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夏天,一場多年不遇的狂風暴雨席卷深城,市內多處房屋倒塌,樹木折斷,無數廣告牌被掀翻,全城一片汪洋。


    但是其中一塊麵積達300平方米的巨幅宣傳畫卻安然無恙。


    畫麵上是一位老人對這座特殊的城市,永遠飽含期待,微笑的關注,還有1992年初,他在這座城留下的一段話:


    【不堅持社會主義,不改革開放,不發展經濟,不改善人民生活,隻有死路一條。】


    這件事很快成了深城百姓口口相傳的傳奇,仿佛飽含著某種強烈的象征意味,給人以信心和勇氣。


    在奮進的節奏裏,這是一個屬於開拓的時代。


    而當人們站在後來回首,果美黃廣義,絕對算得上是這個時代的代表人物之一。


    暴風雨次日。


    粵省及周邊地區家電業內集體隆重歡迎果美黃總的一場酒會,在蛇口南海酒店舉行——這是90年評定,中國最早的5家五星級酒店之一。


    珠江廠潘寧派來的司機開車在深大門口徘徊了幾圈,眼前到處都是正在進行災後打掃的深大學生。


    如果不是何副總再三交代,他大概很難想象,潘總無比重視的那位客人,就是這其中的一個。


    他把車停下了。


    隔一會兒,一個穿著藏青色襯衫的年輕人走到車子旁邊,把手裏的掃把遞給別人,同時對著車窗照了照,說:“特意一早先換好的,沒弄髒吧?”


    司機以為是問他,從車窗裏仔細看了看說:“不髒。”


    “那好,那就走吧。”因為大掃除還在進行,江澈隻帶了陳有豎走。


    兩人上車,江澈拿出一條領帶試了試,摘下來問陳有豎:“你會嗎?”


    陳有豎看一眼,搖頭。


    “師傅你會係這種領帶嗎?這個新買的,結構好像有點怪。”


    司機對於年輕人的這種自來熟和平易近人(如果他真是潘總都要重視的大人物的話)感覺有些不習慣,無奈,苦笑搖頭,說:“這個……這個我也不會。”


    “那麻煩您稍等。”


    江澈拿著領帶開門下車,走到一群熟人麵前問:“有人會係這種領帶嗎?”


    “啊?”


    李南芳和薇薇師姐幾個都試了試,結果都不行。


    “我會。”


    旁邊打掃的人群裏走過來一個師姐,費了些工夫,幫忙把領帶係好了,又攤手說:“領帶夾呢?”


    江澈從口袋裏掏出領帶夾給她。


    師姐接了幫忙夾好,打量了一下,說:“還行。”


    這座學校現在不認識江澈的人很少,而江澈記得住名字的其實還不多,所以他隻能籠統得說:“謝謝師姐。”


    跟幫忙那位一起的一群師姐舞著掃把水桶,笑得花枝亂顫紛紛說:“不客氣,師弟。”


    然後開始圍著走回人群的那位師姐開始打趣。


    車上的司機看著有點懵了,扭頭看了看陳有豎,謹慎說:“你們……你們是在等珠江廠接人的車對吧?沒有搞錯,對吧?”


    陳有豎抬頭看他,點頭,“嗯。”


    ……


    南海酒店。


    江澈是被潘寧帶進來的,進場並沒有太多人關注,而潘寧介紹他的方式也很簡單——“我的一位做廣告的小友。”


    這是黃廣義與江澈的第三次見麵,有些錯愕,但是他並沒有打招呼和試探的時間,今天是他的場子,他太忙了。


    粵省家電及相關行業廠商絕大多數都樂於賣黃總這個麵子,參加酒會,而且是拖家帶口親自到場。


    江澈跟在潘寧身後走去,一路與有過廣告業務往來或洽談的幾家廠商老板打著招呼,期間看到格力董民珠在座,而朱紅江似乎沒來。


    看來今天格力的全權代表就是她了,兩人互相打了個招呼,江澈平和微笑,而董小姐有些困惑,有些忍俊不禁。


    “準備砸場子嗎?”她壓低聲音笑著問。


    “怎麽會,我來看熱鬧而已。”江澈說。


    董小姐笑了笑,目光在江澈身後略作找尋,然後說:“這也就是鄭總不在,不然我絕不會相信。”


    她的意思,如果鄭忻峰在,你們不可能不搞事情。


    董民珠和鄭忻峰是舊相識了,對他了解不淺——鄭總的風格一向如此,而且最近伴隨著登峰乳業的風光,行事作風越來越讓人津津樂道。


    相對而言,董民珠一點都不了解江澈。


    真正的搞事boy,往往看著安分乖巧。


    簡單聊完幾句,江澈回到潘寧旁邊坐下,潘寧似乎正等著他,立即湊過來,指了指現場,小聲說:“有沒有發現今天這場子什麽問題?”


    “嗯?”江澈猶豫一下說:“不就是黃廣義的脅迫……哦不,邀請站隊大會麽,人來得似乎挺齊的。”


    “這個大家都知道,我可不是跟你說這個。”潘寧老頑童似的笑了笑,用目光示意一圈,然後說:“有沒有發現,今天在場打扮漂亮的年輕姑娘特別多?”


    “啊?”江澈看了看,點頭,“還真是這樣,都誰啊?”


    “女兒、孫女,侄女、外甥女,總之不是自家的就是親戚家的姑娘。”潘寧笑著說:“你猜這是為什麽?”


    江澈當然猜得到,但還是配合說:“為什麽?”


    “黃廣義,未婚啊。”潘寧笑了笑,坐直說道。


    “……”這要老黃搞聯姻,倒是麻煩了,還好,黃廣義似乎是有女朋友的,而且一個人大概也沒辦法聯姻太多,江澈想了想,打趣說:“那潘總怎麽沒帶幾個家裏姑娘來?”


    “是啊,我也想呢,可惜家裏這撥正好沒有待字閨中的姑娘。”潘寧扭頭看江澈一眼,說:“要是有,你以為我會放過你麽?”


    江澈:“……”


    “雖然你現在和黃廣義並不是一個層次,但我很看好你……而且你長得好啊。”潘寧最近的心情似乎真的是好極了,打趣完了自己得意大笑幾聲,又說:“怎麽樣,有沒有看得上的,一會兒在黃廣義的場子裏搶一個?”


    江澈:“……”


    老企業家也這麽活潑的嗎?


    他不說話,潘寧還以為他心虛,鼓勵說:“沒事……自古姑娘都愛俏,你有我這把老骨頭杵這撐場麵,本身又不是窮小子,未必會輸他。”


    兩人說說笑笑一會兒,酒會正式開始。


    情況似乎還真被潘寧說中了,現場的年輕姑娘們還真有不少置黃廣義於不顧,頻頻把目光投向江澈的。


    大概在她們眼中,這個能和珠江廠潘寧同席說笑的年輕人,條件就算不及黃廣義,也差不到哪去吧。


    偶爾,江澈和潘寧會看見一兩個姑娘被大人拖著走向黃廣義,而姑娘腳下生根,扭頭看江澈一眼,在長輩耳邊小聲詢問。


    這一撥的小二代們其實是特殊的,可愛的,她們中的許多人都並非從小就條件優渥,過往也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割豬草、喂豬、打柴什麽的,都幹過,然後突然一天,家裏就發達了。


    從穿著打扮到教育、禮儀,都開始學習、改變,但是有些骨子裏的質樸和真實,是一時怎也改不掉的。


    除了江澈,在場青年才俊還有很多。


    黃廣義的脅迫站隊大會進行到舞會環節,漸漸變得越來越像是一場“土豪人家相親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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