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降臨,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天空繁星點點,與之亮著火把列陣的匈奴軍隊相比,神策軍和狼軍這邊漆黑一片。黑暗中,列在神策軍後麵的狼軍在五位副統領的率領下分成了五支隊伍,他們脫離了本陣沒入了黑暗。


    在匈奴軍隊派出人打掃戰場時,林斌也派出了仆從軍上前,五軍繼承了‘虎豹騎軍’時期留下來的傳統,每戰必盡最大的努力找回戰死袍澤的遺體。當然,仆從軍和奴隸軍也在此類,他們戰死後屍體還是會被找回,不讓敵軍虐屍,這也是許許多多仆從軍和奴隸軍打從心裏願意為林斌而戰的理由之一。


    林斌有時候在想,是不是弄出一個宗教信仰之類的東西出來,讓麾下的將士有所依偎,心裏得到寄托,畢竟人不是機器,都有五情六欲。現在也還沒有‘科學’這一類的字眼,宗教有時候起到的作用是別的東西所無法代替的。而似乎,和以前一樣,林斌缺少時間,沒有契機來招集部下進行討論。


    “不知道現在有沒有和尚?”


    事實上,貴霜帝國還沒有建立,那種奴隸製度的種姓(印度種姓)的等級劃分還沒有被建立起來,浮普僧和僧侶還需要近二十年後才會產生。目前所有的國家也隻有羅馬存在宗教信仰,東方的僧、道都還沒有出現。


    近期不斷有部下勸林斌封設國號,擁有‘王’的稱呼,而且不是三兩人有這樣的思想,大部份將領都十分期待自開一國的那天,成為所謂的開國功臣、流芳千古。林斌對此沒有抗拒,隻是心情十分複雜,顯得有些猶豫,這才在戰爭中分心,無法即時做出判斷,以至處在了被動的那一方。


    還好,一切都還不是太壞……


    林斌決定在黑夜與匈奴軍隊一戰時,占領側翼的陳汐、霜這兩股人馬成了戰場之外的奇兵,林斌連續派出三股傳令兵,約定了信號,隻要信號一發,奇兵加入戰場能夠起到很大的作用,甚至能左右戰局的發展。


    仿佛是感覺到大戰即將來臨,戰場顯得靜的可怕,雙方的戰士都是抓緊時間調整心態準備應付即將到來的廝殺。調整心理狀態對一名戰士來說非常重要,尤其是呼吸的節奏,良好的呼吸節奏既可以減少體力的支出又能持久作戰,體力可以說是在戰場上活下去的保障。


    中行說雖說是一個太監,但是自從他立誌要與漢國為敵後,無時無刻不再學習軍事上的知識,能夠成為匈奴軍臣大單於的軍師,這足以說明他在軍事上能力不會太差。此時,中行說就在勸說依稚斜命令麾下的軍隊滅了火把,顯然他又察覺出了一些什麽。


    “滅火把???”


    依稚斜一臉黑線,遊牧民族由於少吃蔬菜都有一項毛病,那便是‘夜盲症’,夜裏不能視物,滅了火把,他們跟睜眼瞎差不多,這仗也不用打了。


    顯然,林斌正是知道這一現象,這才用以華夏人為主力的神策軍出戰,對於他們來說,沒有比夜晚和匈奴人廝殺更加適合作戰的環境了。


    林斌知道這個現象沒理由依稚斜和稽善不知道。是什麽逼使他們想要徹夜作戰?理由也相當充分,不過是想把林斌的主力托在這裏,使得林斌無法抽身而退,給休屠部和樓煩部創造進攻的機會罷了。


    有時候雖然知道對方在想什麽,能破解,但卻不能去做,這就是戰爭!


    狼軍分成五支隊伍離去大約半個小時後,神策軍終於展開了行動……


    寂靜的夜被如雷的戰鼓聲敲碎,轟鳴的馬蹄聲加入了紛亂的節奏,兩萬神策軍馳騁向前,黑暗中一雙雙明亮的眼睛猶如星火。沉默的加速,馳騁在最前方的具裝重騎正在調整騎槍,成斜線的尖矛仿佛劃出了‘噝噝’的聲音,他們拉開間距,後麵的遊騎兵突進而上和具裝重騎混在一起,作為前驅的具裝重騎和遊騎兵成了衝鋒的姿態,整個大地顫抖著,黑壓壓一大片的往前突刺。


    蒼涼的號角被吹響了,匈奴人野不能視物,數千騎馳騁而出,他們扔出火把隨即跳下戰馬,試圖用戰馬搭成牆壁阻止神策軍的衝鋒,被係成一團的戰馬十分厚實,在戰馬堵成的牆壁後麵,有弓的士兵呼喊著列成箭陣。其實這也是遊牧民族夜戰最慣用的戰術,一般能夠達到阻敵的效果。


    稽善跳下戰馬趴在地上,他這是在感受地麵的顫抖,以此來判斷敵軍出動了多少兵馬衝陣。他大概知道自己的計謀被林斌看破了,不然的話林斌應該還是會選擇按兵不動來消耗時間。


    由於稽善有事先進行準備,察覺敵人發動進攻後右賢王部的戰士並沒有慌亂,密集的陣型不刻間就被擺了出來。雖然有把握能夠防禦住,但是稽善還是希望依稚斜能夠從側翼進行支援,他重新爬上戰馬注視本陣側翼,亮著火把的右穀蠡王庭部騎兵沒有任何動靜,氣得稽善忍不住罵了句:“祖奶奶的!不顧大局的蠢貨!”


    林斌留在後方觀看,他見匈奴人用戰馬堆成牆,命令鼓手敲動戰鼓提醒。


    “咚咚咚——”


    戰鼓咆哮,得到示意的具裝重騎在馬背上有點困難地將騎槍放進馬腹側麵特製的凹槽,他們斜身拿起騎弩;遊騎兵的兵器是橫刀比較好安放,他們早已經抬起騎弩準備射擊。


    騎弩射程最遠可達兩百步,比之步弩而言射程少了許多,它唯一的好處就是在馬背上能夠出其不意的給敵人來上那麽一箭,通常都能把沒有設防的敵人射翻下馬。


    衝鋒速度十分快,大概有50邁?不刻之間就接近列陣而立的匈奴軍隊大約兩百五十步。一名馳騁在第一排的軍官首先扣動了扳機,破空聲響起之際弩箭早就落地……


    “再近一點!”


    轟鳴的馬蹄聲依然在被奏響,有一名軍官再次抬起騎弩發射弩箭,這一次弩箭射中了一匹戰馬,悲鳴的嘶嘯響起之時,他大吼:“第一排:射!”


    作為前驅的神策軍騎士聽到軍官吼叫出來的“射!”,下意識就扣動扳機,破空聲不絕,被激射的弩箭猶如蝗蟲跳躍一般瞬息而至,它們撕咬了戰馬,鑽進了戰馬的身軀,引起了紛亂無比的戰馬悲鳴,爆起了一團團血雨。


    射完騎弩的騎士重新抬起了騎槍,後麵的騎士端弩就射,成波段式的箭雨不斷落下,被射死的戰馬轟然倒下,沒死受傷的戰馬受痛之下使盡力氣拉動係繩,既沒有死又沒有受傷的戰馬看到、聽到同類的慘叫終於發狂起來,本能使得它們不願意待在原地送死,越來越多的戰馬想要離開不斷落下箭雨的地方時,就好像地麵被用力扯開了那般,戰馬拉著同類的屍體四處亂撞,用戰馬堆起來的牆壁裂開了。


    匈奴人心裏在滴血,對於匈奴人來說,戰馬是寶貴的財產。當然,有一樣東西更加重要,那便是他們自己的命,不斷有人用匈奴語高喊“射馬,射那些想要逃跑的畜牲!”,正在阻擊神策軍的箭手改變了射擊的目標,他們依言將發狂的戰馬射死,正在裂開的牆壁總算停止下來。


    具裝重騎衝鋒起來就好像一堵牆,有所不同的是,這堵牆有著要人命的如林尖矛!


    “隨我——衝!”


    軍官高聲呼喊著率領五百騎不要命的突進,漸漸地與後麵的袍澤拉開了距離,他們的責任是踏平前方的障礙,給後麵的袍澤開路。推進的具裝重騎,就算前麵擁有戰馬屍體堆起來的障礙仍然向前,不斷沉默的馬蹄踏在戰馬的屍體上,經過踐踏的戰馬變成一灘肉泥,有些具裝重騎一個不慎被絆倒,他們再也沒有爬起來……


    戰場上,不斷有作為前驅的騎士不顧性命的驅動戰馬向前,踏平了障礙就往堵在前方的戰馬撞,翻過下馬就爬起來用兵器揮砍擋路的障礙。


    匈奴人高喊著,“不能讓他們逼開戰馬!”,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大隊匈奴人嗷嗷大叫衝上去與神策軍前驅的將士廝殺成一堆。


    林斌默默注視前方的戰場,火把的照射下,神策軍前驅雖然踏出了兩條進攻的道路,直直衝到了匈奴軍陣的前方,但是在匈奴人做出反應上前廝殺的時候,活著的神策軍將士越來越少,最終被逼得圍成了一堆。


    “這樣就算衝開了匈奴人的陣勢代價也太大了!”


    呂炎聽見了也看見了,匈奴人弄出來的肉牆雖然原始,但卻是能夠起到很好的作用:戰馬不死捆成一堆‘圍牆’,敵人過不去;戰馬死了躺成一堆,這就變成了障礙物,除非下馬作戰,不然還是過不去。雖然代價很大,但卻是實實在在能夠阻敵的戰術。


    在後方遊弋著等待的神策軍將士們著急地看著前方的袍澤,他們看到的是袍澤被匈奴人利用人數優勢淹沒,這讓沒有吃過敗仗的將士即驚又怒!


    “第二隊——隨我衝!”


    第二隊騎軍筆直向前,不斷落下的狼牙箭碰撞著具裝重騎的甲胄,厚實的甲胄把狼牙箭彈開,有箭射中的甲胄的間隙,馬上騎士一聲悶哼,衝勢不減。他們和先前的袍澤一樣衝到了堆起來的戰馬屍體堆就前進不得,再一次和出陣擾敵的匈奴人戰成了一團。


    嚴朔是一名不但精悍而且有頭腦的神策軍校尉,他帶著小股人馬衝近距離進行試探,發現匈奴人沒有射箭又抽身而回……


    “副統領!匈奴人無法射箭!?”


    韓安稍微一愣,派出前騎上前再一次試探,得到的結果是匈奴人似乎根本沒發現有敵軍上前。他一拍額頭,“對、對!我們沒有打火把,匈奴人無法發現我們!”


    得出這一結論神策軍的將領大喜過望,他們集結了帶著步弩的戰士,讓大約三千帶著步弩的士兵不動聲色的靠近匈奴軍陣列出箭陣……


    負責清理障礙的戰士和匈奴人廝殺成一團,他們突然聽到了熟悉的號角波段,差不多都在心裏默念“後麵的袍澤發射箭陣了!”,既然後麵有動靜,那也就是找到了對付匈奴人的方法,這讓他們精神一振,有些萎縮的士氣順勢一漲,竟是數次逼退了匈奴人,衝上去砍翻了數千匹堵在進攻道路的戰馬。


    三千名步弩手發射,意味著有九千枝弩箭被射出,漆黑的天空仿佛有一塊黑布在移動,遮住了漫天星辰,它們呼嘯著斜落,帶起了無數血液的花朵。


    突然落下的箭雨讓匈奴人一懵,夜間無法視物的匈奴人找不到是哪個方向在發射箭陣,在第三波箭雨落下的時候,已經有近七千餘匈奴人死在箭陣之下,導致的結果是匈奴人密集的陣勢缺了一塊,不知道哪裏射來箭陣的匈奴人恐慌了起來,再也無法上前支援與神策軍前驅廝殺的同伴。在這種前提下,神策軍的前驅騎士在付出大約一千五百人的代價後終於清掃出一條可以進攻的道路。


    一名遊騎兵打扮的戰士抓起了腰間的號角,將號角湊到嘴邊瘋狂的吹響。蒼涼的音律,這名戰士仿佛看見了己方獲勝的曙光,他沾滿血跡的臉龐泛起了微笑,一枝利箭破空而來,鑽進了他的後背,笑容被僵在了臉上。


    轟然倒下的屍體,中箭戰士雙眼無神地盯視落在旁邊的號角,直至一雙大手搭在號角上,蒼涼的號角聲再一次被吹響,他閉上了眼睛,而且再也無法睜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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