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端著四個菜和兩碗飯回來的時候,白色的餐桌上各種鐵盤子搪瓷碗,半桌麵是菜。要不是曲冬兒還在對麵乖乖坐著,仰頭看著他,江澈差點要以為自己找錯位置了。


    麵麵相覷……


    曲冬兒擺著手,比劃著,解釋說:“我說不用不用,謝謝謝謝,她們說沒關係沒關係,吃吧吃吧……然後,就放這裏了。這可怎麽辦?”


    “那就吃唄,這下你知道哥哥在學校多受歡迎了吧?”


    江澈把一碗飯遞給冬兒,然後是筷子。


    曲冬兒張了張嘴,沒接話,默默把飯和筷子接了過去。


    麻弟和李廣年、馬東紅等三人作為項目合作方茶寮的代表,午飯自然有學校方麵安排接待,所以,這頓飯其實就江澈和曲冬兒兩個人。


    菜實在多了,有些擺得遠的,冬兒坐著怎麽努力也夠不著。


    江澈看見幫忙夾,她會端起明顯嫌大太多的白搪瓷碗來接。


    “哥哥,我飯太多了,分你一些你要嗎?”


    “嗯,好。”


    江澈幹脆地把碗遞過去擺上,冬兒使筷子認真從自己碗裏給他勻了一大半,然後自己也努力大口地吃……


    小朋友都有一個共識,自己努力吃飯,大人就會開心。


    “慢點,小心魚刺。”江澈看她吃得急,提醒了一句,然後嘀咕說:“這幫女同學怎麽回事,這麽多魚……冬兒你有跟她們說你愛吃魚嗎?我記得你好像也沒有特別愛吃魚啊。”


    曲冬兒抬頭委屈地看江澈一眼,滿口的飯,含糊學著大人腔調說:“那個家夥啊,瞎話張口就來,轉頭就忘……嗯,這個不是我說的,是縣長伯伯說的。”


    “啊?哦,想起來了。”


    江澈笑一下,跟著狡辯說:“可是誰說我說瞎話了,我可記得很清楚,我第一次到茶寮那天,小冬貓就是帶著哞娃他們去河灣裏抓了小魚來送給我的……還說你不是?”


    “嗯,咯咯。”那段回憶想起來就覺得美好,冬兒笑著默認了,說:“那我要吃小魚幹。”


    江澈給她夾了,心想著小丫頭好像後來也就長到160左右吧,小臉、人也瘦,還真像隻小貓。


    前世大學畢業,拿了斯坦福的全額獎學金,曲冬兒出國前專門來看望過江澈。


    “前世的求學路一路艱苦……也不知道這輩子早早地吃好穿好,能不能長高一點,還有不再那麽單薄。”


    江澈想罷給冬兒夾了塊大肥肉,威嚴說:“多吃點。”


    曲冬兒苦著臉低頭看一眼碗裏的大肉,下地繞了半圈,從盤子裏找了塊更肥更大的夾給江澈,乖巧說:“哥哥也多吃點。”


    幾聲低低的偷笑從旁邊的餐桌上響起來。


    這一天深大餐廳裏的這一幕,有趣而美好。


    ……


    鄭忻峰和陳有豎從餐廳門口進來,左右看了看,找著了,眼睛一亮。


    “這麽闊氣?太浪費了吧?”鄭忻峰坐下對江澈說:“正好,去給我和有豎打兩碗飯。這忙的,聽說冬兒到了,我倆飯都沒吃就過來了。”


    兩人一身風塵仆仆,顯然剛從廠房那邊過來。


    “要吃你自己去,你又不是沒飯票。”江澈沒好氣說。


    “我沒帶。”鄭忻峰說著,跟一旁坐著的室友們打了個招呼。


    江澈去打飯了。


    “鄭總叔叔好。有豎哥哥好。”


    港城一別後頭回見麵,曲冬兒開心地問候著。


    “嗯,冬兒想不想我啊?”


    鄭書記自信滿滿地問。


    “嗯……”曲冬兒拖了個長尾音,歪著頭想了想,調皮地搖著頭說:“一點都不想。”


    她突然覺得莊伯伯講的那句“瞎話張口就來,轉頭就忘”好像更適合鄭總叔叔才對,飛機上的腳踏板和跳傘下飛機,原來他自己都已經全忘了。


    “……”鄭書記鬱悶一下,突然一拍大腿,說:“對了,冬兒,深大餐廳吃完飯要起立唱國歌的,你知道嗎?”


    “嗯,我剛剛已經唱了。”曲冬兒放下筷子平靜說。


    “你……”


    “我剛剛就已經吃完了呀,也唱了。”曲冬兒偏頭看一眼端著兩碗飯正往回走的江澈,又轉回頭說:“一會兒鄭總叔叔別忘了唱哦,我監督。”


    鄭忻峰:“……”


    一旁的陳有豎忍不住笑了出來。


    曲冬兒轉過去,“有豎哥哥,我跟你說哦,我都有在練功夫。”


    說完,她還揚了揚自己的小拳頭。


    “一會兒打給你看。”


    午飯後休息時間,三人帶著冬兒逛了逛深大校園。


    下午江澈一樣有課,鄭忻峰本意是他和陳有豎專門騰半天時間出來,帶冬兒在深城逛一逛,不過冬兒知道他最近很忙,就說還是想跟著江澈去上課。


    所以這一天,曲冬兒一共跟著江澈聽了四節大學課程,很乖地坐在教室裏,挺直腰板看黑板,就算是實在一點聽不懂的,也努力撐著不睡著。


    老師們看著,也都喜歡得緊,偶爾特意給她講一個簡單有趣的小知識,對話及家具,課堂上平添許多生趣。


    “江老師,這邊。”


    一直到放學後,江澈才終於可以和麻弟、李廣年、馬東紅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半年多沒見了,期間伴隨著茶寮的發展,麻弟等人磕磕絆絆地,也都成長了不少,現在已經可以做些事了。茶寮的零食產業,也已經在單一辣條的基礎上,又發展出了香辣牛肉幹、泡椒筍尖兩個產品。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三個作為交換,會過去幫鄭忻峰,而陳有豎會過來,跟江澈、冬兒一起,再去一趟港城。


    1993年的平安夜是周五,趕上後麵正好有周末,江澈決定這個周六請假,去一趟。


    一是因為《雙生》先後在南特三大洲電影節和迦太基電影節踩上狗屎運,獲獎歸來,他這個老板麵都不露一下,有點說不過去;


    二則因為冬兒她很想去。這次過來,冬兒本身主要就是為了赴一個小夥伴的約,去港城過聖誕節。


    她之前在港城認識的好朋友中最要好的一個,ra,這個小姑娘的另一重身份,是霍冬英先生的外孫女。


    邀請來ra,但是考慮她本身隻是一個小女孩,所以,也可以當作來自她的家長。


    ra說她要在晚會上表演,很害怕,就跟外公說了,然後霍爺爺就說,那你可以叫你的冬兒姐姐來陪你嘛……知道哥哥會帶我去ra說她可開心了。”


    曲冬兒很認真地講述著她和小夥伴的聯絡。


    “所以冬兒也要上台表演嗎?ra一起。”


    江澈之前並沒有弄明白整件事,以為冬兒隻是去看而已。


    要知道,這並不是一場電視節目,而是港城政商界內部的一場慈善晚會。冬兒過去看沒問題,上台ra一起表演的話,合適嗎?


    江澈心裏有點猶豫,因為冬兒的未來,有太多可能了。


    江澈想為她保留盡量多的選擇,包括前程遠大,也包括一生隻是做一個學習優秀的普通女孩。


    為此他一直小心翼翼,明知效果必然爆棚,也不讓冬兒出麵為茶寮做廣告代言人,以免她形象商業化;不讓她過早作為“天才兒童”被宣傳,避免印象偏差,讓她背負太多壓力……


    冬兒注意到了江澈的眉頭,他皺眉了。


    弄不懂原因,但是冬兒還是乖巧說:“哥哥要是不喜歡,我也可以ra說,我就在台下麵給她加油的ra肯定還是會很開心,我也是。”


    其實在冬兒的眼裏,最重要的事情,就隻是赴小夥伴的約而已,簡簡單單。


    也許兩個小夥伴已經在信件中為這次一起表演研究許久,也期待許久了,江澈有點慚愧,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瓜,說:“沒事,咱們先過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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