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忘頗覺蹊蹺,與絕四下找尋,卻覺不遠處,一群螭虎騎士圍成一圈,在大聲呼喝:


    “飯粒兒,出拳最主要的是腰馬合一!你屁股再往回收點兒,撅得好像克林德的媳婦兒……”


    “這一拳要使用全身力氣,飯粒兒,你的尾巴也要跟著使勁!”


    “飯粒兒,下盤再稍微矮一點兒,你現在算不上下盤矮,隻是有點兒羅圈腿!”


    兩忘和絕自騎士們的縫隙之中,向圈內望去,在一片騎士們的諄諄教導聲中,飯粒兒一聲嚎叫,一拳擊出,虎虎生風,竟然是方才古斯塔夫所用的混世魔王拳……


    原來“武癡”飯粒兒,自從剛才見到了古斯塔夫的看家本領,便傾倒不已,此刻敵寇散去,飯粒兒便情不自禁的躍躍欲試,在眾位穀內高人的指導之下,剛才那一拳打得確實似模似樣……


    而飯粒兒試拳的對象呢,不言自明,還是那個可憐蟲――蜮。


    飯粒兒這一記混世魔王拳,勁果然厲害,一下子便將蜮的“糞球外殼”打得脫落,露出了蜮的本來麵目。


    “金蟬脫殼”的蜮沒感到一絲輕鬆,卻覺身子好沉好重,不知道現在自己到底是在噩夢之中,還是已身處地獄……


    蜮不知道這混世魔王拳到底有幾招幾式,但它至少清楚,這“惡魔之拳”若是再有個三五種變化,而且飯粒兒再都一一施展在自己身上,蜮怕是後半生都不能下地行走了――雖然誰也看不到它的腳長在哪兒了……


    看到了兩忘走到近前,蜮好像在永夜中看到了陽光,牙關緊咬,眼中含著一抹清淚,拚了小命的向兩忘衝去,衝到了兩忘腳下。繞著兩忘打轉,口中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聲音有點兒像哭。活著是一種藝術,誰也不能阻止我對藝術的追求。


    這時蜃已解除了幻術,卻依舊消隱行跡,偷偷的來到了兩忘身後,悄悄的對兩忘耳語……


    兩忘回身對絕笑道:“義父,這個……蜮,它想和我簽訂血契,侍奉我為主人……”


    旁邊的文軍師聽到了“蜮”這個名字,打量著蜮的廬山真麵目,心中大駭,這蜮乃是世間有名的劇毒魔物,三五個**師或是資深道士聯手,都未必是其對手,更遑論令蜮臣服,成為自己的通靈之物。


    自古以來,召喚師或是道士與魔物簽訂契約,收複其為己所用,都是一座生死大關,特別是那些上古的靈性魔物,好些都要與之戰鬥個幾天幾夜――越有名望的越不好“簽”――令魔物臣服於自己的實力,之後與之訂下生死血契,自此並肩作戰,同生共死。


    但這位劇毒魔物蜮,現在這個架勢,哪像傳聞中令人談之色變的魔物,這個想要“簽約”的殷勤勁兒,簡直就像那些三十四歲,還待字閨中的老姑娘――是個人就能行啊!


    一陣呼嘯的風聲與咆哮的狼嚎聲打斷了文軍師的沉思,隻見一個巨大的影子,白黃相間,高高的躍起,正是飯粒兒。


    飯粒兒淩空下落,飛將軍一般,後腿掄起,砰的一聲,一記踵跟落――類似武道的空中下劈――實實惠惠的落在了蜮的頭上,煙塵四起,黃土衝天,這一擊的氣勢,不遜於雷劈……


    幸虧蜮渾身溜圓,若是它的身上稍微有點兒尖的話,這下怕是會將這劇毒魔物,直接釘入土裏活埋。連一向“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文軍師都被飯粒兒的這一下嚇得一愣神,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


    文軍師終於明白了……


    ――假使蜮不與兩忘簽訂契約,成為一家人的話,怕是再也見不到兩忘穀中明天的太陽……


    縱使與兩忘簽訂的是生死血契,還有一個“生”字在“死”前,簽的話隻是生命沒保障,不簽的話怕是保證會死,而且在它身邊“狼”視眈眈的這個大白畜生,肯定不會讓蜮死得優哉優哉。在飯經紀人的三寸不爛之爪下,這位劇毒魔物隻有“蜮”罷不能,什麽頂級毒魔,什麽神出鬼沒,什麽殺人無形全都是昨日的過眼雲煙。大牌是彈簧,經紀人弱他才強。


    雖說之前蜮寄宿在魁山魈體內興風作浪,在墳場之中差一點兒就滅了兩忘這一夥人,事到如今兩忘想回想起當時在墳場中的九死一生,還心有餘悸,但此際他確實有點兒可憐蜮。


    絕打量著蜮――這位惡名昭彰的劇毒魔物――不知為何總是不能將蜮那傳說中的令人談之色變的能耐,和眼前這個可憐兮兮的,死去活來的鵝黃色的毛球聯係在一起……


    良久,絕想起了蜮幫自己拔出龍棘之毒的時候那利落的手段,對兩忘笑道:“孩兒,這很好!無論是蜮和飯粒兒,日後怕是都不會比我的十二妖仆差勁――隻要他們不內訌……”


    “蜮,你若好好的幫我義父拔毒的話,我就收下你,你答應麽?”兩忘對蜮說道。


    蜮自地上掙脫起來,蹦蹦跳跳的好幾下,口中又嘰嘰喳喳的叫著,此刻雖說語言不通,但用不著蜃悄悄的做翻譯,兩忘也知道蜮是同意了。


    別說是幫助絕拔出體內的龍棘之毒,就是當牛做馬,捐贈器官,隻要能保住小命,蜮都樂意!假如蜮此刻也像黑龍巴卡斯一般身家殷厚,就算把全部家底都倒貼給兩忘,蜮也不會吐出一個不字。


    ……絕用檀香灰、雄黃和朱砂等物――這些事物正好是之前騎士團與黑龍巴卡斯和它的手下土著們,對抗之時結陣所用遺留下來的剩餘――在地上布了一個圓圈,圓圈的周圍寫著“臨、兵、鬥、者、接、陣、列、在、前”的道家九字真言;以圓圈的圓心為中心,在圓圈外緣均布著十二妖仆,這十二位金屬人充當十二天幹;而兩忘身上的盤古之歎息化為十支細杖,細杖之間由盤古之歎息的鎖鏈相連,均勻的插在十二天幹內側,這大地之脈盤古之歎息作為十地支;圓圈的裏麵貼滿了縱橫交錯的道符,道符上麵寫著各式各樣的咒文……


    兩忘在圓圈的正中心,背上還連著與插在地上的盤古之歎息化成的細杖之間相連的鎖鏈;而兩忘的麵前,正是那劇毒魔物蜮,;兩忘割破左手無名指,用血液在蜮的身上畫來畫去――這正是絕所傳授予他的通靈之法,而此陣正是道家的天地伏魔陣。


    伴隨著左手的無名指的血液在蜮的身上畫來畫去,兩忘口中喃喃的念咒道:


    “吾以吾之名――色,與蜮簽訂血契,令蜮成為吾之使徒,分享吾之血肉,品嚐吾之喜怒哀樂,自此與吾同進退,共生死。自吾等簽此血契為始,至吾靈魂湮滅,血肉飛散為止,不離不棄……”


    絕聽著兩忘念叨咒文,心中頗為欣慰,一是高興自己的義兒得到了一個強大的魔物為後盾,自此有蜮相伴,可謂如虎添翼,日後兩忘出穀之後,尋常之毒不能將其奈何;二是這篇漫長的血契咒文,雖說他曾經傳授予兩忘,但當時也隻不過是希望兩忘能夠對通靈之術大略有所了解,並未指望兩他能將其背誦下來,沒想到兩忘竟然背得這般流利,用不著自己提醒,自己這個淘氣的義兒,有的時候還真的挺用功……


    絕沒有注意到,兩忘的眼前,有一縷比絲還要纖細不少的小字,正在一行一行的,無聲無息的浮現,那就是兩忘當前所念的咒文,蜃正在用幻術,悄悄的幫助兩忘提詞……


    當兩忘將咒文念到最後,一聲大喝:“結!”


    隻見兩忘的左手上白光閃爍,蜮化作了一縷鵝黃色的煙,繚繞在兩忘身邊。


    鵝黃色的煙,漸漸的凝結在了兩忘的手臂上,成了一片閃著光的紋身。


    大功告成,兩忘呼了一口氣,周圍的叔叔伯伯們又是雷鳴般的叫好――對這群騎士來說,他們的少爺別說是完成了通靈之術這等大事,就是兩忘幼年之時學會了一加一等於二,兩忘穀中就大慶了三天……


    一片喝彩之聲中,文軍師思索了一陣,對兩忘道:“少主,恭喜你收了這一魔物,但你最好還是不要讓此魔物直接寄宿在體內。一來,通靈之物要吸食主人的生息,會消耗你的體力與元神;二來,此物畢竟劇毒,雖說一般通靈之物附體之後,其毒性不會危及主人,但還是要以防萬一……我認為,將蜮寄宿在你身上的盤古之歎息內,較為穩妥……”


    “文軍師所慮極是。”絕也讚同文軍師的說法。


    “色兒,你用一下通靈術之中的移魔之術,試試看。”


    蜮好不容易找到了安居之所,屁股還沒坐熱,就得倒騰地方,但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對它來講,這世上隻要沒有飯粒兒的地方,窮山惡水,深淵魔域,都是天堂。


    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兩忘想到了義父絕的身上,龍棘之毒還沒有吸食幹淨,又將蜮招喚出來……


    蜮哼哼唧唧的又離開了自己的“家”,主人之命,不可不從,況且,蜮更為害怕的是,自己若是不主動出來,萬一飯經紀人也進去了,把它“請”出來,那活著可就沒什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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