客。聽他說起先生你家中藏書豐厚,不僅有儒家經史,山野雜記,還有一些前朝損毀的遺冊。見獵心喜,才來先生這裏打擾。”


    師子玄笑著說道。


    老儒生一聽,嗬嗬笑道:“原來公子是個愛書之人。不忙說,先進來用一杯茶再說。”


    說完,引著兩人進了書舍。


    進屋時,師子玄低聲對柳樸直道:“柳書生,一會切記千萬不要提及耕牛的事。不然討要不回,你休要怪我。”


    柳樸直現在對師子玄是佩服的五體投地,連忙低聲道:“一切交由道長做主就是。”


    師子玄點點頭,隨老儒生進了內屋。一入內,就見到床榻上還未合上的書卷。


    師子玄眼一掃,卻是一怔。


    這屋舍內,除了一些儒經雜記,竟有一多半是道家典籍。


    “老先生還熟讀道經?”師子玄奇怪問道。


    老儒生嗬嗬笑了聲,說道:“俗話說的好,‘紅蓮白藕青荷葉,三教本來是一家’,都是一祖傳宗,當然要熟讀。”


    說是這麽說,卻不動聲色將床榻上的經卷合上,放回了書架。


    但這哪裏能逃過師子玄的法眼?


    那冊經書,分明是一門外道煉氣術,喚作《紫府丹霄訣》,是一乘法門。


    “這世間,果真是光怪陸離,什麽人都有。文聖人立了儒門,棄神通而不用,不屑修習,哪想他的徒子徒孫裏,竟還有仰慕神仙道之人。”


    師子玄心生感慨,心中微動,卻是想到了如何討回那耕牛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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