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書陷入了沉思,淩晨也沒再繼續逼問,隻是騎著馬默默的跟在柳青書身旁。


    不知道過了多久,柳青書忽然停下腳步,怔怔出神的看著自己的腳邊。


    淩晨拉住韁繩回頭看去。


    隻見柳青書腳邊有著一隻屎殼郎,正在賣力的推著糞球,因為有柳青書的腳擋路,屎殼郎始終無法繼續前進。


    淩晨看了看屎殼郎,又看了看入神的柳青書,臉上浮現一抹笑容,看來這柳青書還有的救。


    時間緩緩流逝,那屎殼郎始終沒有放棄,努力的想要翻過那座對它而言頗有難度的“山坡”。


    最終,或許是機緣巧合,又或許是太過努力,那屎殼郎終於還是推著糞球翻過了柳青書的腳麵,在淩晨與柳青書兩人的注視下,慢慢爬入路邊草叢中。


    柳青書緊緊的握住雙手,呼吸越發的急促,眼睛也逐漸變得有神起來。


    “三葬師父,我悟了!”柳青書激動的喊道。


    “哦?是嗎?你悟道什麽了?”淩晨輕笑著問道。


    “我若是不努力我又怎麽知道我做不到呢?我若是不努力,又如何對得起鄉親父老對我的期盼!?”柳青書語氣急促的解釋道。


    “若是我這麽回去了,所有人都會對我失望,甚至包括我自己!”


    “所以呢?”淩晨笑容越發的燦爛,歪著頭繼續問道。


    “所以!我要進京趕考!我肯定能考上的!我肯定能!”柳青書激動的嘶吼著。


    “哈哈哈哈……孺子可教也……”淩晨大笑出聲,拽動了一下韁繩,繼續朝前進發。


    “三葬師父!多謝您!”柳青書連忙快步追上大喊道。


    “謝貧僧作甚?你不如謝謝自己。”淩晨不以為意的說道。


    “謝我自己?”柳青書有些不明所以。


    “你自己想不通,貧僧就是磨破了嘴皮也是無用,靠天靠地靠人,靠誰都不如靠自己。”淩晨溫聲解釋道。


    “你這一生,會遇到很多人,好人壞人,貴人惡人,很多很多,但是他們隻能阻你一時,也不能幫你一世,可懂?”淩晨拽了下韁繩,停下馬看著柳青書說道。


    “師父之言振聾發聵,學生……必然謹記於心!”柳青書愣了愣,鄭重的整理了一下身上洗的發白的書生袍,對著淩晨一稽到底。


    “相遇便是有緣,不必多禮。”淩晨淡笑著搖了搖頭繼續驅動馬匹沿著官道前行。


    “師父勸誡之恩,學生銘感五內,師父受這一禮也是應該的。”柳青書背著書箱連忙追了上來。


    淩晨的話,對柳青書而言說是醍醐灌頂也不為過,柳青書是真的十分感謝淩晨的勸誡之恩。


    “嗬嗬,這恩你就好好記著吧,若是有機會,替你自己還給該還的人便好。”淩晨不讚同的搖了搖頭。


    “該還的人?不應該是師父您嗎?”柳青書又不明白了。


    “你的親人朋友,支持你趕考的人呢?你的父老鄉親呢?”淩晨側頭看向柳青書問道。


    “這……”柳青書陷入了呆滯。


    啪!


    柳青書忽然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這一下用力之大,讓柳青書那有些黑的臉龐都肉眼可見的腫脹起來。


    “我可真是個畜生!!”柳青書恨聲怒罵道。


    淩晨看著柳青書不禁啞然失笑,柳青書並不蠢,隻是有些學傻了而已,這種人自古以來數不勝數。


    他們心裏隻有自己還有自己的目標,其他的對他們而言都不是那麽的重要。


    從最開始柳青書醒悟後的話就能看得出來,他潛意識覺得自己如果不去趕考,會讓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失望,但是卻沒有考慮過是否有人會理解他的放棄。


    或許他的父母朋友看他太累,不想讓他繼續趕考了呢?畢竟有進京趕考的資格的人,那都是有官身的,不說衣食無憂,但是最起碼不會餓死。


    “罵的好,罵的對。”淩晨拍了拍手掌,嘲笑笑道。


    “師父您……”柳青書怔怔的看著淩晨,雖然他對淩晨的嘲笑並不在意,卻不是很能理解。


    “以後記得經常罵罵自己,對你對所有人都有好處。”淩晨收斂起笑容說道。


    “這是為何?”柳青書追問道。


    “經常罵罵自己,將自己罵醒,你就不會忘記初心,若是考上,那也最起碼是個好官,你說呢?”淩晨輕聲問道。


    “師父,學生明白了,學生以後一定是個好官,是個清官!”柳青書鄭重的保證道。


    “你看……你還是沒明白。”淩晨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


    “啊?這是為何啊?學生實在是不解。”柳青書又懵了,他要當個好官當個清官還不行?這哪裏不對了?


    “當好官,可以,當清官,不行。”淩晨也沒有賣關子,直接說道。


    “清官為何不行啊?”柳青書撓了撓頭,清官不就是好官嗎?


    “那貧僧問你,什麽是清官?”淩晨並沒有直接解釋,反而對著柳青書反問道。


    “不受賄賂,為民做事,不冤枉好人也不放過壞人,便是清官。”柳青書遲疑的解釋道。


    “不,這是好官,不是清官。”淩晨搖了搖頭。


    “那師父您說什麽是清官?”柳青書有些不服氣了,他覺得他的解釋沒什麽問題啊。


    “傻子,才是清官。”淩晨笑了笑,輕聲說道。


    柳青書眉頭挑了挑,差點沒忍住一拳轟過去,憑什麽清官是傻子啊!人人都想要自己的父母官是清官好不好?


    “哈哈哈哈,你不明白,對不對?”淩晨被柳青書的表情開懷大笑。


    柳青書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點了點頭,若不是之前淩晨的話對他有恩,他早就轉身就走了,哪裏會聽淩晨的解釋?


    “那貧僧問你,一個收受賄賂卻能讓所有人滿意的官員,一個是出淤泥而不染,不肯收一文錢好處,任勞任怨卻沒給當地帶來任何變化的官員,你喜歡哪個?”淩晨問道。


    “我……”柳青書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前者看似不是好官,但是卻做實事。


    後者看似是好官,卻沒有任何成就這種官某種程度上比貪官更為可惡。


    “你記住,收了錢,就要辦事,不能辦,就不收錢。”淩晨說道。


    “你收了皇帝的俸祿,那就要為你所管轄的百姓服務,為他們鳴不平做好事,你收了商人的錢,那就要讓他們在當地安穩經營。”


    “可……收了錢那不就是貪汙嗎?”柳青書有些氣結,卻不知道該如何辯駁。


    “誰告訴你收了錢就是貪汙?”淩晨反問道。


    “這……所有人都是這麽說的啊。”柳青書腦袋有些轉不過彎來了。


    “你隻有收了不該收的錢才是貪汙,懂嗎?”淩晨解釋道。


    柳青書搖了搖頭,他還是沒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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