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鬥場的觀眾們似乎看到了有趣的事情――意料之外,才物所值――情不自禁的叫起好來:“殺了他們!殺了他們!”聲音亢奮已極。


    天無絕人之路,當兩忘這二人,愈來愈窘迫,四麵楚歌之際,他們身側竟生了更“無法無天”的意外。


    隻見一位角鬥士一聲嘶吼,將身邊死掉的搭檔手腕斬斷,身上表征著身份的布帶不知落在何方,不知其是鬥魚還是鬥雞角鬥士。他丟掉兵器,帶著血淋淋的鎖鏈跑向場邊,三爬兩爬,到了鐵網之上。


    原來這隔離著觀眾和角鬥士之間的鐵網,不知何時上麵破了一個大洞。


    這位角鬥士不顧疼痛,口中嗬嗬氣喘,幾下功夫爬到了鐵網破口處,霎時雙眼放光,舍命的向著這個鐵網鑽去,


    似乎這個鐵網的另一端就是神話中的伊甸園――他要活著,他要自由,他要網那邊的世界――奈何伊甸園之中,全都是蛇。


    這群觀眾們看到了與他們一樣的人――隻是衣衫沒有他們華貴,名聲沒有他們尊貴,身份叫做角鬥士,另一種形式的奴隸。他們如看到了一隻會傳播瘟疫的牲口,騷動起來。


    血色天堂的觀眾,在神聖熾輝帝國多為有頭有臉的人物――常人根本來不起這個地方,一張門票足夠上中等人家一年的花銷――此刻卻飆了一般,盡數攻向這位角鬥士。


    可憐這位角鬥士,由於逃的慌忙,隻有頭部穿過了鐵網大洞,身子卻卡在了鐵網上,如一條咬住了鉤的魚一般被觀眾廝打。


    離近的觀眾手抓腳踢;遠一點兒的用隨身攜帶的權杖,或把身上的印章用長袍包裹起來掄著打;更遠一些的,竟然掏出了金幣,砸向這位角鬥士――仿佛這位不想死,不想用自己的生命來為別人大飽眼福的奴隸,此刻罪該萬死。


    如果說殘忍換一個定義名曰壯麗的話,那此刻這位橫在鐵網,不得逃脫的角鬥士,他的周身可謂壯麗已極,一時間將兩忘二人的“人氣”搶盡。


    色灰白的男子看著這群觀眾們飛舞的金幣,憤憤不平的罵道:“這群有錢的主,還不如雞腿扔點全乎的,別扔得連狗都***唆不出味來……”


    不知道他有沒有現,他身旁的這位紅少年此刻渾身抖。


    卡在鐵網上的奴隸,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一聲嚎叫,一隻右手也擠出了鐵網,由於用力過猛,被刮得血肉模糊,露出白骨。


    這位奴隸的自由也僅限於他的手臂,正在這時,伴著銳響一支弓箭貫穿了這位角鬥士。這位角鬥士,身子抽搐了兩下,歪歪的掛在鐵網上,斷了氣。


    角鬥士周圍的觀眾似乎打上了癮,歡叫著繼續圍毆著屍體,似乎這位角鬥士的屍體之中,濺出的血,會賜予他們極大的滿足。


    一條白骨色的鎖鏈席卷而出,纏在了那逃脫未遂,反而送了命的角鬥士身上。隻見鎖鏈另一端的兩忘一聲呼喝,使盡全身力氣,運使群魔亂舞,將他那盤古之歎息化作鎖鏈,卷住這位角鬥士的屍身,拽回角鬥場中。


    素不相識,兩忘不知道這位死者為何而來;舍出性命逃跑,想去哪兒;是否和自己一樣,還有什麽放不下的人……


    兩忘隻是低著頭,蹲下來用衣袖擦了擦這位角鬥士臉上的血跡――雖說那張臉已經被抓得破爛不堪,怕是連他的親人也無從辨認――兩忘隻能憑著猜測,讓這個人在死後稍稍的完成一點兒活著時候的願望,像一個真正的人一般體麵一些。


    一陣雜物,打在兩忘的身上,劈啪不絕。


    良久,兩忘回過頭來,隻見角鬥場上的觀眾都向他怒目而視――這個鬥魚少年角鬥士破壞了他們的好事,幹擾了他們的“互動活動”――幾萬觀眾齊聲喝道:“殺了他!殺了這個壞了我們興致的奴隸!殺了這個不知尊卑貴賤的畜生!”


    此刻,一向在罵人領域孜孜不倦的兩忘,竟然沒有還口――他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言詞。


    兩忘身邊的那位色灰白的男子,此刻偷偷伸出手來,拉了拉兩忘的衣服低聲提醒道:“小心,我們被包圍了……”


    兩忘轉過頭去,隻見那些身纏著藍布的鬥雞角鬥士,手執武器圍了上來,臉上的表情好像獵人在圍捕一隻野獸。更讓兩忘感到沉重的是,與他身在同一種陣營的那些鬥魚角鬥士,竟沒有一個過來幫他,有的臉上還有著幸災樂禍的表情。


    這位少年,出手幫了一位已死的角鬥士,觸怒了觀眾,在其他的角鬥士心中,似乎是十惡不赦。


    “‘我們’?”兩忘似乎怕自己聽錯了,雖然此刻他不知道若自己真的聽錯了,該怎麽辦。


    “少年,你想活著麽?”色灰白的男子沒有回答兩忘的話,反而問道。


    兩忘看著場外觀眾那一雙雙興致勃勃,如觀看烹飪一般,欲將自己咀嚼品味的目光;場內敵方那一雙雙飽含獸性,欲將自己生吞活剝的目光;還有自己隊友那找尋到替死鬼,如釋重負的眼光……


    巨大的恐懼之下,巨大的憤怒之下,巨大壓力之下,一片混沌之際,兩忘卻反而聽到了他的義父絕的囑托,“活著,好好活著”――如一陣裹挾著光芒的風一般,吹散了一切黑暗――在崩潰的邊緣給了這位少年無盡的勇氣。


    “我要活著!”兩忘嘶吼到,聲音在數萬人之中雖然不算洪亮,在這色灰白的男子耳中卻分外清晰,或許是那來自純粹的靈魂深處的叫喊,總是有些與眾不同。


    “那就是我們了。”色灰白的男子笑道,自腰上掏出一個皮囊,遞給兩忘道:


    “沒有吃的了,喝上一口。”


    看到兩忘稍微有些遲疑,色灰白的男子指了指鐵網之外的觀眾,低聲解釋道:


    “不是他們的,是我自己偷偷藏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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