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和春香急急下拜,連說話的語氣都相同。她們說,如果林斌不要她們,她們也無法回到以前的主子那裏去了,按律隻能被充作軍奴,而所謂的軍奴就是軍妓,命運將會非常淒慘。


    林斌沒想到送回去的後果是這樣,呆了呆,“那好,你們就留下吧。”


    燕子揮手讓秋菊和春香躲到一邊去,棲身在林斌身旁開始勸解,她以為林斌覺得自己不會養女奴才想退還,向林斌說以後秋菊和春香將由她來管教,不會讓兩個丫頭變野,而以林斌的身份也的確應該有兩名女奴來服侍。她矜持地說,人家公孫宏都要了三個女人,林斌是首領怎麽能弱了威風,一直以來就她自己在照顧林斌,感到有些吃力。


    林斌知道現在根本不是講君子的時候,行軍打仗本來就十分疲憊,公孫宏也才想出用女子放軍卒放鬆的方法,而這時候軍隊也的確有軍奴的存在,他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名君子,而且一旦自己提出與這個時代不一樣的想法,說不定會去阻礙到某些人的利益,再則軍卒們知道了會怎麽想?索性也就不管了。


    燕子見林斌靠在車沿默不作聲,以為是心裏不悅,她移動身軀靠過去,將頭伏在林斌胸膛上,像以前那般輕聲地哼起歌謠。燕子記得每次隻要自己哼歌謠,自家的男人心情就會變得很平靜,他果然又像往常那般伸手撫摸自己的秀發,呼吸的節奏也變得很慢,她聽著自家男人有力的心髒跳動聲,忘卻了許多,隻知道輕聲地哼。


    “這一次回到漢國我會尋找機會把劉婧送走,那些不願意留下的流民也會遣散,把他們都送走後,我想到邊市看看,希望能買到一些食鹽。”


    林斌覺得自己已經為他們做得夠多了,從最開始的迷迷茫茫加入漢軍想建功立業,到被上位者派出執行必死的任務,他那時過得是那麽地渾渾噩噩,直至鼠竄狼奔千餘裏到了河朔之邊,才明白這些都不是自己想要的。聽聞蕭夫子分析後,他頓悟了,在這個時代想靠自己的力量建功立業不是不可行,但那需要雄厚的實力,沒有雄厚的實力想在草原蹦躂,那與找死沒什麽區別。


    軍人的直覺讓林斌覺得一直有人在暗中看著自己,尋了幾次終於發現目光來自公主的車鑾,他現在正在思考以後應該怎麽辦,知道是劉婧後不想搭理,無意識地撫摸燕子的秀發繼續往下思索。


    林斌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不想每次都迫於時局被逼的猶如喪家之犬,昏迷兩天醒來仔細想過之後,他看到了一條新的道路,他們選擇在入冬之際進入河朔根本是一個錯誤,以其冒險在河朔追求生存的權力不如先返回漢國,用搶來的牲畜換取物資,再尋求一塊安身之地,利用三個月的時間修生養息,然後完成最開始就設想的目標,率軍突襲白羊王的營地,能把白羊王殺死最好,再不濟也搶回一個證明自己等人襲擊過白羊王營地的物品,那時回歸漢軍駐地交差……


    “不行,還是有漏洞!公孫熬隻是口頭上的軍令,根本沒有給任何信物,就算拿回物品證明的確是去襲擊了白羊王的營地,也沒有人作證,那樣還是死路一條。”


    人一旦遇到難題而又想不出好辦法的時候總是喜歡鑽牛角尖,如果沒有人提醒,他隻會一直鑽下去,直至無法自拔。顯然,林斌現在就是在鑽牛角尖,他一直堅定認為公孫熬容不下自己,這才下派必死的任務,又模糊了解所謂的門閥利益,以為公孫熬一旦知道自己還活著會竭力鏟除,壓根就沒想過自己又不是什麽重要人物,或許上位者早就把自己給忘了。


    一番苦思冥想,林斌的眼皮子在燕子的歌謠中慢慢變重,最終意識變得模糊。以前他總是非常疲憊的沉睡,被壓得快要微血管崩裂的他幾乎連做個夢都是奢望,經過兩天的休息,他終於得到放鬆,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想了不少,若說夢見建功立業、封侯拜相還是情有可原,但他恍恍惚惚間卻隻是聽見馬蹄聲。


    林斌莫名巧妙地想:“這個夢很不好。”正想埋怨幾句,感覺車架猛地一個停頓,身軀也在被搖動,眯著眼睛瞧了瞧,燕子正在說些什麽,聲音從小到大,非常詭異……


    “斌君,甲賀遣人回報尋得了熟人,他正領他們趕過來呢。”


    完全清醒後林斌隻聽到了“趕過來呢”這一句,他坐正身軀向外看去,車架旁邊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圍滿騎士,他沒發現騎士的表情沒有什麽驚色,反倒是一臉喜悅,知道不是敵襲,心下鬆了口氣,“為我著甲衣。”


    燕子以前總是自己為林斌穿戴衣甲,現在有了秋菊和春香的幫忙,很快就又把林斌打扮成一幅威武模樣。


    林斌攀上士卒牽來的戰馬,向遠處看去,看見一股騎兵緩緩而來,近了才看見領頭的兩騎是甲賀和陳義,緊隨其後的一群大約十餘人身穿麻衣徒步而走,由於那些人滿頭亂發,距離又太遠所以沒看清楚,心下有些疑惑。


    “駕!”


    話說身臨危機更是能磨練人,這話說的一點都沒錯,半年前林斌還是一個不會騎馬的皺兒,現在騎起戰馬來已經順當無比。


    “發生了什麽事?”林斌還是沒仔細去看那些身穿麻布衣渾身邋遢的人,靠近了徑直向甲賀大人提問,這話剛喊出去,卻聽有人在大喊“林什長”,疑惑看向那群人,看見一人東倒西歪的就向自己奔來,依稀還覺得那人的身影有點熟,聲音也好像在哪聽過。


    那人哭嚎著屢次跌倒,但每次都又爬了起來,由於帶著哭腔根本聽不清楚他喊的是一些什麽。


    林斌還沒開口說話,立在身旁的騎兵就一個突進,死死擋住那人的去路,騎士們拔出戰刀大喝:“來人止步,再往前——殺無赦!”


    甲賀滿臉古怪地馭馬繞過擋路的騎士來到林斌旁邊,他張了張嘴巴,艱難說,“大人,您不記得他是誰了?”


    那人被擋住路也不硬闖,就是趴在地上一直嚎哭,不時還舉臂捶地,霎是激動。


    “唔……?”那人渾身邋遢,一頭亂頭遮住臉龐,林斌能看清他是誰就怪了,正想直接開頭問,卻又看見兩個認不出模樣的人也竄出人群,一個疾奔跑到先前那人的身側,他們齊齊單膝跪地,恭聲喝:“參見大人!”


    “……?”


    林斌示意擋路騎士讓開,跳下戰馬走過去,近了才看清這三個人是在河西郡派出去往返代郡的戍卒,“你們!你們……,麻豆,帵子,還有田案!是你們!”林斌高興地疾步而上,親自將二人扶起來……


    “林什長……”


    林斌回頭看去,總算看清那人的臉,張大嘴巴,滿臉錯愕:“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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