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當戶,身高約1米八九,身穿漢軍製式甲胄,甲胄與秦朝時期的製式軍甲極為相似:上半身著甲身,也就是被稱呼為‘玄甲’的衣甲,甲身的構造卻十分奇特,幾乎整件甲身都是用形狀不一的甲片鍛製而成,看去十分沉重;下腰著有甲裙,是由好幾片長形甲片鍛製起來圍在腰間及大腿的護具,鐵甲片上開有多種形式的圓形小孔,孔處複雜的穿錯著麻繩用以把甲片串聯起來;另有護住手腕和手背的甲袖;戎服的顏色為赤,絳(分別軍銜的軍製品)等都屬紅色,一身的戎裝十分威武。


    另一名存活下來的漢軍身上甲胄與之李當戶的甲胄相比,略為簡單了許多,看上去也比較粗糙,隻在各個要害部位才配有皮甲。


    他倆滿身浴血站立原地,身上傷口遍處,但站立間卻有一股精悍的軍人氣勢。


    李當戶雙手抱拳:“隴西李當戶見過壯士!”禮罷一沉聲,“家父‘飛將軍’李廣,敢問壯士姓名?”


    漢朝風俗,人在介紹自己時加上貫籍和父親的姓名,這是表示一種禮節和看重有意結交的意思。


    “我家大人乃是右北平郡‘材官(步兵)’屯長,諸君如此武勇,何不從軍以報國優?”那名漢軍也是抱拳致意。


    公孫宏、竇史顏和鹿吾左木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他們久在邊塞怎能不知‘飛將軍’李廣的名號,李廣先後就任過騎郎將和郡太守,是一名驍悍的猛將,鎮守之處使匈奴聞之不敢犯,固有‘飛將軍’的稱號。


    “竟是飛將軍的長子!”三人麵麵相覷,變得有些激動,先後報出自己的姓名。


    林斌這時也回過神來了,他聽到‘飛將軍’李廣的名號心中也大為吃驚,作為一個現代人他沒有理由不知道‘秦時明月漢時關’裏麵的那位‘飛將’,不過他不知道這李當戶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隻是禮貌說出自己的名字,隨後思量要不要聽從李當戶的話投軍報國。


    曆史上,李當戶成年後就在右北平郡(今北京市津海道東北部及今河北省地)任職,他不借家父的威名從一名普通步卒做起,因為身出將門之家作戰武勇,兩年內累積軍功被晉升為邊軍屯長,後在漢武帝時期被調入宮中當郎官。有一次,韓嫣(劉徹幼年兩個伴讀之一)與漢武帝玩耍時,韓嫣的行為有些放肆不敬,李當戶看了很憤怒,上前打跑了韓嫣,得到了劉徹的賞識,也因為這件事情,李當戶才在史書上留下了名字。


    林斌並不知道自己結識的是什麽人,他正在心裏權衡,這時投軍無疑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聽李當戶講,若是林斌收攏烏丸人留下來的戰馬,和斬下烏丸人的首級投軍,馬上就能被任命為邊軍什長,什長是一個什麽樣的官他沒有概念,隻能靜靜的聽著。


    李當戶又說,如果林斌在以後的作戰中表現出色,升官發財是極為容易的事情。


    漢初承秦軍製,極為注重軍功,以多殺敵寇為榮,按首級和繳獲計算軍功。


    竇史顏看林斌隻是呆立不動,以為林斌是在猶豫,不由大急:“兄長,拒絕征召可是大罪!”


    誠然,漢初因為要抵禦胡人的入侵,建立了一套邊郡與內地完全不同的政策,生活在邊郡的邊民必須無條件的遵從縣史(比二百石、百石)以上官員的征召,一郡屯長剛好也在百石,屬於可以戰時征召庶人入軍的軍官。


    林斌無法拒絕,隻好做足禮節抱拳應“是”,這也卻鬧出一個笑話來,眾人竟是不知道這個“是”是一個怎麽樣的答案,在林斌迷茫間,見竇史顏三人應“諾”,這才明白下位者應該以“諾”來回答上位者。


    一夥人總共收繳了烏丸人的三十二匹戰馬,斬首烏丸首級三十六,統計結束後,因害怕逃走的烏丸人帶來追兵,連夜在李當戶的帶領下趕路。


    因為林斌並不適應這個時代的乘騎方式,這時還沒有出現所謂的馬鞍和馬鐙,隻有馬嚼和韁繩,人騎跨在裸馬的背上,需要抓住韁繩並用腿夾緊馬腹使自己在馬匹飛馳的時候不致摔落,也正是因為沒有馬鐙和馬鞍,林斌沒有著力點隻能始終緊抓韁繩,有時甚至為了不讓身體傾斜摔下馬背,更是出手抓住了馬鬃,導致座下戰馬幾次出現失控,衝出道路撞向路旁的草叢或樹木。


    李當戶十分不滿意這樣的速度,但他也沒有出言責斥,如今馬匹並不普及,一般隻有軍中騎士和養馬戶才能熟練的駕馬馳騁。因為害怕追兵,他專門選擇隱秘的小道走,這樣騎馬趕路的時間變得少,牽馬步行的時間變多,這也終於讓林斌鬆了口氣。


    經過一夜自虐般的騎乘,林斌的大腿由於和馬腹的劇烈摩擦變得十分紅腫,直到天已經大亮時,他們終於在李當戶的領路中穿出地形複雜的小路重新回到直道上,在可以騎馬的直道駕馬疾行,沒過多久李當戶命令眾人下馬躲進草叢,他則是自己馭馬繼續前進。


    “大人去查看前方我軍哨卡是否安全,我等在此處稍候。”左嚴是那名幸存漢軍的名字,是一條忍耐力極好的漢子,年紀不大但卻十分蒼老,他已經當了四年的郡國兵,算上在本郡訓練的一年,總為國效力五年。


    林斌神情疲憊的坐在地上揉大腿的內側,他這時不求富貴,也不求什麽升官發財,隻求能有處安定的地方思索,和把身上的傷養好。但是在和左嚴的交談中,他隻明白一件事情,那便是在邊塞當戍卒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幾乎是九死一生。


    每年邊塞都會從關中、關東或更南方的郡縣補充大量的‘戍卒’,也就是在當地受過簡單訓練的新兵,但補充總是跟不上消耗,每年從內地補充上來的新兵能在遊牧民族的入侵中存活下來的極少。


    像左嚴是比較幸運而特殊的,本來當一年的‘戍卒’就能向當地的令史申請調回內地,但是左嚴卻自願留了下來,他每在邊塞多服役一年,就會增加待遇,他在邊塞服役了四年,除了第一年外,第二年開始有糧餉,第三年無論有無軍功皆自動晉升為伍長,第四年若有軍功當地會介紹一名當地的女人給他當妻子,要是他在邊塞服役超過十年沒有特別軍功又沒戰死的話,當地的郡縣就有責任在他退役後幫助他建房,且每年發送養老株錢。


    這也是漢初比較特殊的一套軍製,是鼓勵男人們在邊塞為國效力,內地沒有這樣的待遇。


    “我的部下皆已戰死了……”左嚴似乎已經習以為常,沒有任何傷感。


    林斌有點發怵,這時也才知道邊塞郡國兵為什麽會自動提拔服役超過三年的士卒為伍長,原來是邊塞的陣亡率太大,基層軍官的補充跟不上消耗。


    左嚴無所謂的笑笑,“隻要我再活三年,令史大人就會把我轉為什長,若是運氣好,戎區的遊徼(鄉長,相當於現在的鎮長)也會為我蓋一所房子,那時我就不用再上戰場,隻需在‘亭’間負責抓捕盜賊了。”


    林斌聽得無語,這些為國守護邊疆的戰士永遠是這麽的無怨無悔,要求也永遠是這麽的簡單,他們所求的不過是一所房子和娶妻生子,傳承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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