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怎麽跟住這個問題……幹脆,我給你們講講索羅斯吧?”江澈往杯子裏倒了茶,笑著說:“刨除那些明的暗的手段,資金的具體操作,某種程度上,我認為這個人是在用哲學思維做金融。”


    江澈這麽一開頭,曲沫立即坐直身體,認真傾聽。


    若可以,她還想拿上紙筆做記錄,因為雖然認識接觸已經很久了,但這回還是她第一次聽江澈,這個在國內商場上被視作天才,一直看起來也確實很天才的家夥,願意主動開口,講他的“思路”。


    在場另外幾個也都跟著專注起來,看著江澈。


    “老彪你不用太認真。”江澈笑著轉頭跟胡彪碇說:“你跟索羅斯不一樣,不需要哲學,你靠天命就行。”


    當場,老彪自己帶頭,大家都笑起來。


    等到氣氛輕鬆緩和,江澈才繼續說:“我們都知道,索羅斯一向做得很大,甚至常常以國家作為攻擊目標……那你們知道除了具體的分析、判斷,資金運作,他還會為此做什麽嗎?”


    自問自答,江澈接著說:


    “他會去研究這個國家和民族的性格、文化和心理。之前他攻擊過英鎊,這個不用多說,畢竟是同源的文化和語言。但你們知道他會一部分日語嗎?曾經,為了攻擊日元的計劃,他學習日語,研讀日苯曆史和文學,包括閱讀川端康成等人的作品。目的,就是了解日苯和日苯民族。”


    曲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其他幾個一臉的聽不懂。


    鄭書記說:“你怎麽知道?”


    江澈:“……索羅斯這兩年結交了一位旅居國外的華人作家,恰好,因為我曾經寫過詩嘛,這個人,是我的朋友,或者說網友。”


    “他幫你臥底?”鄭忻峰身體前傾,眼神放光。


    江澈無奈看他一眼,“不是,他並不知情,隻是閑聊中會跟我說起索羅斯最近買了什麽書,在看什麽書,又在跟他討論哪一種文化,甚至人格。”


    鄭忻峰:“哦。”


    再沒誰提出疑問。


    成了,這樣一套簡單的說辭下來,江澈的邏輯就基本形成了。這足以為後續由曲沫組織帶領實施的一係列具體操作提供一個相對合理的解釋。


    江澈心裏輕鬆一下。他剛才之所以點名讓老彪不要認真聽,原因也就在這裏。


    現場要編邏輯,他要說服(騙)身邊人,自信問題不大,獨怕老彪和三墩,尤其是老彪,江澈怕他清奇的腦回路歪打正著。


    “所以,我們接下來就這樣,一直偷偷跟著索羅斯的基金操作?”曲沫有點兒激動了,因為這買賣簡直不要太舒適。


    為什麽呢,因為這意味著神劍資本不用衝鋒陷陣,不用過度暴露自己,甚至都不用準備攻擊性籌碼,隻要一門心思準備賺錢就好。


    舉個例子,假設索羅斯下一步要攻擊黃金,他就得動用資金,先悄悄慢慢地吸納一定數量的黃金,來作為籌碼和武器。


    而神劍資本不用,它可以直接奔著獲利方向去做準備,可以更悄無聲息……仗由索羅斯去打就好,惡名主要也由他背。


    我麵前坐著一個能超前判斷索羅斯攻擊目標的人啊,曲沫攥了攥拳頭,躍躍欲試,忍不住問:“那……”


    江澈轉向曲沫,神情鄭重,說:“按我掌握的信息判斷,索羅斯的下一步攻擊目標,在東南亞,很大幾率,會拿泰銖開刀,然後有可能是馬來、印尼。”


    “……明白。”曲沫笑著,開心點頭。要說具體操作,怎麽獲利,她無疑是在場最精通的。


    塵埃落定。


    曲沫隨口又問了一個問題,“那咱們跟到什麽時候啊?”


    江澈正準備開口蒙混。


    “他,那個螺絲,是不是還要攻擊咱們中國?”被江澈歧視、忽略了的趙三墩同誌,突然開口。


    傻了,江澈驚詫地看著他,然後曲沫、鄭忻峰,唐連招……也都一樣。


    “澈哥你剛才不是說他結交了一個咱中國的作家嗎?我聽到了。”趙三墩眼神不安又耿直地看著江澈。


    皇天啊,後土啊,趙三墩都學會分析了。


    江澈:“……嗯。”


    他這一答,曲沫之前問的那個問題,就有了答案。


    雖說資本無情,金融市場更是如此,但是以在場這些人對江澈一貫的了解,他是絕對不會對自己的國家下手的。


    “有這個可能,不過我覺得,索羅斯很難真正了解中國和中國人。”江澈輕鬆笑了笑,喝一口茶,放下杯子,說:“幹脆咱們就聊一聊這個問題……首先,學漢語?不現實,那太難了。所以,你們覺得如果索羅斯要研究咱們的曆史和文化,他會去看什麽譯著……就是什麽翻譯過去的作品?”


    “《孫子兵法》?”鄭忻峰先說了一個外國人最愛拿來顯擺他們有研究中國文化的例子,接著又說:“然後,《史記》?他也看不了太多吧?”


    “他要是看詩詞譯著就好了,肯定偏不知哪裏去。”曲沫說:“會不會有論語,儒家文化……再一些文學作品?”


    “應該差不多就這些,老外研究漢文化,一貫都會以你們剛說的這些作為標榜,至多再加上《道德經》。”江澈說:“所以我說,索羅斯不可能真的了解中國,還有咱們的民族性格和心理。”


    “為什麽?”鄭忻峰茫然,是因為哪怕在國內,這些東西也都一直被作為曆史文化的代表。


    “因為自古以來,中國人說道理,很多時候都隻是為了別人去信服,而自己其實不信。”江澈笑了一下,說:“希望老索不會湊巧去讀《資治通鑒》吧,至少,我相信他肯定不會去看《韓非子》,不會了解什麽叫法、術、勢。”


    帶著茫然,所有人都點頭。


    鄭忻峰:“……那這兩本書,我得好好看看了。”


    ……


    1996年6月底,在完成了公司的架構,布置了對曲沫的保護之後,一行人踏上了歸國的行程。


    曲沫到機場送行。


    “我現在就擔心咱們沒有背景,也沒有一個金融市場上強力的盟友,這樣,我們的資金和運作渠道,怕都會比較小。”她顯得有些忐忑不安,說:“這都還好,我就怕有些東西就算去做了,也未必能穩妥拿在手裏……”


    “明白,七月份吧,七月底之前,我給神劍資本找一個朋友。”江澈輕鬆笑著回答。


    看來他早有準備,曲沫安心了,但還是忍不住打聽:“是誰啊?”


    “摩根士丹利。”江澈直接說。


    這家夥,分量肯定是夠了。


    “可是……為什麽?”曲沫的意思,大概是憑什麽?


    “老鄭沒跟你說嗎?”江澈轉向一旁的鄭忻峰,說:“我們跟摩根士丹利有合作,會幫它運作投資,攻占中國奶粉市場,消滅本土名企。比如,三聚鹿。然後,我會去談。”


    此時的三聚鹿還是民族企業的榮耀。


    曲沫有些茫然了,明明在家電行業,江澈不是拚死都在保護本土企業嗎?怎麽……難道是為了登峰?曲沫扭頭看了看自家男人,心說難道你們就不怕前門驅狼,後門進虎嗎?


    不過,她並沒有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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