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虎騎士一片默然,雖然他們也不想讓他們的少爺像個野人一樣的活著,但當前確是沒有其他的路可選。


    “弟兄們,有兩件事……對你們來說恐怕很難,但你們必須幫我做到――我……,可能快去見加斯了――就把這當作是你們的前將軍的遺命吧……”絕沉聲道:


    “一是關於我們的現狀,千萬不能讓色兒知曉,此事就連我們這麽大的人都不好承受,何況他一個孩子……”


    “二是……這段日子,你們……不要太理睬色兒……無論如何,也要裝作對他漠不關心……不然,他若是對我們太過依戀,我們更加難以讓他離開……”


    一陣沉默,文軍師率先啞聲道:“遵命。”


    自莉莉絲以下,騎士們一個接著一個的重複著這個詞,聲音各異,充滿了無奈,這千篇一律的一個詞匯,接龍一般的,連續不斷的自每位騎士的口中,漫漫聽來,如一悲涼的長歌……


    之後,騎士們裝作沒事人一般回到了訓練場。


    當天下午,絕考慮到兩忘的體力消耗甚劇,沒有讓兩忘繼續習練刀法,取而代之,令“刀疤”李等人訓練兩忘的野外生存技巧。


    看著一個個叔叔伯伯們,雖說表麵上渾若無事,但兩忘的心中卻也感覺到了一絲莫名其妙的壓抑……


    自此之後,兩忘越的感覺到事情有些古怪,這些平時有如話癆晚期的叔叔伯伯們,此刻除了對兩忘進行訓練時之外,很少再和他言語;這群叔叔伯伯們,偶爾有時候,剛和兩忘說幾句話,話匣子堪堪打開,卻忽然好像想起什麽一般,馬上變得緘口不言,裝作用手或者胳膊來擦拭臉上的汗水,可是那兒根本就沒有汗;有的時候,叔叔伯伯們直直的盯著兩忘,待兩忘覺,與之四目相對之時,叔叔伯伯們卻又馬上將頭擰向別處……


    兩忘的叔叔伯伯們的扯淡變少了;而過去那幾乎是他們生命之中的主旋律的,喧囂的酒局更少了,偶爾喝酒,也是淺淺的一兩口之後,隨即匆匆散去……


    但是每當兩忘向這群騎士們詢問之時,這群平時無話不談,大大咧咧的粗漢,此刻卻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弄得這少年的心也日益沉重。


    自兩忘的無雙刀法妙悟生死之境之後,他的進境越來越快,頗有小成。


    這一天,兩忘穀中忽然下起了雪。


    伴隨著兩忘一聲清越的呼喝,手中的短刀人間揮出,刀光璀璨,刀意絢爛,奪目至極,帶起的瑩白雪花,在空中一時不曾散落,紛紛擾擾,宛若一座銀白色的幕簾門,門的一側是兩忘,另一側是那些自小伴養育他直到如今的騎士們。


    不知為何,此刻兩忘的胸口莫名一痛,絕輕輕走了過來,右手按在兩忘胸口上,一股柔和的鬥氣,傳入兩忘的體內,漸漸的,兩忘的疼痛緩解,隻有那還帶著溫熱的內息,源源不斷的注入體內,似乎不願意分離。


    “絕,好了……沒事了。”


    絕收住了內息,看著麵前的這個紅少年,眼中一抹欣慰,一絲傷感――隻是這傷感消逝得太快,宛若在瞳孔前一閃而逝的雪花。


    “色兒,你的無雙刀法……已有小成,從此以後,此刀法再也不可輕易空揮,否則刀勁反噬,會傷及自身……當然,我使的無雙刀法除外……”――兩忘或許還不知道,他的這一記無雙刀法,就算不傷及自身,也有人會疼痛,刀法小成之日,便是分離之時。


    一小會的沉默,絕強忍住歎息,但不知為何,依舊有幾片雪花,仿佛仍舊被那“胎死”的歎息攪動了一下,落在絕的麵前時,微微一顫。


    “色兒,這無雙刀法的修習,達到一定程度之後,再度使用,已不若初時那樣困難。(.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以後,你需要用心把握出刀的時機、方位與變化,這些事情,怕是要用一生來細細體會,但也不必太過刻意――也許,生死之間,本身就不是我們血肉之軀可以窮極的……”


    無雙刀法本無止境,就算絕所言的兩忘都能體會,卻還有更高的境界,返空為明,入神坐照,無神無我,諸神盡滅……這些絕都沒有說,不僅僅是由於時間緊迫,而是刀法和生命都是一樣,總有一些空白,無知無識更容易領悟,刻意的先入為主反而會更加的拘執――即是道家的至理,無為成大道。


    “但無論如何,這褻du生命的無雙刀法,終究還是易入魔道……色兒,日後你若有機緣,當循序漸進,奇正結合,方可大成……過去傳予你的群魔亂舞,平時若有空閑,多加習練,即可強身養性,又可進一步助你掌握你身上盤古之歎息的變化……”


    “明天,你就要離開了……早點回去休息,行李都已經給你準備好了……以後我們若是不去找你,切不可回來。從此……我們怕是再難相見……記住,你答應過我的,要好好活著!”


    這段時間,兩忘也偶爾聽他的叔叔伯伯透露給他,絕希望讓他離開之事,但兩忘沒有放在心裏。這不是他沒心沒肺或者是他健忘,而是他總是不願意去想,害怕去想――最好的地方,最好的人,讓兩忘如何舍得……


    雖不願,但這日子終於還是來臨了,兩忘呆呆的立在原地,動也不動,如雕像一般。


    絕看了一眼呆的兩忘,那歎息,終究還是死灰複燃,伴著絕的轉身,輕不可聞的自他的口中。


    ……清新的朝陽,初融的白雪,斑駁的地上跳動的鬆鼠,舊雪新泥中放肆不屈的紅花……雖說蕭瑟的殘景總是令離人心碎,但這一片欣然的景色中,兩忘的心情仍舊是不好受。


    ……兩忘與絕走在離開的路上,他的叔叔伯伯們,都沒有前來送行,兩人一狼的腳印,意興闌珊的在雪地上蔓延。


    ……一路無言。


    再長的路,都會有盡頭,更何況是別路。伴隨著絕的一聲“保重”,青色的身影轉身離開。


    看著絕離開的背影漸漸消逝,兩忘終於忍耐不住,放聲大哭。


    看著老大獨自離開,小主人嚎啕大哭,飯粒兒也明白了――混吃混合的日子,再也一去不複返了,仰天長嚎……


    “飯粒兒,你說絕和那些叔叔伯伯們,喜歡我麽?”哭著哭著,兩忘忽然蹦出這一句。


    “汪汪!”


    “看,連你都知道他們喜歡我!但如果我不走的話,他們會很為難的……”


    “汪汪!”


    “但是,我一走,他們見不到我了,就會很想我的。就像我們被土著抓起來的那次,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他們了,那時,我也非常的想他們!”


    “汪汪!”


    “飯粒兒,你同意我的想法麽?”


    “汪汪!”


    “那我們現在就回去!他們見到我之後,高興都來不及,怎麽能再次趕我走!”


    “汪汪!”


    “但我們得找個理由,就像那些叔叔伯伯們說的――雖說我也不太明白,要給足絕的麵子。”


    “汪汪!”


    “什麽理由比較理直氣壯呢,說我的刀法有些地方還沒弄太明白?”


    “汪汪汪!”


    “你也覺得不好……是呀,絕會怪我不夠用功的……不如說我的東西沒拿全,要回去找一找?”


    “汪汪汪!”


    “你說得對……還是你考慮的全麵!絕會說我馬馬虎虎的!”


    “我再想一想……”


    兩忘和飯粒兒找到一處幹爽的地方,席地而坐,大眼瞪小眼的開始思索……過了好一會兒,兩忘忽然一拍腦袋,叫道:“有了!‘刀疤’李叔叔過去一直要送我他的寶貝是什麽書……絕總是說等我年齡大了,才可以翻看。那本書,我現在還沒拿到手呢。我們回去,就說拿書!”


    “汪汪!”


    兩忘雖然對書本並不感冒,但經曆憂患之後,竟然連跳兩級,越過了“書中自有黃金屋”,堪破了“書中自有顏如玉”,四四方方的一摞紙,在這少年手中飛進化,承擔起了它在世俗之中的終極使命――成了敲門磚,且是敲回頭門的磚。


    呼吸順暢,腳步有力,滿麵春風,哼著小曲的兩忘,一步快過一步的向著老家方向奔跑,後麵屁顛屁顛的跟著同樣思鄉重重的飯粒兒――好酒,好肉,白吃,白喝,大爺我又回來了!忽然,一道熟悉的青影,橫在兩忘和飯粒兒麵前。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絕……離開兩忘之後,雖絕也深知此時螭虎騎士團的狀況,近於水深火熱,但他也和兩忘一樣,給自己找了無數的理由,再去偷偷的看兩忘一眼;不同的是,他身邊沒有那個放屁添風的飯粒兒,而且他這麽大的人,反而還真找不出什麽理直氣壯的理由;絕唯一占優勢的,就是在他效命於神聖熾輝帝國時,所學到的一手――先斬後奏,“先偷看色兒一眼……就***一眼,然後再找理由!”……


    “你這……你這孩子”――還是那樣,對這兩忘,絕的髒話總是無用武之地――“你回來幹什麽?”絕氣呼呼的道!


    雖說絕此刻也有點兒做賊心虛。


    兩忘剛想把那個“取書”的神聖理由抖出來,但當他抬頭望向絕時,卻失聲道:“絕,你的臉,你的頭,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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