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後來,誤會很快解開。


    張哥就這樣上車,坐著那部勞斯萊斯走掉了——在我們終於第一次知道他的人生為什麽可以這樣玩的時候。


    沒人還記得向他討債。是的,我們很多人都忘記了這件事,或者有人記得,也沒辦法開口。


    你很難跟一個坐勞斯萊斯的朋友要二十文。


    包括我,沒錯,就連我其實都有被他借錢。記得那是他剛來我們宇宙衝浪機公司的時候,作為最下線的底層,張哥很自來熟地,說要請我們幾個領導吃飯。


    吃完他就開始借錢,因為不然他沒辦法付賬。


    有時候我會想,要不是一直被認為家裏親戚都很有錢,然後彭老板很希望通過他把人拉過來,張哥應該從一開始就會被揍。


    那樣也許也就沒有之後,他帶著我們各種玩的那段日子了。


    在某一段時間裏,乏味的淡水鎮,被張哥玩出花來了。我保證,他是我這輩子見過最會玩的人。


    總之那天,我們很多人都覺得很神奇,就像是在現實裏經曆了一部電影。


    而最值得慶幸的事,是我們收獲了張哥的友情。他給我們留了電話,說他回去後會在廣州呆上一段時間,希望我們有空去找他玩。


    至於我們這些人回到淡水鎮之後的狀態,用後來小正的說法,就像是被花生引誘的老鼠,或水壺裏快要燒開的水。


    我們變得躁動不安,再沒有心情繼續像以前那樣工作……尤其在小正計算出來那個車隊總價之後。


    我們都太想了解張哥,以及他的那個沙漠衛星工程了。


    最終隻忍耐到第三天,就有人開始找借口請假,想私下裏去廣州。請假的人被彭老板拆穿了,然後彭老板說:“要去,就一起去看看。”


    那回,連範氏搖擺機的範玉賢都帶人一起去了。


    在廣州,我們走進了全城最好的餐廳,舞廳……同時也聽說了一些我們之前從來沒聽說過的東西。


    比如當時我們都知道大陸在搞改革開放,但是那兩天,張哥給出了另一個詞:


    【國退民進】。


    他說這其實是一個與改革開放同步的進程,國家在比如證券、房地產、環保綠化、礦產能源……等等很多方麵,逐漸放開政策,讓私人參與。


    沙漠衛星計劃,就與此相關,隻是它不得不做得更隱秘罷了。


    而我們當時都知道,大陸在火箭和衛星技術上,確實是很有水平的,與此同時,政府很缺錢,在國際競爭中受到的阻力也很大。


    就這樣,我們開始慢慢理解沙漠衛星計劃存在的必要性,以及它存在的意義和前景。


    當然,我們並沒有立即完全相信,我們自己就是搞產品傳銷的嘛,才沒有那麽笨。


    在最後一天的飯局上,我們按照彭康樂和範玉賢的交代,每個人都在極力邀請張哥回淡水鎮玩幾天。


    然後令人意外地,張哥爽快地答應了。不過這回他帶了人,一共三個,其中兩個就是之前為了找他,在淡水鎮發展沙漠衛星計劃的那兩個。


    之後的幾天,我想說那是一段很令人愉快的時光,就是玩。張哥帶著我們,在短短幾天內,就花掉了好幾萬塊。


    這些錢幾乎都花在吃和玩上。


    我們玩的時候,彭康樂和範玉賢就在私底下偷偷觀察分析張哥。他們得出的第一個結論是:


    這家夥真的很有錢,因為他表現得實在太輕鬆自然了,一般人肯定沒辦法這麽輕鬆自然無意義地糟蹋錢,演都演不出來。


    我們每天都在套張哥的話。


    比如我們問他:“之前沙漠衛星計劃在淡水鎮收攬的那500多下線,就這樣不要了,不可惜嗎?”


    張哥輕鬆說:“這個層次的人,我們已經太夠了,再要就隻要精英。”


    這一點在後來得到了印證。


    彭康樂和範玉賢去西北最後印證沙漠衛星計劃真假的時候帶上了我和小正。在那裏,我們看到了一片直插沙漠深處的樹林,樹林很大,沒有兩三年的工夫,幾乎絕不可能養成。


    當時彭老板就說:“看來是真的。因為完全不可能有人在兩三年前,就開始計劃做這樣一個局……”


    我們也都這麽覺得。


    範玉賢比較謹慎,他試著接觸了一下種樹的人。


    我還記得那個光頭,以及他的老婆和孩子。在想象中,我覺得他們在沙漠種樹的日子,肯定過得很苦,但是實際不是,除了工作要付出多一些汗水,我們發現,他們的日子過得十分寬裕,甚至有些優渥。


    所以,他們應該是不缺錢的。


    那個光頭似乎是這一群人的兩個領導之一,另一個叫老三,他們之間既有合作,又競爭。


    他竟然是港城人,這是最令我們意外的。同時這也令我們欣喜,既然港城人都在做,大概,我們也可以吧?


    但是當我們想問更多,話題稍微涉及沙漠衛星計劃,他立刻警惕地離開了。


    我們沒有放棄,在經過幾天的努力後,終於把其中一個種樹團的成員請到了酒桌上,並把他灌醉了。


    “苦,苦個屁啊,你們懂個屁。我們這錢一直來,還記者報道,領導慰問……我們……”


    他喝醉後說了很多話,不可能是假的。


    我們甚至看到了他的“出資證書”,我至今還記得,他的證書編號,好像是44000多。


    在我們離開那個地方的時候,光頭依然很警惕,他還不知道,我們這些人,不久後就會成為他的領導。


    因為,我們更有錢。


    當時我有40萬人民幣存款,那是我在大陸傳銷三年全部的積蓄。在我回到淡水鎮之後,很快拿了30萬出來,因為張哥那邊現在接收的最低額度,就得三十萬起。


    但是我很快知道,小正拿了35萬。


    於是,我加碼到了38萬。


    我想壓他一頭,但是從沒有過和彭老板一較高下的念頭,因為我從張哥那裏打聽到的數字,彭老板拿了250萬。


    然後沒幾天,他鬧著要退,張哥爽快地退給他了。回頭,彭老板拿了300萬。我猜他應該也掏空了。


    至於範玉賢拿了多少,我沒問,總之那一陣,整個淡水鎮,從我們宇宙衝浪機,搖擺機,到海豹油那邊,神奇床墊那邊,幾乎所有的“精英和幹部”,都投了錢。


    有的多,有的少,有的剛來大陸一兩年,錢不夠,就兩三個人合一份30萬。


    不久之後,曹大勇來了。


    這讓我們很意外,同時也很害怕。


    因為曹大勇就是我們的大老板,搖擺機這一塊在大陸搞的四家公司,都是他的。


    曹大勇是怎麽跟彭康樂、範玉賢溝通的,我不知道。


    不過後來他們偷偷去廣州的時候,有帶我一起……


    在廣州,我們看到了張哥和南關省劉省長的會麵。從酒店出來的時候,他和劉省長並排,走在最前麵。


    再後來的事情,我就真的都不知道了,一直到某天,我們被通知:“趕快跑。”


    ……


    我叫張有遠,是宜家江澈的小舅,沙漠衛星計劃的張總。


    我,好像知道的也不算多……


    反正那天坐勞斯萊斯回來,我立即費盡周折給我的外甥女林俞靜打了一個電話,叮囑了她一件事。那什麽,富豪人家媳婦兒生孩子了,不都會分些財產做獎勵嘛,比如股份什麽的。


    我當時就提醒她,一定記住,到時別的什麽宜家茶寮,你都別要,就咬死了,跟江澈要沙漠衛星計劃的股份。


    就算偶爾被嫌棄,我這個當舅舅的,又怎麽可能不為親外甥女考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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