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絕破爛衣衫覆蓋的肩膀上,隱隱約約露出的紋身,“神棍”莫幹西嘶吼道:“地劫者,神聖熾輝帝國的叛徒!當年將帝國陷入一片血海……如今,難得吾等有機會,讓恐懼與死亡,再臨那片詛咒的大陸,可是竟然胎死在,你這當年血染大地的惡魔手中……至高神的玩笑開得太有戲劇性了……哈哈,爾極惡之徒,難道還想消除罪業?癡人……”


    “罪業……我從來沒在乎過。(.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絕輕哼一聲。


    “一切所為,隻是我個人喜好而已。”


    斷手之後,莫幹西失血過多,終感不支,坐在地上,喘息道:“冤孽!不是你,地劫者,不是你……縱使爾乃當年不可一世的‘神之手’的第一號,也不是你……”


    原來,這位土著的精神領袖那敏感神經近日又得到神啟――就莫幹西而言,無論是花開葉落,鳥鳴獸叫,黑轉白,頭疼腦熱,事無巨細都會給予他神啟――單就對神心思的揣摩而言,絕對勝卻神的心理醫生。


    對於莫幹西的周期性頻神啟,這群當年作惡多端的土著大多竟然信之不疑,就算少數的土著對之不以為然,卻也對莫幹西的挾神明以令群惡趨之若鶩。反正莫幹西的神啟從來沒有一件是好事,土著們做了也當屬分內,傷天害理於他們而言怎可何樂而不為呢。


    莫幹西這次的神啟就是關於小白狼,這位疑似滅世之狼芬裏爾的後裔飯粒兒會為他們帶來福音。若能以飯粒兒為血祭,有罪者的救贖之日“黃昏之咆哮”將會降臨,屆時,他們這些處於穀中的徘徊黑羊將被破除封印,蕩出兩忘穀,再臨人間。


    土著們為了這次“黃昏之咆哮”的神啟可謂殫精竭慮,傾巢而出,自凱的手中搶奪了飯粒兒,順便帶走了孩子,將其作為人質,以便螭虎騎士找上門之時,可以投鼠忌器,化被動為主動。


    沒有料到在飯粒兒即將被血祭的一刹那,孩子突然變得狂暴起來,幹掉了莫幹西身邊兩位護駕的土著,與莫幹西纏鬥一場,最終拖延了時間,使絕能夠及時趕來,致使這次“黃昏之咆哮”功敗垂成。這或許是神對於侵犯他太多“**”的莫幹西的懲戒也說不定。


    八卦他人,風風火火;八卦了神,天誅地滅……


    此時莫幹西用斷了的手腕“指著”絕懷中的孩子,樣子煞是可怖:“是他,是這個孩子!這個魔器入骨者,破壞了儀式……吾等本想拿這孩子作為人質,確保祭祀順利。不曾想,他身上的魔器,忽然爆,破壞了一切……早知如此,應先扼殺此禍胎!”


    “滿腦牛鬼蛇神的雜碎!你還未感到慶幸麽。”絕正抱著孩子向外走,忽然回身喝道:


    “且不論這條小白狼是否為芬裏爾血統純正的後裔,是否能夠完成‘血輪’,就算滅世之狼降臨,或哪怕你真的變成***神,隻要傷了這孩子分毫,我們螭虎騎士團必將你碎屍萬段,百倍奉還!”(注:血輪為一種邪教活祭的血腥手段,通過殘忍的方式殺死獻祭者,並令獻祭者靈魂湮滅,使之成為僅存血肉軀殼的器皿,通過靈魂召喚,使與獻祭者血脈相承的祖先的靈魂進入獻祭者留下的軀殼,以達成“複活”。)


    巨大的寒意竄遍莫幹西全身,強烈的恐懼令其幾近窒息,此刻莫幹西仿佛墮入他整日預言的地獄,顫抖著,語不成聲的道:“令爾等這樣做的孩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他連名字都沒有呢……你若想化成冤鬼報仇的話,來找我。隨時恭候。”絕飄然離去。


    離開祭壇,來到高台,絕向下望去,下麵的騎士團螭虎騎士已轉守為攻占據優勢,土著們邊戰邊退。


    雖不長於禦風之術,但前熾輝帝國螭虎將軍的身手不可小覷。絕懷抱孩子,手提飯粒兒,在高台側壁幾下借力,如一朵青雲般飄飄下落。


    落地之前,絕看準時機,淩空一刀,如流星般劃過一個站在高處指揮的土著。豈知兩忘穀中,高處不勝寒,魔刀映血影,茫然辭人間。咚的一聲,土著的頭顱和絕的身形幾乎同時著陸。


    本就處於頹勢的土著,見對方頭領飛將軍般呼嘯殺至,手中還提著“神棍”莫幹西所說的“滅世祭品”,那條肥乎乎的小白狼。頃刻間鬥誌如泄了氣的皮球般,隨風飄散,退潮般落荒退走。


    驅逐敵兵後,眾騎士圍了上來,一張張醜臉掛滿關切,打量著孩子。


    絕淡淡一句“沒事了”,如火yao引線般,引巨大的歡響!


    絕急忙掩住孩子的耳朵,文軍師擺手示意大家低調――莫吵醒少主。


    “有屁不放,憋壞心髒。”更何況這天大的喜事。既然不能用聲音來宣泄,這群粗豪的騎士們便采用了他們獨到的方法:互相用拳頭悶擂,捏對手的嘴巴子,用胳膊勒別人的脖子,大鼻涕互甩,蹭古斯塔夫的大光頭,掀莉莉絲的長袍――莉莉絲認為那是裙擺……(作者按:全是低俗的慶祝方式,小孩子請勿模仿……)


    鬧了半天,螭虎騎士們仍舊不散,圍著絕打轉。絕問道:“還不回去,你們打算露營麽?”


    但騎士們仍舊沒有挪動的意思,直勾勾的看著絕,臉上蘊著笑意。


    絕奇怪道:“看我幹什麽?一個個鬼鬼祟祟,獐頭鼠目的。這點傷我還死不了,現在看最後一眼還為時過早……怎麽,你們也好‘白色蛇夫’那口了,花癡麽……不許再看了,誰再看我,老子就和他單挑!”漸漸的絕被一張張醜臉看得毛。


    “大人,你在抱孩子……第一次看見你抱孩子!”


    有些暗淡了的陽光下,渾身是血,傷痕累累,衣衫破爛的男子懷抱著琵琶骨上插著白色肋骨的孩子,本應是有些恐怖的肅殺畫麵,但此際在騎士們心中卻一陣溫馨。


    “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哪!看不出來,大人不抱則已,一抱驚人,手又穩,又輕,部位拿捏得也敲到好處……大人,你是不是過去偷偷練過!”


    小少爺在騎士團可謂眾星捧月,這群一身臭汗、酒漬的爺們,每天都以抱一抱少爺為榮,抱不到為恥,為了能抱上孩子,相互間經常爭得頭破血流。有些蠻力不濟的騎士更為了這一抱,使盡了陰謀手段,可謂勾心鬥角。


    每次騎士們大呼小叫,蜂擁般搶著去抱抱少爺,隻有絕在一邊冷冷清清。這回將軍破了例,絕大人的“第一次”,可是不能放過。


    “大人,你抱得太專業了,神乎其技一般,簡直是天生的奶媽料子。當年大人你應該加入聖教的護教騎士團,成為聖騎士。那樣的話,如今隱居兩忘穀,還能有把大錘子,沒事兒敲敲桌椅,補補鍋盆,總勝過天天無所事事。”。(注:在神眷之大陸上,聖騎士司屬於至高神教,作為至高神在世俗間護衛,除了擁有近身搏擊技能之外,還會施展一些聖屬性的魔法。身為神的仆人,抑或說神的打手,使用的武器多為錘、短棍、權杖的等鈍器。這是聖教所標榜的慈悲,刀劍等有鋒刃的武器被認定為殘忍。由於在沙場之上,聖騎士在作戰的同時,還負責施展急救法術救死扶傷,故總被其他人戲稱為奶媽。)


    “依我看大人更適合當牧師,兄弟們偷雞摸狗的勾當也好有個人告解,為我們祈祈禱、贖贖罪,替我們在至高神麵前背背黑鍋。”


    “大人何等樣人,怎能幹那種微末職業?大人人中龍鳳,最少也得當個主教。信徒中秀色可餐的千金小姐,風姿款款的少*婦,全部以至高神為名,慰籍她們的寂寞,賜予她們最溫暖的關懷……”


    ……


    “你們不要造謠!”絕大聲辯解。


    “當時這孩子倒向我,我順勢把他扶住,我隻是配合他動作而已……最多隻能算用胳膊把他摟住,不算抱!”


    這位前神聖熾輝帝國螭虎騎士團將軍,不知記不記得“君子不爭”這句老話,他確實應該記住這話,這種事是不能爭辯的……


    “全軍聽令,集合,回家!”


    四下一片昏黑,小孩勉強睜開雙眼,費力看去,周圍模模糊糊,什麽也看不清楚。忽然,兩個土著瞬間出現在眼前,口中嗬嗬作響,向自己追來。


    小孩嚇得渾身抖,想要跑,雙腿卻好似釘在地上,一動不動;口中欲呼喊救命,張大了嘴,卻不出半點聲音。


    兩個土著逼近自己,越麵目猙獰。忽然之間,土著的臉上多了一個小紅點,紅點如滴在紙上的墨跡般,卻來越大,竟成了一個血洞,裏麵噴射出血來,灑了小孩一身。


    血水越淌越多越多,不見斷絕,不知何時,竟將小孩周身淹沒,漸漸的升至孩子的頭頸,淹向口鼻,孩子奮力掙紮,但血水越積越多,以至沒頂。孩子在血水中越陷越深,血水灌入口鼻,在孩子體內越來越脹,直欲爆裂。孩子終不堪負荷,血水自體內砰的噴出,孩子的身子支離破碎……


    啊的一聲,孩子睜開雙眼,小臉已嚇得失去血色,看見絕在自己身邊,才恍然明白剛才做了一個噩夢。


    孩子撲向絕的懷中,哇哇大哭。


    “沒事,沒事了,到家了。”絕輕拍孩子的頭,出言安慰。另一隻手撫著孩子背心大椎穴,注入柔化之後的鬥氣,助其寧神。


    出乎絕的預料,孩子的經脈,本來由於被盤古之歎息穿透了琵琶骨,不能順通,但此刻絕注入的鬥氣,卻不見阻滯,十分流暢。


    絕一邊輸入鬥氣,另一隻手一邊試探孩子的經脈,雖然經脈流的路徑與交匯處,稍許有些異於常人,但卻已聯通。


    孩子心神寧定之後,哭聲反越來越大,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道:“絕,我殺了人……我殺了人,太可怕了……他們剛剛在追我!”


    絕沉吟一會,已然明了,孩子白日裏戰鬥時,雖已失去神誌,但那廝殺的恐怖場麵卻已銘刻內心深處,難以擺脫。


    絕歎了一口氣,取來一皮囊酒,遞給孩子,輕聲道:“喝點兒,安安神。”


    飲了幾口酒,孩子略脫沉重,見絕靜靜的看著自己,滿臉肅然。


    “孩子,你看……”絕指著身後那群滿臉關切的螭虎騎士。


    “你喜歡這些叔叔伯伯麽?你覺得他們是好人麽?”


    “喜歡!他們都可好可好了!”孩子不假思索。


    “他們……他們和我一樣,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滿鮮血……生於戰亂,人難以苟全……殺人,無論如何也卻非好事,再冠冕堂皇的借口也不能為奪人性命開脫。”


    “但是,這世上有些事物太過珍貴,太美了……用一生也不夠去愛,舍出性命也想守護……可是當這些事物遭遇惡行之時,你隻能拿起刀劍……”


    小孩點了點頭,雖然他未必都聽得明白,但眼前這男子那冷峻的臉上,一直凝視自己的刀鋒般的雙眼,在此刻,在恐懼糾纏的此刻,卻分外明亮,宛若淒淒暗夜中的一團火。隻要他在身邊,多深的恐懼,都不害怕;多大的困苦,都能經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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