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霸如今身居高位。在江湖之上可以說是霸主級的人物,對於練氣士的存在似乎隱隱約約已察覺到,雖然驚訝,但還是能夠接受,歎了口氣道:“若是師兄不說,我尚且把自己這番基業當做驕傲,殊不知人外有人,我幸苦打拚幾十年,想不到還是井底之蛙……”


    袁西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修仙成道是一事,闖蕩江湖是一事,無分高下,隻是個人追求不同,你既然走到今天這一步,莫非還有疑惑?”


    聽到這話,王天霸就坦然的笑了笑,說道:“師兄說的不錯,隻是突然聽了這等奇聞,仿佛身上又壓下了擔子似的。”


    袁西望知他擔憂練氣士的存在,搖了搖頭說道:“練氣士專注修煉,不會幹擾世俗之事。在我看來,即便是藏身世俗的練氣士,也不過是為了搜集處理一些凡人無法‘消受’的東西。”


    “無法消受”的東西,該是指一些天地靈物,或是妖族怪獸,王天霸心領神會,也不多問,過了一會兒似有所想,才又說道:“照師兄的話看來,那青州死囚被救,分明就是練氣士所為,這卻是為何?”


    這種無頭公案,若是不了了之,將來就成了神怪故事,但此時身臨其境,袁西望不由為之費神,然而毫無線索之下,怎麽想也得不出個結論,無奈道:“這件事,目前我也不知為何,恐怕要花些功夫查探才能知道。”


    王天霸聞言,也隻好作罷,複又問起:“師兄,你怎會和望天侄兒在一起,你走了這麽多年,應該不認識他才對啊。”


    聽到這話,袁西望不由奇怪。說道:“恩?我和他隻是路上偶遇,你這樣說,莫非他還與我有什麽關係?”


    王天霸滿臉驚訝,急得站起身來解釋道:“師兄,這怎會沒有關係,我能認識陸兄夫婦,還不全是因為你!”


    這樣一說,袁西望更是不解,奇道:“究竟怎麽回事兒,你說清楚些。”


    王天霸急歎一聲,輕輕拍了兩下桌子,說道:“師兄啊,你當初也未曾和我細說,廣陵師尊還有傳人,我功夫略有所成的時候去拜祭師父,就碰到一個女子。”


    袁西望聽到這裏,立刻想到華曉芸,情急之下,就打斷了王天霸的說話:“你說是小芸?”


    王天霸點頭不迭,口中繼續道:“是啊,就是華曉芸華姑娘。我詢問之下就知道了她和你的關係,隨後就成了朋友,初出江湖那會兒可還多蒙她照顧呢。”


    袁西望輕輕點頭,轉念一想,臉上頓時爬起驚容,道:“這,你是說望天就是小芸的兒子?!”


    王天霸見袁西望明白過來,稍顯輕鬆的說道:“可不就是嗎?華姑娘後來嫁給泰安郡守陸帛韜,於是退出江湖,華雲豪老爺子也把商會遷往青州,一家人本來安安樂樂的,誰知華雲豪老爺子晚年時候舊傷複,突然駕鶴西去,華姑娘當時剛剛生下望天,心痛之下,疾病纏身,久治不愈,沒撐多久也去了。我那年正與一江湖勢力糾纏之中,分身不得,終於沒幫上什麽忙,哎……”


    陸望天居然就是華曉芸之子,從王天霸口中得知這一切,袁西望大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華雲豪和華曉芸都死了,真是心痛想哭,可冥冥中,自己又和陸望天走到了一起,這尋著故人的喜悅,也淡淡的存在著。心亂如麻。袁西望不自覺地低聲呢喃起來:“原來…如此…”


    王天霸見到袁西望失神的樣子,有些擔憂,輕聲問道:“師兄,你沒事吧?”


    除了自己的家人,袁西望終於又找回了故人,然而,心中卻又有些說不出的怪異:“生老病死,這該是注定的,三十年,這世間不短啊,生這些事情,原就在意料之內,可為何我總有種身不由己的感覺,我修仙究竟是在為什麽,周遭親友一個個都死去了,我雖然得了仙道,那又如何?我能幫他們嗎?我是連自己也幫不了?!”


    王天霸現袁西望的臉色愈難看,急忙開口道:“師兄,你切莫自責,誰也無法改變已經生的事情,華姑娘雖然死了,但她與陸兄的恩愛卻做不得假,她並沒有埋怨你。甚至,你看望天,他像是一個心懷怨恨的人嗎?”


    望天,抬頭…望天…天空中的繁星依舊明亮,如同那神話傳說中指引著人前進……


    袁西望似乎領會到了某種本質,萬法萬象,聚散離常,一切的一切,都被一根名為“情”的線牽連著,這根線永遠不會斷,哪怕線另一頭的事物已經遙遠到無法觸及。但始終連著。


    無奈的笑了一下,又輕鬆的笑了一下,袁西望開口道:“師弟,看來三十年後,卻是要你教我了,我已遠遠不如你。”


    王天霸咧了咧嘴,對袁西望的說話,不知是認可還是不認可,又繼續道:“其他都是廢話,如今要做的事,還是救望天的父親陸帛韜要緊。”


    往事已矣,現在的事更為重要,知道一切淵源後,袁西望自然對營救陸望天父親的事情更加重視。輕輕頷,神情略帶嚴肅地說道:“我雖算是練氣士,但無門無派,更沒多少朋友,這件事,恐怕還要依仗你,看你樣子,應該有些想法吧?”


    談起此事,王天霸也顯得有些憂慮,思索片刻,說道:“囚犯被劫我也是剛剛知道,師兄不說,我也猜不到世間尚有練氣士這等人物,不過,最近我遇到的一件事,似乎和這件事有些關聯。”


    袁西望看著王天霸,似乎覺得三十年時光隻在昨日,總不習慣他那沉著幹練的樣子,略帶笑意地說道:“莫要擺譜,快快說來,也好盡快設法解救望天的父親。”


    王天霸微微低頭,依舊十分認真,或許這也不能算是認真,而是幾十年的江湖磨練。已經刻在了骨子裏,變成了他人的一部分。就聽他繼續說道:“我本在天州辦事,恰好從朝中一位大官那裏得知一個消息,似乎有某個強大的勢力十分喜歡收集天下間名貴的兵器。陸帛韜陸兄家中藏有師兄所鑄的天香劍,此事不知如何泄露了出去,那位高官欲要搶奪天香劍去討好那個勢力,於是借助權力栽贓陸兄,去抄了他家,我聞訊之時也來不及援救,但心想隻要人沒事,遲早能把他救出來,又想放長線釣魚,看看是什麽人有如此魄力,連朝中權貴也要拚命討好,於是就按兵不動,誰知竟然成了現在這個局勢。”


    天香劍是袁西望送給華曉芸的離別禮物,意義非凡,如今居然被人搶了去,不由讓袁西望有些氣憤,眉頭皺得更深,過了一會兒才道:“你‘龍門’勢大,想必江湖中難有人能逃過你的耳目,而此事又是從朝中傳出,牽扯的勢力,恐怕就有些奇特了。區區世俗兵器,難以引起練氣士的關注,這讓我不好判斷,但奪兵之事和囚犯失蹤同時生,恐怕不是巧合……”


    王天霸點了點頭,又說道:“我也是和師兄同樣的想法,可惜線索也少的可憐……”


    沉默半晌,兩人始終沒有什麽頭緒,袁西望歎了口氣道:“你再查探查探,若是無法可找,我隻有從仙門之內著手了。”


    這是最後的辦法,可就目前而言,袁西望實在不想重新涉足仙門,當年的恩怨未曾了結,如今過了三十年,更不知會演變成什麽局勢,隻好寄望王天霸能多找些線索。想了想,又說道:“對了,師弟可知青州境內是否有個袁家,最好是做古董生意的。”


    王天霸聞言,沒有絲毫敷衍,認真想了一會兒,才回道:“青州有我龍門分堂,我也在青州待過三年,地麵上的商戶大家族,盡數認識,印象中卻沒有幾個姓袁的,雖然時間久了記不清楚,但做古董生意的一定沒有,倒是有一家不錯的煉兵坊,主人似乎就是姓袁。”


    得知此事,袁西望立刻追問道:“你可知那家人住在何處?”


    王天霸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這可不巧,那作坊十年前就關了,那家人現在也不知找不找得到,姓袁…莫非這是師兄的家人?!”


    袁西望輕輕歎了口氣,滿帶失望地說道:“可不是嗎?離家三十載,再回來,卻是人也找不到了……”


    這時,王天霸明了情況,對這件事也更為上心,又道:“師兄別急,待我派人去查探查探,也許能有些消息。”


    這樣一說,袁西望神情才稍微好看,但也沒有過多期望,就謝道:“那就有勞師弟了。”


    王天霸灑然一笑,說道:“區區小事,哪裏敢承師兄的情,你便放心,不出三日,就能有消息。”


    一番交談,總算是有了個不錯的結局,又隨意聊了幾句,王天霸就離開了這間雅閣,自己重新開了一間房休息,他畢竟是一門之主,還有事務要處理,不好一直和袁西望敘舊。


    袁西望尋回故人,又遇見這麽多事,實在難以入眠,不過,他修為深厚,睡不睡也無所謂,獨自看著夜景,試圖撥開身上煩亂的俗事,找到一股清晰明確的道路,漸漸入神,天空的繁星仿佛更多了……


    閣樓之上突然傳來悅耳清唱,伴隨琴音,緩緩流入耳中:


    “江湖淚,煙雨遙,莫問英雄出處……天高高,碧海潮,紅塵醉夢飄飄……”這歌聲無比清脆,委婉動人,連袁西望也為之觸動,全神聽了起來。


    聽了不多時,袁西望突然打了個激靈,匆忙抬頭看去,口中怪道:“這琴曲之內暗含煞息,上麵又修仙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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