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沫,最近有件事你聽說了嗎?”遊明羽問。


    “不要跟我說,我不想聽他的事。”


    曲沫在電話另一頭搶著道。


    “……我還沒說我要說什麽事,是誰的事呢,沫沫。”


    “……哦。”


    “所以你都知道了,對吧?那看來不用我多說了。”遊明羽頓了頓,說:“話說從他上次借口談貸款,繞那麽大一個彎子來我這打聽你的消息,再到現在這件事,我對他的印象其實改觀了很多……”


    曲沫不出聲。


    “還是不能說你們之間到底怎麽了嗎?”遊明羽心說就算他那晚對你意圖不軌了,呃,你難道不應該正中下懷嗎?


    遊明羽並不知道,曲沫真正的症結,其實不在行為,而在於鄭忻峰當時的一句話,他說:難不成是談戀愛麽?


    這句話讓去曲沫對兩人曖昧關係的所有幻想一下變得很可笑。


    曲沫還是不接話,遊明羽想了想,隻好改換話題:“好吧,那這次秋季廣交會,你會回來嗎?”


    曲沫:“嗯。”


    “來幫家裏,還是帶商務團來啊?聽說今年對歐盟的貿易出口是重點。”


    “這邊公司安排我帶一些人來。”


    “這樣啊。”


    “真的是公司安排的。”


    “我知道,而且我也沒說不是啊。”


    對於這場對話,鄭忻峰並不知道,他本身甚至並沒有去太多思考,隻是潛意識裏覺得有這個可能,畢竟參加廣交會的廠家基本都要雇翻譯,而曲沫家裏的廠子,肯定也是要參展的。


    鄭總現在越來越紅得發紫了,紫得都快不行了。


    除了本身“媒體寵兒”的身份,公司新產品的熱銷,莫名加身的“仗義”封號,還有一件事:《雙生》的錄像帶開始在一些音像店出現、出租。


    因為是悲劇文藝片的關係,影片本身受眾並不廣,鍾真和鍾茵姐妹倆並沒有因此大火,隻有鄭忻峰,因為那段極富動感的表演,他又火了一遍。


    用他自己的話說:“老江,現在連我自己都有點懵逼了。”


    懵逼是他最近又新學的一個詞,但是這詞現在扔出去,擱不熟悉的人咬文嚼字一品,其實挺髒的。江澈提醒了,他倒是也沒往外說。


    “你知道嗎?前天有個人跑來公司,說他欠人三千塊錢,還不上了,要問我借。我連見都沒見過他。”


    “那你怎麽處理的?”


    “勸啊,勸了不聽,就隻能直接叫人轟走了。他以為看水滸呢,口稱哥哥,納頭便拜,然後我就取銀兩相贈?我又不是傻子。那傻逼被轟走後擱門口還罵我,說我假仗義,不幫他回頭名聲就敗了……神經病,搞得跟我在乎似的。”


    這是實話,鄭書記可不是為了一點虛名啥都演的主,在於他而言,演或不演,仗義或不仗義,除了事情本身外,完全隻看大爺有沒有興趣,當時心情爽還是不爽。


    要想用“名聲”綁住這一世的鄭書記,不可能的。


    想想,前世身在官場,他大概才真是受束縛了。江澈這樣一想,就覺得這輩子給老鄭帶偏了,大概反而是一件很正確的事情。


    “那你沒讓人揍他一頓嗎?”江澈笑著問。


    “喊了啊,叫了兩個人,媽的跑得賊快。”鄭忻峰說著,抬頭看了一眼,指著錄像機和電視大喊:“大哥,能不能別看這個了啊?”


    電視畫麵裏,一條毛毛蟲正在拱啊拱。


    “不演挺好的麽?聽佩珊姐說你在南特電影節其實差點就得獎了。”江澈笑著說。


    “好個屁啊,他們全都忽略我的演技……隻在乎我的身份。”鄭忻峰鬱悶說:“我很難過,老江,你是不知道啊,今天公司新招的一個女大學生第一次看到我,她叫我……毛總。”


    他說著上前換了一盤錄像帶。


    很快,畫麵裏,穿著牛仔服,麵容青澀的馬華騰開始“順拐”“順拐”……


    當然對於鄭書記而言,現在的馬華騰也就普通朋友一個,完全不是屏幕的重點,他指著畫麵上的唐玥說:“聽說小玥姐這回也會來?”


    “嗯,連我媽都一起來,她估計當旅遊了吧。”江澈苦笑說。


    “哦,我也會去。”


    “我知道啊,不過倒是不太理解,廣交會你去幹嘛?國內的乳製品現在在國外沒有市場,基本不太可能拿到外貿訂單,這個你應該是知道的。”


    鄭忻峰點頭,“知道啊,可是市政府名額都給我了。”


    “可以賣了啊,聽說位置好的,現在外麵能炒到十幾二十萬。”江澈看了看他,故意道。


    鄭忻峰被梗住一下,想了想,“那個,我其實就是想看冬兒了,還有,聽說三墩的兒子,這回也會跟柳將軍一起過來玩呢……”


    江澈想了想,“那好吧。”


    “你呢,你這回肯定得去吧?”鄭忻峰反過來問江澈。


    “是啊”,江澈悠悠歎了口氣,“我正想辦法請假呢。”


    ……


    金秋十月,1994年秋季廣交會(第76屆中國出口商品交易會)。


    場館依然是流花館。


    越江省參展團上午到,一如過往住在廣州賓館,江澈午間過去的時候就隻有江爸在。


    “你小玥姐帶人布置展位去了,這事她比我在行。”江爸說:“你媽……逛街去了。”


    江澈:“她電話裏還說想我了。”


    江爸:“是麽?不可能吧,你媽平時可沒說過……她大概隻是順嘴了吧,跟你客套下。”


    江澈:“爸……那你呢?”


    江爸轉過身,“誒,屈總你好,怎麽樣,展館去過了嗎?”


    江澈:“……”


    父子倆斷斷續續聊了會兒天,江澈本著一貫的,對老爸的經營發展不過多參與的原則,沒聊太久就離開了。


    一來因為江爸忙於和同團參展的其他越江商人,以及同個賓館的各位廠家聯絡關係。


    二來,南關省的參展團,算時間也快到了,而且江澈還有事。


    在廣交會期間要訂到房間十分不易,而且普遍的情況,房價會翻到至少5倍以上。白天鵝賓館是霍家牽頭的產業,在羊城一直很有名氣,但是南關參展團的一部分人還是在最難訂房的廣交會期間成功住了進去,而且房費隻按平時標準計算……這當然不是省領導的麵子。


    麵子真正夠大的那個小姑娘放下了行李,立即下樓,此時在大廳裏朝門口張望著。


    “哥哥知道我們到了嗎?那他來了嗎?”


    “哥哥真的說他就來了嗎?”


    “哥哥怎麽還不來?”


    麻弟和李廣年幾個都快被她問得無奈了。


    他們也想問啊,江澈怎麽還不來……


    “噫?”四處張望的曲冬兒突然定住一下,歪著腦袋看了幾眼,走出大門。


    賓館門外,一個穿著廣交會特有保安製服的年輕人正遠遠地走過來。


    目光對上了。


    曲冬兒笑著不出聲,饒有興趣的繞著保安哥哥先走了兩圈,仰頭問:“保安叔叔,你看見我哥哥了沒啊?”


    “冬兒還笑我。”江澈也有些無奈,苦笑說:“你以為哥哥為了來陪你,請假容易啊?”


    其實請假是容易的,江澈當時找了校領導,說想請幾天假來看看廣交會。


    領導答應了,說:“可是這時間,好些天呢,你去可以,用什麽名義呢?”


    江澈一時興起說:“要不弄個誌願者什麽的?”


    領導想了想:“不錯。”


    領導說罷喊過來一個年輕幹事,吩咐他去給江澈辦理這事,於是,那個小幹事特別認真的聯係了主辦方,好不容易,給遠在深大的江澈爭取到了一個名額。


    廣交會這幾年開始因為參與人數越來越多,確實每年展會期間都招大學生誌願者。


    但是羊城本身並不缺大學。


    所以,深大的廣交會誌願者,江澈還是第一個。


    他被分配到了保安組。


    “咯咯。”


    曲冬兒一邊樂,一邊把手掌從頭頂量過來,比在江澈身上……打從去年江澈說她長大了會變小矮子,她就特別在意這事。


    “冬兒長高了哦。”其實曲冬兒按年齡算,依然是同齡人中中等偏矮的,尤其和城市裏條件較好的小孩相比,但是江澈特別認真說:“謔,高了不少。”


    “嗯。”曲冬兒開心地點頭,又抬頭看著江澈說:“那哥哥要不要看看我重了沒啊?”


    說完像以前一樣,張開手臂高舉著。


    媽媽說,等明年,十歲,冬兒就是大姑娘了,就不可以跟哥哥撒嬌了。


    所以,趁著九歲,難得見一次,曲冬兒要最後撒個嬌。


    “好嘞。”江澈彎腰把她抱了起來,“嘿喲,好重啊。”


    “真的嗎?騙人。”


    兩個人說笑著。


    一名路過的報社記者砍到了這一幕,拍腦門覺得肯定是保安樂於助人……也沒問,直接舉相機拍了一張照片……而且過後也沒說,就直接走了。


    江澈完全沒注意到。


    隔天,這張照片就出現在了《羊城早報》上,作為配圖,用於襯托報道廣交會的欣欣向榮,團結友愛,其樂融融……


    看報的人很多,但是並沒有人意識到這張“很好看”,很溫馨的照片,它另外有什麽特別之處。


    因為曲冬兒當時正看著江澈呢,出現在鏡頭裏的是後背,一邊馬尾和側臉,所以,並沒有人認出這個小女孩是誰。


    江澈倒是露了相對清晰的四分之三張臉……可惜沒人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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