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奶奶~~祖奶奶的~~~!”白羊王氣得臉色發青,他是一位極容易暴怒的俾小王,看到自己的戰士一個個被檑木石塊砸死砸傷,又見到登上城牆被漢軍士卒圍攻致死的戰士,他雙目皆赤,恨不能用眼神殺死說必須攻下兵堡才能南下劫掠的巫師。


    漢軍邊塞的兵堡一般屯有很多糧食和軍械,白羊王出於貪婪聽了巫師的話,他原本想,如果攻下來了漢軍的兵堡,一定能為白羊部劫掠很多軍用器械,特別是匈奴人極度缺少的漢軍弩機。按照他的原話,能搶下一座兵堡比搶奪幾十上百座隻有錢財的漢人村落要有意義得多。草原缺鐵少銅,擁有更多的軍械也就意味白羊部在匈奴諸部落中的話語權更高。


    “你敢怪昆侖神麽!?攻下兵堡是昆侖神的旨意,而且沒有攻下兵堡你敢南下嗎?別忘了,是你自己說必須攻下兵堡,不能留下後患!”巫師敢於和俾小王叫板,在一個匈奴部落裏絕對不是俾小王獨大,昆侖神的代言人在某些時候甚至比俾小王更有權威。


    “……”白羊王暗恨,怪笑:“希望修秫王、黑羊王部落裏的大巫師也像你這麽愚蠢,這樣大家就都沒有占到便宜,軍臣大單於要是怪罪下來,有罪也一起受!”


    巫師擺正頭帶上的鷹羽,也不生氣,“怕你是被漢軍那個殺神氣瘋了,竟讓白羊部的勇士白白去送命!若聽昆侖神的話,派使者要求漢軍戎邊尉送來財物和奴隸,以供送軍械作為撤兵條件,今天這仗也不用打。”


    白羊王遲疑下:“要是現在本王派使者,漢軍會答應嗎?”


    ……


    匈奴人付出慘重代價也隻造成漢軍兩百餘人的傷亡,在一陣號角聲中,他們退卻了。隨即,匈奴本陣一個拿著白羊王節仗的騎士跨馬而出,他來到城牆前四百步遠停住,操著純正的關東腔:“不要射箭!我王有話說……”


    城樓之上的公孫熬臉上的笑容又回來了,他自傲的狂笑,“讓他過來,看要說些什麽!”


    漢軍士卒經曆一場白刃戰,又見攻城的匈奴兵倉皇退去,士氣正旺,突見匈奴人陣前派出持節仗的使者,也隨著軍侯公孫熬大笑起來。


    “我王說,不願意看漢軍死傷慘重,隻要漢軍的戎邊尉願意按照我王的要求送上貢奉,我們自然會退去!”騎士不敢靠得太近,聲音聽上去有點模糊。


    “放屁!”公孫熬滿臉驕傲,“回答那個背叛祖宗的畜牲,要貢奉沒有,本軍侯的人頭尚在,想要貢奉,用命來搏!”


    冉越閔插嘴,“不若先聽聽匈奴人要什麽?”,他很能觀察人的心思,覺得公孫宏是很渴望能不戰而勝,但是作為一軍主將卻不能親自開口。


    經曆數場血戰,千餘兵堡戍卒幾乎人人帶傷,戰死者更是多達四百餘人,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死亡人數還在增加,那是傷重者得不到好的治療英魂消逝。最重要的是,公孫熬的敵人不止是白羊部,在白羊部後還有更多的匈奴部落會趁大漢國國之大喪起兵來寇邊,能勝一場並不代表場場能得勝,不管是為了公心還是私心,保存實力才是正途。


    “我王說,隻要漢軍頭人能交出奴隸一千人,弩機一百部,十萬錢,我王就願意退兵。我王還說,這對大家都有好處,不然等待漢軍的就是滅亡!”


    這下不止是公孫熬一臉黑線,就是一直笑吟吟的冉越閔都有了怒氣,還沒等他們做出回應,匈奴本陣又奔出一騎,來到持白羊王節仗的騎士旁邊嘀咕幾句,馬上退回去。


    “我王還追加一個條件,必需送上昨日那名巨漢勇士的首級,貢奉可以商量,唯獨這條不行!”


    ……


    林斌愣了一下,發現匈奴使者說的好像是自己,他緊張地看向公孫熬,卻也是看見公孫熬在看自己,他被看得心裏發毛,直冒冷汗。


    公孫熬遲疑了,說實話,聽匈奴使者的口氣,貢奉可以商量,那就意味匈奴人真有退兵的誠意,這是好事,對疲憊兵少的漢軍絕對是天大的好事,但是要林斌人頭嘛……


    “林什長,你可有什麽看法?”公孫熬語氣沒有任何波動,他看待林斌的眼神裏也沒有感情,就好像是一個擇物待價的商人,在等待商量價錢。


    林斌被問得心裏發虛,上位者用卑微者換取和平,這是曆史上常常發生的事情,但他卻還要保持麵無表情的神色,悶氣答:“願獻上大好頭顱!”


    說罷,他開始在眾目睽睽之下脫衣甲,向城樓之上眾人坦露滿身傷痕,傷痕在說“老子為國殺敵,卻不能力戰而死,不服!不服啊!!!”,他光著膀子來到城垛,攀爬上城垛站立,揮舞彎刀,咆哮:“老子在這裏!想要首級來取吧!”


    他怒吼咆哮,豪氣幹雲,心中暗自發狠,隻要公孫熬說出要拿他首級換取匈奴人退兵,他立刻翻身猛剁殺出一條血路來,而最先要殺的肯定是答應匈奴人條件的那個王八蛋。坐以待斃絕對不是一名軍人的風格!


    “老子今天就是死也要拉上幾個墊背的!來吧,來取老子人頭!”他滿心憋屈,揮舞著戰刀,再次大吼,“林斌頭顱在此,何人來取!?”


    暴怒的吼聲響徹整個戰場,他此時就像是一隻受傷的猛獸,隨時會為了保護自己不惜一切代價,吼罷,他的喉嚨裏開始在低沉的“咕嚕——咕嚕——”臉上青筋直冒,抓住彎刀刀柄的手更加用力了。


    整個戰場詭異靜下來了,大部分匈奴人臉色敬佩地看著林斌,草原人尊敬勇士,就是敵人也尊敬,這也是白羊王想要林斌頭顱的至關原因,按照草原人特別是匈奴人的想法,沒有什麽比勇士更加珍貴了,一個勇士足以帶動一百個人變得更加勇敢。而恰恰地,漢人從來不珍惜自己的勇士,隻要條件許可,漢人的上位者可以犧牲任何人。不尊重勇士和英雄的族群,她能不多災多難嗎?!


    隨即,公孫宏默默來到林斌身後。他就是不與林斌共患難都不行,因為他身上已經被打上屬於林斌一夥的標簽,隻要林斌一死,別說恢複祖輩榮光,就是想活下去都難,公孫熬既殺了林斌就不會放過有威脅的人。如今同伴被殺,同夥暗中刺殺為死去者報仇的事情沒少發生。


    公孫宏亦爬上女牆,將手中矛戈刺向天空:“公孫宏頭顱在此,夠膽來取!”


    隨即是霜,再來是被劃到乙丙什的戍卒,倒不是他們忠肝義膽,而是從被劃進乙丙什那天開始,除非戰死,否則他們的利益也和林斌綁在一起了,在如今重視忠義的年代,背棄主將的人會被唾罵得抬不起頭。


    “頭顱在此!!!”十一個滿身熱血的漢子,他們站在女牆之上的身軀是如此的引人矚目,他們在不甘地咆哮!


    林斌被感動了,但他不是一個善於把內心感性表現出來的人,隻有更大聲的咆哮,抓住彎刀刀柄的手布滿青筋,眼神裏也滿是怒火。他現在整個人就像是一隻野獸,一隻等待垂死掙紮的猛獸!


    “吼~~~來啊!頭顱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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