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盤之鬆,盤中之石,下盤之水。峰石各抱地勢,競相崢嶸,盤壁之上多有巨石,些許石壁光滑平整,若是往後再移數百年不知該有多少文騷弄客會留下筆跡?


    所謂下盤之水指的便是位於盤山正前方的河流,這條河流目前沒有名字,它在後世被稱為雙台子河,河從遼東入海,亦渤海,匯入遼東灣。


    盤中之石所指的是盤山半山腰的繁多亂石,這些亂石模樣千奇百怪,顆顆石塊頗大,它們形象各異地立於山腰間,有些隻是底部撐在地麵的石塊半傾斜似乎隨時都會翻滾而下,一些巨大的石塊卻是半埋入土,石塊之上偶有青鬆,看去霎是奇特。


    鬆,遼東最常見的植物類就是鬆樹,難以想象盤山的半山腰是亂石,山頂為什麽會聳立數之不盡的鬆樹林。


    衛氏朝鮮在盤山立關隘名為盤關,盤關在曆史上默默無名,隻在衛氏朝鮮被滅國期間小小的書筆了一次,會被書寫不是它的地理位置多麽重要,而是漢滅衛氏朝鮮時曾經在盤山打了一仗,兩萬餘漢軍精銳攻取盤關留下數千具屍體無功而返。


    盤關話說是關隘,它其實更像是一個立於山門前的要塞,隻不過這個要塞不是四牆而立,它隻有一麵城牆一個關門連接盤山前部,周圍依靠山體,牆高有四丈,內長駐衛氏朝鮮兩千軍隊。


    漢部對衛氏朝鮮開戰後,衛蒙撤掉遼東以西的所有軍隊,撤下來的軍隊分批進駐黑山、盤山和險瀆城。


    盤山作為衛氏朝鮮遼東屏障的倚角之一,它緊急進駐五千士兵,盤關得到增援後兵力劇增達到七千。盤山與黑山和險瀆成為整個遼東的軍事重地,三個倚角之中盤關前有河水、側翼臨靠遼東灣,是三個軍事重地中地勢最險的一個,因此衛氏朝鮮在黑山駐軍三萬、險瀆城駐軍七萬,唯獨盤關隻駐紮了七千。


    呂炎選盤山自有他的理由,其一盤關雖然地勢險要,但它卻是位處偏僻,衛氏朝鮮軍隊若想要支援盤關需要繞開那條無名河,隻要控製住河岸兩邊就能極大限製衛氏朝鮮增援的時間;其二是盤關不攻下就算是進取了黑山和險瀆城,醫無慮山的側翼依然還是遭受水道上的威脅;其三攻下盤山後等於攻下衛氏朝鮮在遼東的一個出海口,若衛氏朝鮮想從海路偷襲也隻能從其它地方繞遠路增加航程,最重要的是衛氏朝鮮不敢惹怒漢國,所以定然不會進入漢國水軍的勢力範圍。


    五萬大軍轉向盤山,騎軍主力轉道東北方向的北鎮平地威脅黑山,其餘的六萬步軍向險瀆城的方向行軍擺出要強渡大遼河的架勢。


    衛氏朝鮮西部大將衛達得知‘漢軍’開始行動的時候派出金令急使(類似於漢軍的鴻翎急使)嚴告各方守將,在還沒有確定‘漢軍’想幹什麽之前強硬地限製衛氏朝鮮軍隊出外野戰。他沒有馬上判斷出‘漢軍’的主攻方向,確切探出向黑山而去的是騎軍時剔除‘漢軍’要強攻黑山的可能性,對另外兩支以步軍為主的軍隊進行嚴密監視。


    衛達從探知‘漢軍’軍事動向之日起到接到盤關守將百緣的急報方才知道呂炎的攻擊目標是盤山,他聽到呂炎隻是帶著五萬人就要攻盤山時狂傲地笑了:“盤山雖兵少卻是地勢險要之地,若想以五萬人攻下盤關無疑癡人說夢!”


    笑歸笑,既然衛達是擅於防守的大將,那麽他必然也是一個性情穩重的人。他讓黑山的軍隊別動,險瀆城的七萬士兵分為三批,留下三萬人守城,其餘的四萬士兵再一分,一萬被派往增援大遼河,三萬則是快速南下準備威脅攻擊盤山之敵軍的側翼。


    而就在衛達分兵應付呂炎的第二天收到遼東郡君(同郡太守)的戰報,另一支‘漢軍’從遼東北麵的平原殺入,望平、候城盡失,‘漢軍’正在向遼陽城進發,北部大將猛辰奉國主命正親率大軍趕往增援。


    衛蒙親自給衛達寫信,讓衛達務必要守住遼東屏障,遼東是否能守住事關朝鮮生死存亡。


    衛達被這一嚇唬並沒有失去方寸,他當然知道要守住遼東屏障不讓兩支‘漢軍’會合,但是如果遼陽城失守,守與不守遼東屏障變成了次要,一旦後方城池盡失遼東屏障隻能是孤軍,被殲滅也是時間上的問題。唯一讓衛達比較安慰的是猛辰是一員猛將,防守遼陽城的軍隊多達十一萬,北路‘漢軍’是騎軍,最多隻能僵持而無法強攻,隻要擋住西路的‘漢軍’,這場戰爭在冬季來臨之前絕對會是衛氏朝鮮獲勝。


    盤關之前……


    呂炎遠望盤關四丈高城牆之下第一波試探性進攻留下的屍體,一次試探讓他大略了解盤關的箭矢射程極限,城牆上衛氏朝鮮軍隊的布防密度。不過,得出這些判斷似乎對戰局影響不大,因為這一帶的地形限製十分惡心人,攻城部隊無法完全展開陣勢,每一波攻城人數被限製在三千人之下,滿是亂石堆的道路讓衝鋒的速度下降,還沒到達城下就被盤關守軍用箭矢招呼得抬不起頭。


    “要是匠作營在就好了……”


    這已經不是呂炎第一次感慨,他念叨匠作營的原因隻有一個,那便是匠作營製造攻城器械的能力。他見到地上如此之多的亂石心裏直癢癢,要是有拋石車在這裏那還能讓衛氏朝鮮的守軍如此猖狂嘲笑?


    事實上拋石車在春秋戰國時期的確已經出現,它是一種由人力拉放,可將石塊拋向目標的重型武器,不過當時的威力不大,石塊重不過幾公斤,能飛300米左右,砸人欠準,轟城嫌輕,倒是更適合拋射熏燒功能的煙火彈或阻滯功能的蒺藜。


    “統領!第二波進攻由我帶隊!”


    說話的人正是被呂炎一直戳腦袋的張賀,他已經脫下甲胄隻穿一身黑色布袍,右手裏拿著一柄長不過兩尺的戰刀,左臂手肘上係著一麵小型的皮盾。


    呂炎看一眼張賀身後數名也是輕兵打扮的校尉皺眉罵道:“急什麽!容我再瞧瞧。”


    輕兵既是敢死之士,這個兵種也算是秦軍係統裏的主力兵種之一,他們從來不穿甲胄,以打硬仗衝鋒攻城最為強悍,後世的唐朝時期也出現過輕兵這一個兵種,不過那時改了一個名字叫跳蕩兵,職責也由敢死之士衝鋒敵軍要害變為類似於特種兵騷擾敵軍後方的突擊隊。


    “斥候查到了什麽?有沒有發現關隘周圍有什麽可以借助地勢向關隘城牆發射箭矢的地勢?”


    趙軍亦是副統領之一,他答道:“山路艱難,各處陡斜之地皆有敵軍把守,想上山需得強攻,如此與正麵強攻關隘無異。”


    呂炎深深皺眉,他將視線對準關隘正前方的空地,那裏豎著的亂石堆不過是到成年男子的腰間,但正是因為那些亂石堆讓攻城的士兵需要七彎八拐的奔跑,連抬個攻城梯都得小心翼翼唯恐撞在石塊上讓梯子出現毛病。剛進入守軍的射程範圍時地勢卻變得開闊再也沒有躲避箭矢來襲的石塊,一路衝過去等於是自己在往利箭上撞,三千攻城士兵到了城下還能剩下一半已經算不錯。


    “再攻一次!”


    張賀就要大聲應“喏!”卻是被身旁的校尉拉住,回頭怒瞪:“作甚!?”


    精悍的校尉指指步軍的軍官:“統領是要他們攻。”


    這個時代沒有炮所以不存在炮灰這個詞,不過被點名的軍官無疑就是呂炎要派出去用命去試探盤關守軍弱點的死士。


    三千步軍被集結起來,他們在軍官的鼓動下嚎叫起來,一聲“隨我衝!”的響亮吼叫下,三千士兵“哇哇”亂叫就往前衝。他們衝進亂石堆擇路行走,抬著攻城梯的士兵艱難地舉高梯子,有時被石頭一絆整個梯隊摔倒,木梯砸中旁邊衝鋒的士兵,一倒就是一片。


    剛有士兵磕磕絆絆衝出亂石堆,盤關上麵響起了銅鑼聲,急促的敲打聲剛止,同樣是用中原話喊叫出來的“射!”,數千枝羽箭呼嘯升空傾斜向賣力衝鋒的攻城士卒,帶隊的軍官大吼“立盾!立盾!”,沒能形成有效盾陣的攻城士卒根本無法擋住滿天落下的箭雨,不斷有士卒被箭射中發出慘嚎。


    “盤關守軍的箭矢射程能到達亂石堆,想搬開亂石不可能……”


    “那怎麽辦?”


    “隻能死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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