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錢謙益淡淡道。


    張溥也不客氣,徑直坐下。二人之間的氣氛,完全不像是大宗師地點後學末進,更像是平等身份的兩個大佬交談。


    若說大佬,以張溥現在的影響力,擱在去年,絕對稱得上,就算是現在,也不弱,隻是百姓不聽他的言論而已。


    二人無話。


    管家端著熱氣騰騰的兩盞香茗過來,順便還送上了一些果脯蜜餞之類的小吃,用來補充熱量,抵禦寒冷。


    “牧齋先生身體可好?”最終,還是張溥打破沉默,率先問道。


    錢謙益一聽,嘴角一抽,臉色不是十分好看。他滿懷期望的等著朝廷的啟用,結果左等右等,就是沒有,很多官員路過蘇州時,都會找他擺放,順便詢問下他的情況。


    每到這時候,錢謙益都十分的尷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好,蓋因為朝廷根本沒有對他下達啟用的命令。


    不過這種大實話自然不能說,他隻好打著哈哈道,“朝中皆奸邪,老夫自當浮遊海上。”


    旁人隻道真是如此,紛紛誇讚他高風亮節,然後轉過身,自己就屁顛屁顛的當官去了,每次見到這種情景,他心中都酸澀的想哭。


    我也想當官啊!


    次數多了之後,錢謙益官沒當到,卻憂思成疾,直接病倒了,當時張溥還寫信過來問候,安慰,讓他不要著急,好好養身體,等過了年,他會北上,找錢龍錫大學士分說。


    因此,當張溥問起身體狀況,錢謙益自然想到了這些事情,這就讓他有些不自然。但能瞞過外人的說辭,在張溥麵前卻起不到作用,兩人對對方的脾性,都十分了解。


    這麽一想,錢謙益道沒怎麽尷尬了,直白道,“有了乾度的承諾,老夫身體自然不藥而愈!”


    聽到這句回答,張溥嘿嘿一笑,錢謙益在自己麵前還是很真誠的,這說明兩人關係並未發生多大的變化,還可以問計於他。


    “我也曾先生烏紗帽奔走,奈何距離京師太遠,廠衛太嚴密,查不出是何人所為,阻攔先生返朝!”張溥搖頭道。


    他查得出來才有鬼嘞,這可是司禮監掌印王體乾親自操辦的,各種消息都封鎖的很嚴密,絕對不會外泄。


    若是張溥在京師,沒賺還能接觸一二,但遠在南直隸,卻是不成了。


    “乾度不用查了,老夫心中有數。”錢謙益用一句模棱兩可的話忽悠過去。


    前些時日,他病的時候,有個陌生人悄悄來看了自己,提了些要求,並作出了一番承諾,之後,他的病就好了。


    他前麵收的話其實很對,是不藥而愈,但開出這藥方的不是複社張溥,而是......知道了一些內幕的錢謙益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輕輕提了句,想要揭過這一篇。


    麵對突如其來的張溥,他總有些不好意思。


    “內閣崔呈秀,內廷王體乾,不外乎此二人!”張溥冷笑道。


    錢謙益一愣,對方猜的還真準,的確是王體乾幹的。不過他卻不好說什,幹脆沉默以對,既不承認,也不反對。


    “牧齋先生,晚輩是來向先生求計的!”深吸一口氣,張溥正了正臉色道。


    盡管有大批官員起複,南京六部的官員也全都遷移到京師,然而,這些人並沒有擔當什麽重要的職位,在六部都是親近皇帝的官員,錢龍錫的日子並不好過。


    原本被他寄希望的起複,讓他的計劃全盤崩潰,然而,錢龍錫拉攏的人,以及南京和東林親厚的官員,隻占所有起複官員的一小部分,這些人的到來,根本無法穩固他自己的地位勢力。


    想到這點,張溥就義憤難平,好好的,皇帝裁撤南京六部幹什麽!


    聽完了張溥的陳述,錢謙益沉默下來,作為靠山的錢龍錫處境艱難,而背後的複社,卻無法影響輿論,這種局麵下,想要破局,十分艱難。


    “學生該如何是好?”張溥歎氣問道,說完,他端起茶杯,輕輕的吹了口氣,綴了一口。


    “毫無辦法!”錢謙益搖了搖頭,皇帝的手段越來越高明,啟用了很多齊楚浙昆宣這些派係的官員,來填補東林倒下後的空白。


    這種局麵下,錢龍錫是不可能有什麽作為,甚至過個兩年,待大局穩定,自就會滾回老家。


    毫無辦法嗎?


    張溥沉默下來。


    此時的局麵,很像一百多年前的正德朝,這已經是皇帝第二次出京了,在近幾代的皇帝中,絕對非常醒目,而且,皇帝出去的原因,全都是因為戰爭。


    這種種跡象表明,又一個武宗出現了。文官拿武宗有辦法嗎?


    沒有辦法,最後皇帝隻能不明不白的死掉!


    “我已在這次入京師的妓子中找到了人,隻待皇帝關注,接近之後,便能效仿前朝故智!”張溥沉默良久後,才吐出這句話。


    “你瘋了?”錢謙益嚇得跳了起來,這是要幹什麽?弑君嗎?


    還有,張溥說的前朝是指哪一朝?天啟朝嗎?果然,天啟帝的落水和死亡,絕不是什麽簡單的事。


    張溥短短一句話透露出來的信息,讓錢謙益徹底膽寒,裏麵蘊含的東西太多了。


    “為什麽?”他坐下來,有些艱澀道。不是問為甚對方有弑君的行動,而是問為什麽告訴自己。


    “因為先生已經一無所有。這次沒有起複,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背後必有黑手。溥想說的是,朝廷放棄了先生,但先生千萬不要放棄自己。”


    “皇帝既然不給,那我就自己去拿!”說到最後,張溥已經一臉凶惡之情,那嗜血的狀態,讓錢謙益有些膽寒。


    但隨即將,他就興奮起來。


    弑君啊!


    這可是大新聞,若是暗中出傳遞出去,自己當官的事就沒問題了吧。機會近在眼前,令錢謙益一時間心髒鵬鵬跳動起來。


    張溥恐怕死也想不到,眼前這濃眉大眼的家夥早就叛變了革命,準備出賣他了。


    “宮中宮禁森嚴,外人輕易不得入內,你安排的人在西苑,那邊偏遠,皇帝並不常去。很難得到賞識,也許,這輩子都不一定能就見到皇帝!”不過,錢謙益並沒有高興瘋了,而是按照之前那人的交待,開始下套子。


    這回換張溥沉默了,他長歎一口氣,“不如此,怎能有生機?”


    看他那精神,仿佛鬥敗的公狼一樣,意氣消沉,沒有繼續生活下去的希望。


    “光慮內,何其短視也!”錢謙益實力嘲諷了一波,然後蘸著茶水畫地圖,暗授機宜。當然,他這機宜是二手的,他隻是充當了一波大自然的搬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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