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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傳於西風郡城鎮鄉野的那些冒險故事之中,有一多半都提到過極富傳奇意味的塔爾隆要塞和殘暴冷酷的鋼拳侯爵,二者仿佛像是孿生兄弟一樣緊密相連,甚至無法區分。機智勇敢的冒險故事主角們每每能夠通過巧妙方法從鋼拳侯爵的手中脫逃,往往還能帶回絕世美女——多半是鋼拳侯爵的女兒——和大量的金銀財寶——或許是貪汙的軍資?


    但是沒有任何一個冒險故事的主角——哪怕出自最喜歡誇大其詞的吟遊詩人之口——試圖打倒過這位侯爵大人。德拉鞏遜侯爵就像是屹立在西風郡邊境的一座參天高塔一般,以威嚴冷酷之姿俯瞰大地,雖然曆經風雨洗禮,卻依然不可撼動。


    在塔爾隆要塞具有堅固粗獷風格的石砌大廳中間,托馬德終於見到了那位凶名赫赫的德拉鞏遜侯爵。這位侯爵大人身材如同傳說中一樣高大,肩膀寬闊得令人聯想起野牛之類的動物,經過烈日長期暴曬的皮膚看上去宛如帶著一層黑鐵的光澤,總是和他的名字一同出現在冒險故事之中的巨劍“撕裂者”靜靜的靠在黑曜石寶座的扶手上,劍刃在灰色晨光之中泛著一層令人不寒而栗的血色。


    德拉鞏遜侯爵身後的牆壁被一幅巨型掛毯覆蓋,上麵繡著一枚灰色鋼甲巨拳的徽章,線條簡練剛硬,氣勢逼人,一如坐在寶座上的鋼拳侯爵本人。掛毯的一角以金色絲線繡著小小的寶冠獅鷲紋章,那是獅鷲帝國皇室的標記,代表著這幅掛毯的不凡來曆——獅鷲大帝禦賜之物可不是隨便哪個家族都能掛出來的。


    整座大廳隻有唯一的一把座椅,那就是德拉鞏遜侯爵位於聳起台階之上的黑曜石寶座,八名全副武裝的鋼拳騎士侍立於寶座兩側,嚴絲合縫的全套騎士鎧甲讓他們看起來活像是一群鋼鐵鑄就的雕像,隻有在托馬德踏入大廳的時候,從全罩式頭盔後麵投來的冰冷目光讓他們顯得有了那麽一點生機。


    陪同托馬德一道前來的人為數不少,但是隻有庫爾甘院長、希爾瓦首席巡禮者和兩名以兜帽掩蓋麵目的巡禮者獲得了進入這座大廳的資格。暗影刺客教官崔西?血蛇算是不請自來,任何人都無法用眼睛發現藏匿於陰影之中的她,但是身為刺青空間的主人,托馬德和她之間存在某種神秘的聯係,能夠大致上感覺到崔西?血蛇的氣息如影隨形而來,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了戒備森嚴的石砌殿堂,並且藏身於某根石柱的旁邊。


    德拉鞏遜侯爵沒有起身相迎。這不會讓任何人感到奇怪,當然如果這位侯爵大人一見到托馬德,就手擎“撕裂者”大踏步的衝過來的話,大家同樣也不會感到奇怪。


    托特勳爵走到黑曜石寶座的前麵,向德拉鞏遜侯爵低聲說了幾句什麽,聲音太低,估計就連那些侍立台階之下的鋼拳騎士也難以聽清,就更不要說是托馬德等人了。德拉鞏遜侯爵靜靜的傾聽了一會,然後舉起右手擺了擺,托特勳爵似乎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直起身子,退到台階下麵。


    “魔山峽穀的虓眼死神?”這是在場諸人第一次聽到德拉鞏遜侯爵的聲音,猶如粗糲岩石一般冷硬,幾乎可以說是棱角分明,蘊藏著駭人怒意的目光投向托馬德,讓他清晰的感覺到其中的壓力,“就是你,殺死了我的兒子嗎?”


    “如果您說的是在奧格村燒殺搶掠、胡作非為,並且隨後私自動用血獅鷲騎士襲擊公正之主修道院諸兄弟,欠下筆筆血債的漢格雷?德拉鞏遜的話……”托馬德的語氣顯得毫不退讓,甚至有股挑釁的味道,“……那麽的確是我,親手割斷了他的生命之線。”


    德拉鞏遜侯爵眯了一下眼睛,目光之中的怒火有增無減,但是語氣卻顯得緩和了一些,對於熟悉這位侯爵大人性格的人來說,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我聽說你在魔山峽穀的時候,問了第二分團長德利伯勳爵三個問題,現在我把它們還給你。托馬德?安,你身居何職?有何權力——或者資格殺死我的兒子,或者出於什麽理由,襲擊帝國使者的隊伍?”


    “我的導師——巡禮者伐修死於由漢格雷策劃的卑劣襲擊,同時還有十三位學徒和五位巡禮者弟兄殉難。”托馬德提高聲音,一字一頓的回答說,“公正之主的金色天平能夠衡量人心和罪孽,漢格雷?德拉鞏遜的行徑百死難贖,我正是以聖?巴布魯帕的名義進行複仇。”


    這一次德拉鞏遜侯爵沉默的時間尤其漫長,長到了令人不安的程度。希爾瓦有些不自在的挪動了一下身體,鍍銀鎖子甲發出微弱的滑動聲;庫爾甘主教則在調整著腰帶的位置,對於大腹便便的他來說,兩百年前聖徒荷祖爾的白銀腰帶實在是有點太過緊勒,以至於在他的大肚子上留下了清晰的勒痕。


    甚至就連那兩位以兜帽遮掩麵目的巡禮者都顯出有些不安,隻有托馬德始終表情坦然,金色眸子毫不遮掩的直視著黑曜石寶座上的鋼拳侯爵。


    仿佛持續了一千年的難捱寂靜之後,德拉鞏遜侯爵出人意料的放聲大笑,聲浪撞擊在石砌牆壁上,隆隆作響,聲勢懾人。“你是十幾年來第一個敢在我麵前這麽說話的人,托馬德?安……”他從黑曜石寶座上坐直身體,眸子猶如火炭般閃閃發亮,“你的話一點沒錯,漢格雷犯下了嚴重的罪過,行徑卑劣,僅次於背叛帝國。但是他是我的血脈、長子、繼承人。德拉鞏遜家族的威嚴不容任何人侵害,你的正確無法讓我表示……認同。”


    “我從來也沒有企望能夠得到您的認同,德拉鞏遜侯爵大人。”托馬德朗聲回答,“公正之主留下過這樣的神聖箴言,以天平衡量人心,以利劍維護正義。當帝國律法難以伸張正義的時候,巡禮者手中的利劍絕不會放任罪人逍遙法外。”


    德拉鞏遜侯爵再次放聲大笑,聲音愉悅,不過雙眼之中殊無笑意。“說得好,托馬德?安。如果早有人這麽對我說話,或許我的兒子不會落到如此境地……不過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德拉鞏遜家族不會放過手上染有家族成員鮮血之人,我會親手砍下你的腦袋——用這把撕裂者——在一對一的決鬥之中。”


    “啊,我能理解,一個失去兒子的父親的心情。”托馬德拍了拍腰間的劍柄,獅鷲之劍在他的鎖甲腰帶上輕輕晃動著,“德拉鞏遜侯爵大人,我接受您的決鬥要求,但是按照神聖的規則,時間和地點必須由我來選定。”


    德拉鞏遜侯爵的眸子閃動了一下,“規則是這樣說的,但是不要讓我感到遺憾,托馬德?安,你準備在什麽時候、什麽地點進行這場決鬥?”


    “擊退蠻獸人大軍之後,在塔爾隆要塞的第一道城牆上。”托馬德愉快的微笑著,說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答案,“撕裂者對獅鷲之劍,勝者獲得生命和榮譽,敗者一無所有。德拉鞏遜侯爵大人,您同意嗎?”


    鋼拳侯爵抬起手來輕輕拍了一下寶座的扶手,“意料之中,意料之外。”他輕聲嘟噥出一個自相矛盾、令人不解的評價,然後抬起雙眼,“約定成立,托馬德?安,在擊退蠻獸人大軍之前,塔爾隆要塞之中都將不會有任何人對你和你的人做出敵對舉動,否則就是違反了我的命令,死刑將是他們得到的唯一結果。”


    托馬德手撫胸口,向著黑曜石寶座上的塔爾隆要塞守護者鞠了一躬,“為了西風郡的廣大民眾,公正之主修道院的全體巡禮者將鼎力相助,用鮮血和生命捍衛塔爾隆要塞的每一道城牆。”


    大廳之中的氣氛明顯變得緩和下來,甚至連德拉鞏遜侯爵的嘴角都綻露出一絲發自真心的微笑,“第一批援軍來自德拉鞏遜家族數十年來的宿敵,這聽起來真是滑稽。”他有些感慨的搖了搖頭,“托特勳爵,吩咐下去,為我們的友軍準備一場豐盛的宴會。不得有任何人借機生事,明白嗎?”


    托特勳爵重重點了點頭,“悉從尊願,侯爵大人,我這就吩咐下去。”


    “請等一下。”托馬德突然再次開口,聲音在石砌大廳之中回蕩不已,“在宴會之前,我想有件事情必須先得到處理,否則很多人都會無心吃喝的。德拉鞏遜侯爵大人,在前來塔爾隆要塞的路上,我們遭遇了一批意料之外的敵人,幸好憑借公正之主的庇佑和鋼拳騎士團友軍的幫助,敵人被徹底擊潰和殲滅,戰利品包括十幾麵蠻獸人部落的旗幟和許多明顯帶有軍械鍛造風格的武器裝備。”


    德拉鞏遜侯爵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你們遭遇的是蠻獸人的部隊?”


    “而且是其中包括號稱白帳近衛的精銳咆哮武士,人數足足上千。”希爾瓦用清銳悅耳的聲音補充說。


    “這不可能。”第一分團長托特勳爵用堅定的語氣說,“沒有任何成建製的蠻獸人部隊能夠通過塔爾隆要塞的阻擋,少數精銳可以冒險翻越陡峭山脈,但是絕對不會多達成百上千。”


    “如果在塔爾隆要塞的守軍裏麵,有人提供幫助呢?”托馬德的話音未落,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聲,伴隨著金屬鏗鏘的撞擊,有人厲聲叫喊起來,“塞連大人,弗朗哥大人,你們準備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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