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勇學港片發的那個江湖追殺令,前陣子開始就一直傳得很凶,再來他最近帶人入深一事,同在道上的人自然也都有渠道知道。


    “順風要完了,王蔚危險了。”


    這種意識才出來沒多久,等著看戲的各路人馬突然發現:沒了,肥勇和他手下200多人,氣勢洶洶殺進深城,然後就沒了,石沉大海。


    要打贏一個盤踞一市一縣多年的大佬,打贏200人,難,也不算很難,但是過程要一點浪花和漣漪都不出現……難到難以想象。


    這件事對於23歲的王蔚和新生的順風來說,就如同電影畫麵,一杆參天的大旗迎風獵獵,筆直砸在地麵上,立住了,泥土亂石飛濺。


    順風開始變得深不可測。


    在這個年代和環境下,這對於一個快遞公司的初期發展來說,價值甚至要高於江澈當初投資的一百萬……


    粵省大小地方,每個想“割肉”的大佬都得坐回自己的位置,重新好好掂量掂量。惹不起的惹不起,惹得起的,暫時也還犯不上為這點利益惹一身騷。


    就是趁著這樣一個機會,順風的業務點全麵鋪開。胡彪碇手下的人被分派向各地,下去先禮貌性的給當地大佬拜個碼頭,再招點本地人,就是一個業務點。


    到12月中下旬,順風深港業務營業額大增,但是總占比卻在下降,因為省內市縣之間的業務,終於也發展起來了。


    老彪自己也去了,他要先幫王蔚彈壓手下這幫“悍貨”,等一切都走上正軌,才能抽身。這個過程少說兩個月。


    王蔚這次是在下麵巡視業務點回來路過深城的……江澈安排請他吃飯。


    “這回的事,怎麽說呢……大概這就叫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吧。”


    除了老彪和三墩說不出來,這句話是誰說的都不算奇怪。王蔚說,有一點。江澈聽了有點兒哭笑不得……


    23歲的王蔚已經個性強烈,極有原則,但同時,也還有一絲靦腆和青澀。


    他吃得很快,最後才喝了一杯酒,說了這句話……人顯得稍有點兒局促。


    “我還得忙,得先走了。”他說,說完從座位旁邊抱起來一大摞快件。盒子一直蓋到頭頂,王蔚偏頭抵著,側身往外走,解釋說:“正好順路帶過去。”


    “那路上注意安全。”


    “好。電話聯係。”


    江澈和鄭忻峰、陳有豎坐在櫥窗裏,透過玻璃默默看著,王蔚抱著東西艱難走到路邊樹下,停摩托車的位置,一件一件把快件盒子疊好在後座,拿繩子綁好。


    戴上手套和帽子,摩托車發動,很快,消失在車流裏。


    “我這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目光轉回,鄭忻峰說,“當時你在順德下麵拍《雙生》,我替你軍訓然後過來,跟你要賠償,你問我要角色還是一個小業務的股份……”


    “嗯。”


    鄭忻峰扭頭示意一下說:“就是他吧?”


    江澈點了點頭。


    “這家夥肯定會發財。”


    “怎麽,後悔了?”


    “當然……沒有,因為我也肯定會發財。而且萬一的萬一,我發不了財,還能回頭吃大戶。”


    鄭忻峰說話時大笑著。


    一年多快兩年了,除了港城的娛樂公司,江澈從始至終沒有明確給過他宜家或茶寮的股份。鄭忻峰也從來沒去計較過,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兄弟江澈,是什麽樣的一個人。


    比如現在單是他手上那份廣告合同,就已經價值近千萬。登峰乳業的背後,永遠站著江澈。


    其實鄭忻峰最近也很忙,登峰乳業一攤子事等著他這個老板,連陳有豎都被他借走了。


    這事有一個前提,就是陳有豎現在對江澈很放心。


    因為事實證明江澈真的很能跑,真要遇上事了,陳有豎跟他一起跑,反而是拖累;還因為,他剛剛用這樣的方式搞定了二百多人,那是二百多人啊,陳有豎就算在,上去也隻有死的份,可是江澈就這麽解決了,所以還有什麽好不放心的?


    “你猜王蔚現在對你是一種什麽心理狀態?”鄭忻峰突然問。


    “什麽?”


    “我覺得應該挺矛盾的,既想走近點,又不敢走得太近,既覺得安心,又時時不自覺有點擔心。我覺得這種狀態挺好的,這樣他至少不敢動心思踢你出局,不敢惹你。”


    鄭書記真是越混越展現出他前世的潛力了,江澈打趣說:“這麽神奇的嗎?”


    “廢話,他得小心突然哪天就去種樹了啊。”


    江澈:“……”


    “我們一個個的,都得小心。”鄭忻峰轉向陳有豎,一臉認真說:“對吧?誰知道咱們哪天突然就去種樹了啊。暫不招惹這貨,省得防不勝防。”


    陳有豎竟然還點頭。


    江澈懶得搭理他們,回頭叫了服務員,說:“麻煩幫我重新上一桌菜,我還有朋友要來。”


    ……


    來的人是謝興夫妻倆。


    江澈接到電話,到街口去接人。


    公交車停站。


    下車的兩個身影熟悉又陌生……兩人都黑了,也都瘦了。


    “謝哥,嫂子。”江澈笑著喊。


    “誒……”


    謝興夫妻倆有一件事一直有點為難,就是他們的大老板,喊他們哥、嫂,所以見麵到底叫老板還是江兄弟,每次久了沒聯絡,總會卡一下。


    所以他們就一直笑。


    江澈仔細打量了一下,兩人麵龐滄桑,但是身上的衣服、鞋子,顯然都是新買的。


    “謝哥,你這西裝吊牌還沒撕呢。”他笑著打趣說。


    “啊?哈哈……太著急了。”謝興有點尷尬地笑著。


    嫂子上手幫忙撕了,順手又幫謝興把脖子上的兩根斷發撚下來,笑著說:“你看這,剛剪完,那理發店也不說給弄幹淨。”


    “是啊,你這也有呢。”謝興也伸手幫妻子整理著。


    夫妻倆在外時你幫我我幫你,就隻有對方,什麽事都是兩個人,兩雙手互相的……習慣了的平常小親密,自己早已經毫無察覺,但落在江澈眼裏,一肚子狗糧。


    兩人是上午到的深城,已經先自己逛了半天了,剪了頭發,買了新衣服,也換了,嫂子還化了點淡妝。手上大包小包……


    這是要回家的人。


    在外一年奔波,等和江澈吃過這頓飯,謝興夫妻倆就要奢侈一回,坐飛機回盛海了。


    他們想光鮮的出現在父母麵前,女兒麵前。


    “看,兒子兒媳掙錢回家了。”


    “看,女兒女婿掙錢回家了。”


    “看,爸爸媽媽掙錢回家了。”


    “不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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