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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月光不算明亮,連綿的丘陵還有更遠處的群山都黑沉沉的,隻有與天幕交疊處,勾勒出一條高低起伏的輪廓線,野獸蟲豸的鳴叫聲映著夜空中點點星辰在曠野中回蕩……


    “也許隻是一支路過的商隊,急著趕夜路。”鄭魁也不知是在對鐵恒還是對高露潔說,但聽著更像是在自我安慰。


    “叔,無論來的是誰,但想要打我們的主意,都叫他崩掉幾顆牙!”高露潔斬釘截鐵的說道。她手中緊握著那張木弓,語氣堅定,表情中透著一股子不屈的意味。


    鄭魁無聲的點了點頭,然後回頭掃了一眼,見一眾夥計都聚集在了這邊,披甲持銳的嚴陣以待,看著其中一些稚嫩的麵孔在短短一天的時間內似乎多了幾分成熟,他緊繃的心緒竟放鬆了一些,唇邊也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


    “來了!”高露潔忽然低呼了一聲,緊接著“隆隆”的馬蹄聲從南邊傳來,這時候商隊裏的所有人都能夠聽清了。


    片刻之後,南邊半裏外的一座小山後麵出現了一片亮光,眾人將視線投向那裏,就見到七八個騎士首先轉過山腳。他們都是年輕的男子,個個虎背熊腰,騎在馬背上,腰杆依然繃的筆直,而他們跨下清一色的駿馬良駒,身上穿著同一款式的勁裝,背上負著長劍,一手持著韁繩,另一手則高舉著火把形狀的法器,頂端碩大的水晶中散發出明亮的光芒,將四周幾丈範圍都照得纖毫畢顯。所過之處猶如白晝一般。


    見到這一幕,鄭魁等人頓時鬆了一口氣。不說那幾名騎士的身姿氣派不可能是山賊,就是那些名為明光短杖的法器,發出的光芒明亮卻不刺眼,便不是一般的貨色,而且這種與浮光盞類似的法器消耗靈石相當厲害,就是那些大商行的隊伍趕夜路時也很少舍得動用的。


    不過接下來的景象。令鐵恒聽到了一片的吸氣聲。因為繼開路的七八個之後,後麵足有十幾名相同打扮的騎士,同樣高舉著明光短杖。隨後又是二十多人,這些人顯然才是真正有身份的人物,至於持著明光短杖的騎士似乎隻是侍衛或是仆從。而在隊尾這樣的騎士還有十數人之多。


    商隊中的夥計哪曾見過這樣的排場,都是看傻了眼,直抽涼氣兒。就是鄭魁,也有些愣神,望著那支大放光明的馬隊,喃喃的不知在嘀咕什麽。鐵恒猜想他一定是在念叨“敗家”“奢侈”“浪費”之類的字眼。


    “這麽大的排場。不會是衝我們來的。”高露潔放鬆了握著木弓的手掌,眼睛盯著那條越來越近的光龍,卻使勁兒撇了撇嘴角。以示不以為然。


    鐵恒注意到了她的這個表情,知道她其實也向往這樣的奢華,畢竟這是人之常情,就好像他前世在美國好不容易買了輛二手的破車。在路上見到那些開著豪華超跑的家夥,也是差不多的心態。


    再看那支馬隊已經跑上了商道,朝著東邊而去。可不知怎麽的,他們已經從營地旁邊跑了過去,眾人也都瞧見那些騎士對這邊都是不屑一顧,卻突然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他們調轉方向,朝著營地這邊兜轉了回來,弄的鄭魁和高露潔等人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他們想幹什麽,怎麽往我們這邊來了?不會是想要問路吧?”身後的隊伍中有個小子在咕噥。其他人也都有些不安,對他們來說,那隊人馬的聲勢實在太誇張了,已經超出了他們大部分人的常識,使得他們都是不知所措,也提不起對抗的心思,更無從判斷對方是不是有惡意,因為與對方相比,他們整支商隊和窮光蛋似乎沒什麽差別……


    “所有人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他們是東漓劍派的人。”鄭魁見多識廣,認出那些持著明光短杖的騎士穿著的乃是東漓劍派外門弟子的服飾,這支馬隊的來曆也就不言而喻了。


    “東漓劍派!”鐵恒心中略感意外,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遇到這樣的一支隊伍。


    自從兩年前朝廷削藩大計功虧一簣,海州的寧王就愈加積極的拉攏各方勢力,其中距離海州最近的東漓劍派自然是重點對象。而東漓劍派地處東南的厲州,那地方曾是百萬蠻荒大山的一部分,直到前朝的時候才被納入中土王朝的統治之下,但那裏群山峻嶺,山多林密,交通極為不便,農商業都不發達,當地人又十分的排外,加上山蠻土著經常爆發叛亂,中土王朝對那裏的統治始終算不上穩固,這才有了前朝末期天下紛亂之時,東漓劍派趁勢而起,統一了厲州的各大宗門派別,奠定了如今四大派之一的基石,距今已有三百餘年的曆史了。


    鐵恒在學府的時候,因為有著副祭酒親傳弟子這層身份,能夠了解到許多外人難以得知的消息。所以他很清楚,東漓劍派與寧王之間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雖然不像東北雲州的遼王那樣與寧王公開結盟,但兩年來對海州輸送的各類物資從來沒有斷絕過,且支持的力度越來越大。更有許多門人弟子在寧王的軍隊中任職,可以說兩方的關係是前所未有的親密。


    “那麽中間那些人就是內門或是真傳弟子了!”鐵恒的目光投向馬隊的中間,打量那十幾個更有身份的人物。


    作為經曆過聖武天朝的千年老鬼,他對東漓劍派這樣堅持古製傳承的宗派相當的熟悉。這類門派對衣缽傳承有著極其嚴格的規矩,門人也分有森嚴的階層,一般來說分為外門、內門和真傳弟子。像馬隊中形同護衛的騎士便屬於外門弟子,這些人資質是有的,但並不出色,不值得門派花費大量的資源來培養他們。隻能作為門派的基層力量,故此所習的通常也都是門派打基礎或是無關緊要的功法,即使流傳出去,也不會傷及宗門的根本。


    而內門弟子就不一樣了,需要更有天分,還要經曆不少的考驗,證明他們的心性和對門派的忠誠。當然。外門弟子中有人足夠的勤奮或是對宗門作出重大貢獻,得到宗門長輩的賞識,也可能提升為內門弟子。一旦跨過這一步,待遇也就截然不同了。別的不說,就是能夠選擇修煉的功法便不是外門弟子可以比擬的。都是門派核心的傳承。此外他們還能得到許多修煉必須的資源,以及師們長輩的指點。


    至於真傳弟子,他們是每個門派的真正核心,下一代的掌門人和長老都出自他們中間。因此每個人的出身來曆、稟賦、心性、忠誠心都必須無可挑剔,這才會被長老們選中,悉心教導。作為繼承他們各自衣缽的傳人,修煉的也都是門派中最頂級最機密的功法,所能動用的資源也近乎不受限製。這些人的修煉速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此刻,鐵恒就深有體會,馬隊中間的十幾個人,有男有女。年紀都不大,年長的也不過是三十歲出頭的模樣,可幾乎個個都與鄭魁的功力相當,還有好幾個已然達到了練氣還液的境界,功力比鄭魁深厚的多。


    “嘖,個個都是高手,如此強大的陣容。這些人估計是東漓劍派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了,難怪排場這般大。”鐵恒心下暗忖,忍不住又好奇起來:“東漓劍派一下子派出這麽多精英弟子來海州幹什麽?莫非寧王那邊有什麽動作……”


    他在這邊暗自琢磨,那支馬隊已經來到了近前,那些持著明光短杖的外門弟子分散在兩邊,將營地半包圍了起來。見到對方這樣的舉動,眾人不免大為緊張,尤其是那群小子,不少都陷入了驚慌,人群頓時變得混亂躁動。要知道,那些外門弟子至少也有正九品以上的實力,又騎在鞍具精良的高頭大馬上,人數也多,行動起來也如軍隊一樣整齊嚴明,對那些小子來說,是極具壓迫感的。


    不過下一瞬間,營地裏變得寂靜無聲,幾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個個小子都瞪圓了眼珠子,直愣愣的目光匯聚在同一個耀如春華的身影之上。


    隻見外門弟子散開後,露出中間那十幾名年輕的男女,為首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年齡稍大一些,似乎有二十三四歲,長的豐神俊朗,英氣外露,身姿挺拔如劍,給人印象最深的是他的一雙眼睛,好似兩個反映著天上星光的深潭,讓人一見難忘。


    這顯然是一個極為出色的男人,隻是此刻大家矚目的焦點卻是他身邊的同伴。哪怕是鐵恒見慣了美女,也不得不驚歎,眼前的少女絕對當得起國色天香、羞花閉月等詞匯來讚美。絕美的容顏,比唐糖、仇嬡嬡等女還要勝出幾分,算是鐵恒重生以來見過的最美的女人了。


    “好一個絕色佳人。”鐵恒小聲呢喃。他都有些失神,周圍其他人的反應更不用說了,那群小子就像是集體失了魂兒,隻會呆傻的看著,眼皮都不帶眨一下的。就是鄭魁,也略微長大了嘴巴,顯出驚豔之色。


    絕美少女看年紀還不到二十,一襲素白衣裙,看似普通,做工卻極為考究,還披著一件輕薄的鬥篷,原本戴在頭上的兜帽已經取了下來,露出一頭黑亮如絲的秀發。她沒有梳發髻,發絲自然而柔順的披散在背後和兩側的肩上,一對眸子清澈而明亮,這時候淡淡的掃了眾人一眼,微微露出一絲不悅的神色,但轉瞬即逝。


    鐵恒捕捉到了這一細微的眼神變化,似乎眾人的目光讓這位美人有些不喜,但此女並沒有因此產生厭惡或是惱怒的情緒,而是一種純粹的無視,任由眾人將她當作焦點,她卻泰然處之,神色古井無波。


    “這個妹紙……似乎已經不是驕傲或是傲慢所能形容的了……”鐵恒用膝蓋想都知道,像這樣的絕色佳人,無論在哪裏都會倍受矚目,養成高傲的性格那是再正常不過了,但此女的氣質給鐵恒的感覺已不是驕傲、傲慢那般的簡單,而是一種孤高。猶如一輪高懸在雪峰之上的明月,是那般的清冷華美,又是那般的高高在上,無法企及。


    “嗬,應該不會錯了,這樣的容貌和氣質,此女定然是尹非夢。那個帥哥是秦浩然……”鐵恒眼中一亮,心想居然會在此地見到這兩個東漓劍派年輕一輩中最出色的人物。


    朝廷對這些割據勢力各方麵的情報收集從來不曾斷絕過,甚至有些密探都打入到這些勢力的內部,傳回許多外人難以知悉的內情,鐵恒在坤緣學府裏借著柳藏這層關係。能夠接觸到這類機密,故此知道東漓劍派的一些重要成員。


    麵前的這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便是東漓劍派這一代弟子門人中的領軍人物,也是十大真傳弟子中的翹楚。而這兩人的出身也是不凡,尹非夢乃是東漓劍派上代掌門的孫女,資質卓絕。天賦極佳,堪稱百年難遇的劍術天才,年僅七歲就練成了馭劍術。十二歲衝擊練氣還液境界,十六歲神功大成,竟挑戰傳功長老,並堅持百餘招不敗。逼得傳功長老不得不全力以對,使出壓箱底的功夫。今年她已是雙九年華,但近年她已很少找人切磋,因為在門派內,除了有限的幾個人,已很少有人能夠在劍術上接住她的一招半式了。


    而在這有限的幾個人中,秦浩然便是其一。這個英偉俊朗的男子。父親正是東漓劍派當代掌門,身份與尹非夢相當,他自身的稟賦也同樣出色,是一個天生就該練劍的奇才,雖然在門派內沒有創造出尹非夢那樣一長串讓人驚歎的紀錄,但就從尹非夢時常與他試招,兩人還經常探討劍術,就能看出此人的實力之強。不過他與尹非夢最大的不同是,身為真傳弟子,又是當代掌門之子,他積極的參與門派內的各項決策和事務之中,展現出卓越的領導才能,不像尹非夢這樣專心致誌於劍道,對其他的事情一概是漠不關心。


    “這一行人中,隻有他們兩個是真傳弟子。”鐵恒的目光轉到兩人胯下的坐騎上,與周圍其他人所騎的駿馬不同,秦浩然和尹非夢的坐騎是兩頭高大矯健的劍角鹿,毛色一青一白,都是從頭到尾不含一絲雜色,修長的四肢、優美的體態,透出一種充滿了張力和生命活力的美感。


    一旁的鄭魁也注意到了這兩頭神駿至極的巨鹿,武者一般都愛神兵利器和寶馬良駒,鄭魁也不例外,他炯炯放光的眼睛裏忍不住露出一絲癡迷之色。但他沒有鐵恒的見識,並不知道這種因為長著一對劍形犄角而得名的巨鹿,身上流淌著上古七彩神鹿的血脈,是貨真價實的神獸後裔,極具靈性,可不是一般人就能騎乘它們的,如果不能獲得它們的認同,別說騎在它們的背上,就是想靠近觸碰它們都不可能。


    “朝廷秘密收集的情報中說,東漓劍派有一隻護山神獸五色麋鹿,是當年東漓劍派還是地方上一個隱秘門派的時候,掌門人無意間在蠻荒大山中救下的,作為回報,它數百年來一直守護著東漓劍派的山門重地……嘿,那隻五色麋鹿再經過兩次蛻變就是真正的神獸了,這兩頭劍角鹿估計就是它的子嗣,似乎還沒有成年,但力量已是不弱,以妖魔的等階來比較,差不多接近詭邪級……”鐵恒在心底感歎這類宗門底蘊還是相當深厚的,畢竟傳承了數百年甚至更久遠的歲月,能拿得出手的好東西自然不會少。就拿這兩頭劍角鹿來說,就有相當於人類從五品左右高手的實力了,且還會一些天賦的法術,對能獲得它們認同和友誼的人來說,絕對是巨大的助力。當然了,這種劍角鹿在東漓劍派內也是數量稀少,且生性高傲,也隻有那些宗門長老和真傳弟子有資格接觸到它們。


    鐵恒的視線在兩頭劍角鹿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又劃過後方那些內門弟子。這些人算是東漓劍派的中堅力量,一個個實力也都不俗,其中有幾個甚至已跨過了練氣還液的門檻,令鐵恒不由得多看了他們幾眼。


    然後他的目光又轉回到秦浩然與尹非夢身上,這兩人毫無疑問是這群人中的最強者,鐵恒偷偷放出窺虛小心的窺探兩人的虛實,居然也看不透兩人的深淺,這說明兩人的修為尤在鐵恒之上。


    “他們這才多大年紀,就有這般修為,果然是天縱之才,東漓劍派也是不遺餘力的造就他們呢。”鐵恒暗自咂舌,知道這兩人能有現在的成就,除了自身的天賦和努力外,宗門不計代價花費在他們身上的資源也是重要因素。


    鐵恒身旁的鄭魁則在忐忑不安,因為不知道對方的來意,他小心翼翼的開口詢問了一句,但麵前的兩名外門弟子隻是冷漠的瞥了他一眼,沒有作出回應也沒有去傳話,隻是要眾人老實的待著。傲慢的態度,全然沒有將眾人放在眼裏。


    鄭魁心裏惱火,但麵上沒有顯露出來。他雖然不知道秦浩然和尹非夢的具體身份,卻也看出來中間這些人很可能是東漓劍派的內門甚至是真傳弟子,身份尊貴,要是放在平時,他連見上一麵的資格都沒有。而且他們這群人中,除了鐵恒,也隻有他能感覺到秦浩然等人身上蘊含的澎湃力量,特別是對方這麽多人,無形中形成的強大氣勢,壓得他渾身不自在,就是有再多的不滿,這個時候也隻能藏在心底。好在鄭魁看對方似乎沒有惡意,心情這才稍稍放鬆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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