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世福布斯前十的這群家夥,江澈之前遇見過一個,阿狸馬老師,那時候他肩扛兩個大麻袋,出車站,上公交,撞見兩次,江澈都躲著他走。


    因為這個時候,他還沒走在自己後來的那條路上。


    這是個什麽邏輯呢?


    對於這些未來的大佬,江澈從沒想過要撲上去抱大腿,因為畢竟是江湖傳說,千麵大師,而且目前來說,他自己的腿,其實比較粗。


    換句話說:如果現在,是他一定要盯著其中某一兩個照死懟,他就是能把對方懟到絕路。


    但是同樣沒這個必要。


    至於搶船奪路……嗯,要的。


    但是要選擇搶哪些,又是一個問題。畢竟一個人,不能把所有向前的路和渡江的船都占了,否則在當前社會結構中,下場肯定不會太好。


    所以,他在很多方麵都打了點基礎,而且內心其實有點兒“鐵索連環”的想法:


    既然我不能把所有船都占了,就在盡可能多的船上,都係上一個扣,至於到時候是通力協作,還是互相掣肘,隱為威脅,就要看情況了。


    江澈沒理阿狸馬,卻來找順風王,兩個原因:


    一、王蔚已經走在自己的路上,步伐堅實。


    二、物流行業,太基礎,太重要了,將來不管是作為助推工具還是商戰殺器,江澈都必須提前在這裏頭埋一顆種子。


    “仙山,雷猴。”


    有些破落狹小的小門麵,江澈進來,站起來問候的前台小姐也很一般,想想,應該主要負責攬件。


    “猴”,江澈打趣笑一下,說:“抱歉,我說普通話。”


    前台跟著笑了一下,連忙換個普通話道:“哦,那先生,你好,請問您是有東西要投遞嗎?到港城?”


    “如果是要從港城帶東西過來呢?”江澈問:“你們現在有哪些城市可以接貨?”


    “這個,我們現在隻有順德附近和深城可以。”


    “哦,看來人手不太多啊,有超過十個嗎?”


    “……差不多。”


    她說差不多,就是可能還沒有,或就是這個數字,因為若不然,她就會說不止,或,我們十好幾個呢。


    王蔚建立順風之初,一共六個人,資本十餘萬。但是這些,江澈都沒有準確的記憶信息,並不知道,所以,他先試探打聽了一下。


    這麽一看,確實還在初創階段。好事。


    “我不寄東西。”江澈說:“你們老板,是不是姓王?”


    作為一個一路靠攢運氣槽和詐騙起家的重生人士,江某人連順風最初有沒有經曆過大的人事變革,都不確定。


    “是的,我們老板叫王蔚。”


    前台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江澈就會先等一陣,等他上位再談。


    因為小的或暫時的成功,可以靠踩對路,站對風口來實現,但是真正長久和紮實的成功,尤其是要站在頂端位置,靠的永遠是人。


    事實哪怕踩在同一個風口,有的人進來更早,資本更大,成功更快,最終還是一樣會被淘汰,被超越。


    “哦,那他現在在嗎?我有個很大的業務,想跟他談。”


    前台小姐看看他,搖了搖頭,“抱歉啊,他不在。我們老板出去送件了,可能在港城,也可能,在深城。你什麽業務,可以跟我說一下嗎?我打電話給他。”


    老實說,江澈太年輕了,大業務到底有多大,前台這姑娘有點懷疑。


    “那可……”江澈覺得有點可惜,好不容易才找到這,看情況,回頭還得再跑一趟。


    “老板。”這時候,前台突然衝門口喊了一聲,接著看向江澈道:“我老板回來了。”


    江澈扭頭一看,店門口,一個20出頭,戴眼鏡,一米八幾的大個小夥剛把摩托車停好,跟著雙手從車後座抱起一大摞包裹,向屋裏走來。


    “老板,這位……”


    “我姓江。”


    “這位江先生,說有一筆大業務,要跟你本人談。”


    “哦,好,歡迎江老板。”王蔚抱著東西,慚愧笑一下,說:“你看,我這現在沒手,你稍等,我把東西放下,洗個手。”


    “沒事,你先忙。”


    江澈並不了解王蔚,前世關於這個人的媒體報道極少,而他看過的,就更少了。但是他對這個人有一個基本判斷:這是一個有道義的狠人。


    判斷理由很簡單:


    1、男兒一世,名利二字,一個人在取得那麽大的成功之後,能耐得住,那麽長時間不站到人前來秀,來享受屬於他的一世盛名,權威和榮耀……


    這個人必定心性不凡,而且通常對自己夠狠,有原則。


    2、快遞物流這個行業,如果要在古時候找一個行業對比,近似有鏢局,更似是漕運。所謂古代江湖,黑白兩道,幫派林立……拋開演義和小說,其實多數根植於漕運相關。


    能在這樣一個行業裏走出來,站在頂峰的人,沒點狠,不行的……當然,沒點道義,也不行。


    ……


    後世有一個裝逼用的詞,喜歡把政商大佬們的聚會交流叫做“高峰對話”或者“巔峰對話”。


    依此反推,江澈覺得,現在發生在這間堆滿包裹的狹小辦公室裏的對話,大概可以叫做:山腳對話。


    這一年王蔚22歲,江澈,20歲。


    人在山腳,攀登,才剛剛開始。


    王蔚當然也還不知道,自己未來會走到怎樣一個位置,他聽完江澈簡單說明來意,思索一下,語速有些緩慢說:“江老板為什麽會對我們這個小行業有興趣?”


    “行業小麽?我前段時間去過日苯,呆了一陣,那裏有一家公司,叫做宅急便。”江澈開始編,但也就編這麽多,這次沒打算靠忽悠。


    王蔚說:“這個我知道,在日苯做得很大。”


    “那就好了。”找到了合情合理的切入點,江澈接著說:“那咱們不妨先聊一下,你覺得你的順風,未來能做到多少年利潤?”


    王蔚想了想,“至少幾百萬。”


    以他目前的身家和業務大小來說,這個數字,其實並不小。


    “幾百萬。”江澈說:“你是指,在順德和深城麽?”


    王蔚點了點頭。


    “那如果是整個粵省呢?”


    “如果是全國範圍呢?”


    “如果……”江澈覺得,世界範圍,還是先緩一緩好了,他說:“你的拓展速度,太慢了,機會稍縱即逝……而我,可以幫忙。”


    接著,江澈把自己手上的資源,布局、錢和人什麽的,都簡單地做了一下介紹。在這個時候,對於王蔚而言,江老板也算大鱷了。


    22歲的王蔚聽完當場有些懵,麵上不動聲色,但是看向江澈的目光,有一定的警惕和保留。


    “你是不是想問我,既然這樣,為什麽不自己做?”江澈笑著說:“甚至還有點擔心,如果不答應,我會不會成為對手,衝著你來?”


    江澈很坦誠,王蔚猶豫一下,也選擇坦誠,笑著點了點頭。


    於是,江澈接著說道:


    “第一,因為我沒那麽多時間和精力,可以在未來幾年,甚至十幾二十年,完全投身這個行業。你現在也知道了,我在做的事情,實在太多,而我手下的人,包括剛剛跟你提過的胡總那些人,他們並沒有辦法獨立做好;


    第二,我是一個很有自知的人,所以,我不認為自己作為一個管理者,在這個行業,能比你做得更好,至於原因,我有我的調查和走訪,這裏就不解釋了;


    第三,物流快遞,我個人覺得是超級麻煩的一個行業。一般生意出了點問題,自己咬牙認虧就好了,而這一行,手上拿的都是別人的東西,隨便出點什麽問題,麻煩都會加倍;員工也一樣,一般企業員工都是在廠裏呆著的,而這一行,員工都是放出去的,人在外麵有個偷奸耍滑,或者路上開車有些磕磕碰碰,一樣很麻煩……恰巧,我是一個超級怕麻煩的人。”


    說完,江澈微笑看著王蔚。


    一般而言,這個時候,就跟草根創業者起步之初遇到天使投資人一樣,王蔚應該要一邊興奮,一邊忐忑不安地開始盤算相關條件,股份劃分之類的了。


    但是王蔚沒有,他想了想,說:“我可能需要先思考幾天。”


    江澈點頭,他很理解。


    因為他說的東西,王蔚需要去驗證;怎樣合作,王蔚需要去考量;再有,老彪那邊的人加入,設點拓展業務範圍之後,會不會尾大不掉,甚至反口吃掉總公司,江澈是不是就安的這個心,他全都需要再三謹慎。


    至於拒絕,當然更需要謹慎考量……


    “那好的。”江澈起身說:“最近我會在順德下麵農村呆一陣,拍個電影,至少十來天吧,等你電話。”


    “好。”


    兩人握手,江澈返身往外走。


    走到門口,站住回頭,“對了,你在港城,有門麵嗎?”


    “有的。”王蔚說:“在砵蘭街。”


    “好的,那我讓胡總帶人到那邊找你,你們先聊一聊,畢竟目前來說,港城方向的業務,是絕對的大頭。”


    江澈說完告辭。


    出門前最後的這個“對了”,看似江澈突然想到,其實,是最重要的。因為,以王蔚現在能量,他心裏的困惑,有很多根本無處了解……


    江澈要提供給他了解和驗證的渠道。目前在港城的老彪和歐佩珊無疑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那你的底線是什麽?”終於沒忍住,王蔚追在後麵問了一句,他聽得出來,江澈似乎沒有親身參與行業的意思,但免不了仍然困惑。


    “賺錢。有能力保證不會有一天被你踢掉。還有,如果有一天我其他業務有需要的時候,咱們得是自己人。”


    江澈笑著,每說一句,就停頓一下。


    ……


    深大,傍晚,暫時休息,草綠色滿地,三五成群。


    葉愛軍和王川找到鄭忻峰,說:“老江。”


    “……哦”,鄭忻峰奄奄一息,坐在圍牆後麵,遲鈍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扭頭問:“找我有事啊?”


    “呃,是教官找你。”


    “我去,又找我,他找我幹嘛?”鄭忻峰一下激動起來,說:“媽的逼,中午就罰我太陽底下站了兩個小時軍姿,還來?殺人啊?”


    堂堂鄭總,跟劉得華、葉欲卿把酒言歡的鄭總,感覺自己被針對,忍不了了。


    “這回是好事,好事。”葉愛軍由衷興奮說:“教官剛剛說,他考慮選你當咱們排的軍訓標兵。”


    “什麽?”鄭忻峰:“標……兵?”


    我他媽訓成標兵了?


    鄭忻峰抬頭看看天……媽的,還有天理嗎?


    老子被人騙來,受苦受累……江澈要成軍訓標兵了?!再說這也不合理啊,教官平時不把我當人,難道是愛之深,責之切?


    “教官說你特別有韌性。”王川一樣為江澈同學高興,在旁幫忙解釋道:“說要給你特訓,練出來一口好鋼,然後等匯報演出,參加標兵連……老江,你怎麽了,不開心嗎?這個以後評獎學金,申請入黨什麽的,都有加分的。”


    “……”鄭忻峰在想:我為什麽要開心,關我屁事啊!特訓,死去活來,然後江澈同學,軍訓標兵?


    “去他媽標兵,我不要啊。”他嚎。


    “這個,好像不要不行的。”王川說。


    鄭書記感覺自己要瘋了,他起身,往教學區行政樓方向走。


    “老江,你幹嘛,教官在等你呢。”葉愛軍在後麵喊。


    “讓他等著,老子先去找校領導談個業務。”鄭忻峰回頭說:“咱們學校,好像是有個專業,叫什麽食品化學還是科學的吧?”


    “好像有的。”


    “那就行了。”鄭忻峰一邊走,一邊心想著,正好,給茶寮辣條搞個高校合作項目,掛個高科技的那什麽,老江說的,逼格,順便再看看能不能研究點什麽新玩意出來。


    當然,他主要是為了擺脫軍訓。回去換身衣服,變身茶寮希望集團鄭總,找領導去談,然後帶走“江澈”幾天。


    “咦,不如幹脆……順便……我把他轉到食品那個係去?等他一回來,發現自己在做饅頭,哈哈……”也不管食品化學到底是幹嘛的,報複的念頭一起來,鄭忻峰激動了,就收不住了,往回幾步,又問:


    “對了,你們……我們學校,有護理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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