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從半空緩緩落下,依舊不慍不怒地說道:“我隻是個過路之人,你不必害怕…哦,對了,現在你才是人,我是妖。”


    妖,這個詞眼吐出來,頓時將袁西望嚇醒了,他不是衛道士,他也不會見妖就殺,可自古以來妖魔亂世的典故層出不窮,練氣之人也都對妖物深惡痛絕,這一切故有的認知,讓他麵對這個氣質、相貌都凡無比的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對麵這個“妖”,從他身上感覺不到絲毫的煞氣、罡氣,可偏偏他那股完美的氣質,就足以讓人心神動蕩,充滿了一種怪異的感覺,類似相形見絀,仿佛站在他麵前,無緣無故就矮了一頭。袁西望體內的“劍道法相”似乎也受到某種刺激,緩緩浮現在他身後。


    當這個“妖”看到袁西望的法相,臉上立刻露出驚異的表情,然而,這種表情放在他臉上,似乎突顯不出本來的意義,他麵部肌肉的變動,依舊是簡單、和諧,還是可以用完美來形容。


    這時,袁西望更加切身的感受到了他的不凡,這是一種無法想象的修為,之所以感受不到他的力量,是因為他力量的本質,已經遠遠越了自己,搭配上那種完美的氣質,即使看見他站在那裏,也會生出一種錯覺:“這是真實的存在嗎?”,他似乎已經是一種極限的完善,如同這個大千世界一般,因此,當你把他和周圍環境一起看在眼裏,就會覺得,那裏有兩種截然不同的事物,可又恰恰處在同一個空間之內,兩者不分高下,是“自然”,而又不“自然”。


    “你的法相居然是劍啊?按理來說,人類的法相應該僅限在天地靈物的形態之上,何況劍是後天創造出來的東西,怎麽可以煉化為法相呢?讓我看看。”


    這位“妖”又開口說話了,帶著好奇的語氣,那種語氣,似乎是在對整個世界和他自己問,可給袁西望的感覺是,這樣的問題,他應該是知道的。


    和人類無所差別的手掌,白皙,更透出一種莫名的光華,輕鬆寫意的握在了“劍道法相”之上,而隨後,紅塵劍居然化虛為實,被他穩穩握在手裏!他十分認真的審視著這把劍,眼中流露出一種複雜的神情,有專注研究學習的意味,也有讚歎賞識的感覺。


    可他的這一係列動作,卻是那麽的詭異,從他原先站立的地方,到達袁西望身後的法相,並不能說是走過去,或是飛過去,他原地不動,而彼此間的距離仿佛在瞬間化作了虛無,他握著紅塵劍,仿佛就和紅塵劍化為一個整體,袁西望看見這個景象,居然覺得應當如此,不該阻撓他!


    這個時候,袁西望就不僅僅是擔憂、謹慎了,而是從心底出一絲顫抖,“這是怎麽樣的存在啊?!”


    身體在這一瞬間,仿佛不再屬於自己,像是和那個“妖”同化了,變成了他的東西,而自身一切的秘密,完全曝露在“妖”的眼中!袁西望不願意這樣,他有尊嚴,他的劍道也有尊嚴,被人這樣肆意的“把玩”,如何了得?!


    “錚!”清亮的劍鳴,從“劍道法相”中出,紅塵劍幻化虛實,重新握在了袁西望手中,這時候,毫無停留的出劍,天罡劍氣籠罩劍身,足步紅塵飄搖,無數武道招式、技法,完全伴隨劍勢施展出來!


    然而,不知為什麽,那個妖明明是原地不動,劍身無論如何都刺不到他!劍每次到了他身前,就自然而然的讓開?就是讓開,袁西望沒有絲毫留手,他的感覺是,劍已經按照自己的想法從那個角度刺了出去,結果也應該是刺在“妖”的身上。可偏偏就是無法刺到,這其中沒有任何力道的推卸,更沒有任何阻擋啊!


    這個時候,仿佛是袁西望錯了,他對於力道的把握錯了,他的眼睛產生了幻覺,他出劍的招式不對。


    “這究竟是怎樣的力量,難道是我所追求的劍道,遠遠不及他,甚至連觸碰的資格也沒有?!”袁西望心中產生了質疑,麵對這種如夢似幻的力量,他無法不懷疑自己了。


    “君子恨、霸王怒、群魔哀、逍遙樂、俠客愁”紅塵劍法相幻化成五把截然不同的劍器,猛然刺向那恐怖的“妖”!


    這一刻,袁西望動用了所能出的最強“法相之力”,也是他目前劍道的極致,其威力,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比起劍陣都要強勁。然而,那位“妖”卻微微低頭,似乎還在思考袁西望法相的問題,對於浩然充沛的劍氣一無所感。


    直到五把劍器距離他身子不過寸許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平靜地說道:“朋友,你有些著急了。”


    這聲音落下的時候,他的手輕鬆動了兩下,無法形容那是怎樣奇妙的動作,左右兩下擺動,劃出某種痕跡,那或許才是真正的羚羊掛角,看不出跡象,摸不清根本。


    就這樣兩下,袁西望出的五把劍器法相就化作了煙塵,一切天罡劍氣,似乎脫離了自己的懷抱,投入了另一個世界,消失不見了。驚訝,驚懼,驚駭,這就是袁西望現在的表情,更漸漸變作了絕望,仿佛一切追求在瞬間化作了空想,這種打擊,實在叫人難以接受。


    就在這個時候,“妖”的手又搭在袁西望的肩上,這次還是兩隻手,並且緩緩把無力跪倒的袁西望扶了起來。他還是帶著善意的微笑,完美的麵孔、姿態,並不因為剛才做了一些動作而改變,隻聽他開口說道:“朋友,我已說了,你太著急了,這樣不利於修行。”


    袁西望滿臉不解的看著“妖”,不明白他到底要幹什麽,又是為了什麽而來,甚至,他要怎麽對待自己。


    “妖”又笑了笑,更為燦爛,這個笑容似乎把袁西望心中的失落一掃而空,而他又繼續說道:“看來是地層的罡煞暴亂,才把島嶼變成這個樣子,不是朋友你的作為,我倒是誤會了。”


    袁西望聽了這話,依舊是疑惑不解,暗道:“這是什麽意思,他是以為我憑一己之力,把忘仙島弄成這個樣子,於是打算找我切磋?”


    不等他想出個道理,那“妖”又開口說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人類,不清楚你們的禮節,看來你很忌諱別人看你的法相,實在有些抱歉。”


    袁西望聽到這話,更覺得奇怪了,“妖”也是願意講究禮數的嗎?在他看來,將別人的法相握在手中觀看,是很平常的事情?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不知閣下到底為何而來?”


    這是袁西望麵對“妖”第一次說話,似乎令他十分開心,他就回道:“嗬嗬,你不必擔心,我剛才見這島嶼上罡煞繁亂,似乎有種強大的力量在其中活動,就來看了看。”


    這樣一說,袁西望才疑惑稍解,神情也舒緩了一些,又問道:“原來如此,那或許是在下衝動了,無故向你出手。”


    “妖”輕輕搖了搖頭,似乎並不在意,反而說道:“那是你的法相具備靈性,不受我‘本相’壓迫,自主作出的反應,並不奇怪。”


    “本相”,這又是什麽東西?袁西望沒來得及問,“妖”又繼續說道:“看起來,你並不怕我?對嗎?”


    袁西望無奈一笑,說道:“閣下這等修為,我即便怕又有什麽用,況且,聽你說話,我也沒有感到任何惡意。”


    “妖”再次暢快的笑了笑,讚道:“你真不錯,即便在妖宗之內,也沒人能夠有你這樣的膽色,他們嘴上說不怕我,可依舊怕得很,嗬嗬。對了,現在的人族練氣士都像你一樣,見到妖族不立刻喊打喊殺嗎?”


    聽到這話,袁西望卻有些不好回答,他算是從來沒有和練氣士一起麵對過妖族,隻能說道:“這個我卻是有些不清楚,不過,凡事總有道理,在我看來沒有足夠致死的原因,何必殺戮,對待世間萬物,都是一樣。”


    “妖”聽完這話,立刻高興的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殺戮隻會破壞世間的美麗,何必呢?朋友,你真的很不錯,我想和你交個朋友,不是普通的那種,像是你們人類的手足兄弟,可以相親相愛,互相了解的那種。”


    這話說出來,頓時讓袁西望即驚訝又無奈了,按這位“妖”的意思,豈不是要和自己結拜?隻好尷尬無比地說道:“閣下好意,實在讓人有些難以接受,我兩不過剛剛見麵,認識都談不上,怎可以就結拜為兄弟,也太草率了吧。”


    “妖”卻淡然地笑了笑,說道:“朋友,你的想法不錯,顧及了我和你的立場,不過,所謂的結拜,在我看來,是根據兩個人的緣分、以及本身性情的投契所促成,我從數千萬裏之遙的洪荒海域而來,第一個遇見的人類是你,這就是緣分,而我通過你的法相,已經知道了你對於大千事物的看法,我十分認可,這就是默契,於是,我和你結拜,也就順理成章了。”


    “妖”的話,是一種理念,屬於他的理念,和人有所不一樣,有些奇怪的感覺,然而,他所言“結拜”的本質,和袁西望如出一轍,這就讓他一時間難以辯解了。


    尚在猶豫的時候,“妖”就開口了:“對了,居然忘了告訴你我的名字,真是有些失策,我叫做皓陽,皓是一個白,一個告,表示我很誠實,陽是我的性別。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袁西望聽他說著,更是驚訝,一個妖,居然對人類的文字如此精通,倉促間,居然順嘴答道:“我叫做袁西望。”


    妖…皓陽聽完,神情又顯得有些興奮,繼續說道:“那麽,從現在開始,你袁西望就是我皓陽的結拜兄弟了,按照人類的習慣,你該叫我大哥,我則叫你二弟,對嗎?”誠然如他所說,他並不清楚人類的禮儀,於是,不需要祭祀跪拜,他就成為了袁西望的結拜兄弟,這一切是如此的簡單、輕鬆。


    袁西望尚在出神,聽到皓陽的話,就更是無奈,居然無緣無故,和一個“妖”成了兄弟。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飛來一道白光,赫然是文童駕著百世經綸來到了,他擋在袁西望身前,氣勢洶洶地對皓陽說道:“呆!哪裏來的妖怪,敢欺負我哥哥?!”


    皓陽見到文童,卻是滿臉驚訝道:“竟是我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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