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洞穴,躍下懸崖峭壁,林誌方才輕噓一口氣,幸喜無人看見。走出幾步回頭,卻見依舊是綠藤縱橫,哪裏能看得出有一個山洞藏在裏麵。


    與那白猿一前一後穿過紫竹仙林,回到了水潭邊,林誌仍舊跌座地下,將玉簫放在身邊,拿起琴譜來正準備仔細看看。那隻白猿卻從身後跳了來,一會指指指碧玉屏簫,一會又指指林誌的嘴巴,抓耳撓腮,口中吱吱亂叫,樣子急不可耐,看它架式,是想讓林誌吹奏一曲。


    林誌不忍拂其好意,又感激它指引拿到寶簫。便先提起碧玉屏簫來,隻覺入手一沉,那簫不知何物所鑄,似金非金,似玉非玉,卻是堅硬無比。淡淡地陽光下,簫身更顯得碧波如水,觸口微涼,輕輕一敲,如金玉聲。


    林誌把簫放到口上,輕輕去吹,結果卻吹不響。林誌大驚,又翻來覆去看了半天,卻見其與普通洞簫並無二致。他心念一動,又將其放在嘴上,運足真氣使勁一吹,卻才出聲來。其色質優美,宮、商、角、徵、羽五音,俱兼清脆動聽,如同無數大小珍珠傾倒於玉盤中間一般。


    林誌運足真氣,將洞玄寶誥的第一部分玉清寶浩吹了出來。隻吹了十數音後,漸漸的越吹越高,忽然拔了個尖兒,像一線鋼絲拋入天際……待到極高的三四疊後,陡然一落,又極力騁其千回百折的精神,如一條飛蛇在黃山三十六峰半腰裏盤旋穿插,頃刻之間,周匝數遍。從此以後,愈呤愈低,愈低愈細,那聲音漸漸的就聽不見了。


    回旋婉轉,簫聲漸響,恰似吹xiao人一麵吹,一麵慢慢走近,簫聲清麗,忽高忽低,忽輕忽響,低到極處之際,幾個盤旋之後,又再低沉下去,雖極低極細,每個音節仍清晰可聞。漸漸低音中偶有珠玉跳躍,清脆短促,此伏彼起,繁音漸增,先如鳴泉飛濺,繼而如群卉爭豔,花團錦簇,更夾著間關鳥語,彼鳴我和,漸漸的百鳥離去,春殘花落,但聞雨聲蕭蕭,一片淒涼肅殺之象,細雨綿綿,若有若無,終於萬籟俱寂。


    林誌放下玉簫,心中一片喜樂安靜,感覺自己玉清二層境界更加圓滿。他又俯看看那條寶簫,隻見它靜靜地橫臥手中,日光從竹林縫隙中照耀下來,更顯得它閃閃光,奪人耳目,顯然是件異寶。


    那白猿坐在麵前,良久不動,卻是已經聽得癡了。半晌之後,它才一個筋鬥翻起,作歡呼雀躍之狀,又伏到林誌麵前,衝那玉簫連連叩頭,又一個後空翻,竟不再入竹林,直接下山遠去了。


    林誌大驚,好在這段時間以來他奇遇甚多,倒也不至驚慌失措。他看著那猴兒越走越遠,心道,這白猿聽了自己用玉清寶誥吹奏後而來,又故意領自己去取碧玉屏簫,見此物重現人間後如此激動,莫不是大有深意所在。這猴兒又不識字,莫非它見過管柱子吹xiao,並知道他埋寶所在,這才領自己去取?如此說來,這白猿豈非也有千年壽數?


    書中暗表,這次林誌猜得不錯。這猴子本是這洞玄山麒麟峰下一隻普通灰色猴兒,隻是機緣湊巧,管柱子與洞玄子在紫竹仙林中談琴論道,比武論法,一坐便是十年,這猴兒初時害怕,後來便整日在旁廝混,二人覺其有趣,也未曾管它。熟料教藝不如偷學,竟然讓它也初開靈智,得悟大道,逐步便知端茶倒水,偷桃獻藝,直如個靈動小廝一般。後來管柱子因幫離開麒麟之後,那洞玄子思念良友,每日中午便會來到紫竹仙林中,或吹xiao或彈琴演奏一曲,以作紀念。這猴兒知道這是難得的機緣,也整整與洞玄子相伴幾十載,再往後洞玄子升天,那猴兒仍舊在紫竹林中生活,管柱子前來赴約之時,猴兒也曾陪他左右。管柱子其時功力大進,已初入仙人之境,念它心誠,賞賜其靈丹一粒,囑其看守門戶,於洞玄弟子中擇善者傳其衣缽。


    那猴兒本已初入門檻,得了靈丹後更是功力大進,又整日在洞玄山中取奇珍異果為食,得天地之靈氣,過了千餘年,仍是縱跳如飛,全身黑黝黝的長毛也盡轉皓白,變成了一頭白猿。隻是獸亦有心,它感念洞玄子管柱子厚德,整日不肯離開紫仙竹林左右,更時時窺視,不許行人野獸侵害埋簫之所,故千年之後山洞仍舊維持舊貌。管柱子所留壁書,除石皮脫落,個別字體偶有不清外,仍然清晰。


    隻是近千年來,洞玄弟子一心求道,學樂器者少,會吹洞簫者更是百中無一。白猿得了使命,眼見自己一天天衰老,卻完成無望,不由心內焦急。那日它聽得有人吹xiao,並且吹的是洞玄子曾彈奏過的曲調,不由大喜。它早已通靈,雖然口不能言,但也頗悟察顏觀色之道,與林誌接觸了幾天,感覺此人並非邪惡之流,隻是他功力低微,再聽下去對自己修行也沒什麽裨益,心頭微感不耐。今天林誌未帶竹簫,它故意引他過去,眼見他取了寶物,自覺千年沉屙一朝得解,心頭大樂,一路縱橫跳躍,離開麒麟周遊諸山去了。


    林誌自是不知其中曲折,見白猿遠遁,還說猴兒頑皮,陪了他幾天覺得膩煩,自己下山玩耍去了。心頭微覺遺憾,又低下頭拿起那本簫譜來看。


    翻開卻是薄薄幾頁。那管柱子心知日後得到此書者必定是洞玄門下弟子,他與洞玄子相交多年,對其功法得失了解甚深,特在此書中有所點評。其人回山之時功力已趨仙境,對洞玄寶誥又了如指掌,真是句句珠璣。林誌功力淺薄,但對玉清寶誥也早已倒背如流,隻是對一些語句未能理解,而且修仙最重頓悟,杜明成雖然也給他作過解釋,但越解釋反而他越不得解,隻能說是機緣未到。他現在正在二層衝擊三層的關口,心中有一些問題百思不得其解,一見之下便如同雷殛,登時便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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