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顯純身為錦衣衛錦衣衛僉事,自然參加了今日白天的登基大典,隻不過他不是參與之人,而是維護秩序的。


    等到大典結束,勞累了一天的許顯純想要下班回家的時候,卻突然接到口諭,讓他在乾清宮門外候著。


    這莫名的口諭,讓他心中頓時咯噔了下,暗道禍事了,但隨即又反應過來,若真是禍事,那就是直接有人來拿他了,而不是讓他入宮。


    懷著忐忑的心情,許顯純來到了乾清宮,開始了焦灼的等候。


    等了半晌之後,便見到當今天子的大紅人,貼身太監王承恩走了出來傳旨,等聽了旨意後,他頓時兩眼發直,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太監,差點脫口而出,“這真的是陛下旨意?”


    好懸他嘴巴慢了一步,沒有將這句話吐出口,不然就是大不敬了。


    不怪乎他們這麽想,畢竟在天啟臨近死亡的時候,京中傳聞更是甚囂塵上,什麽魏忠賢要謀反啊,什麽狸貓換太子啊。


    無數的流言四起,許顯純這些挨著邊卻有不知道內幕的人,更是煎迫萬分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很多勳貴文臣在留言的傳播下,是真的相信了三分,不然也不會有皇後張嫣將天啟駕崩的消息傳出去後,英國公張維賢立刻進宮的事了。


    都被流言整怕了,生怕真的出點什麽事,由此可見他們對魏忠賢的懼怕、謹慎。


    但實際上呢。


    翻遍曆史,別看魏公公頭銜這麽長,那都是虛的,他真正的職權範圍,隻是司禮監秉筆,提督東廠罷了。


    在整個內廷範圍,地位在他之上的還有兩個,一個是禦馬監掌印塗文輔,一個是司禮監掌印王體乾。


    他老魏不過是排在第三罷了。而老魏之所以這麽風光,權勢滔天,不外乎就是他和客室關係好,入了皇帝的眼。


    那為什麽老魏的地位沒有更近一步呢,明朝太監以司禮監掌印的身份提督東廠的也不是沒有,而且基本是慣例,例如馮保就是如此。


    分權、壓製罷了。


    一邊給予老魏盛寵,將他捧上九千歲的位置,一邊又刻意壓製老魏的實際地位,不讓他翻出手掌心,整個宮中,能辦到這點的隻有一個人。


    天啟帝!


    從權利的平衡來說,天啟無疑是個非常英明的皇帝,他一邊將老魏捧起來,推到台麵上,豎起一麵旗幟,聚集被東林黨擊潰的其他黨派官員,進而打壓、鏟除於已經瘋狂的東林黨。


    另一麵,他在內廷中隻給老魏虛銜,什麽左都督啊,太子太保啊,都是虛的,除了榮譽外別無它用,而在實際權力上,卻始終壓製著老魏,不讓他一家獨大。


    什麽謀反啊,什麽想當皇帝啊,都是假的,隻是東林黨汙蔑而已。


    他連英國公進宮都不能阻攔,連信王傳達各處的口諭都不能阻止,他有什麽本錢謀反?


    朱由檢進宮雖然不過幾日,但小心打探觀察下,這些細微之處都一一明了於心。


    也許登基之前老魏還有點搞事的本錢,但現在,一切大事定矣,老魏已經是甕中之鱉,翻不起風浪了。


    其實,對於拿不拿下老魏,朱由檢也猶豫了一番,從他通過題本了解的信息來看,老魏辦事能力還是不錯,留著沒準有大用。


    但他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先下了老魏的職務再說,沒辦法,實在是老魏後世的威名太大,頗有千古以來第一太監的架勢,於安全而言,拿下最放心,反正就一太監而已。


    內書房中,想要找出類似的太監不要太多。


    乾清宮前,王承恩定定的看著許顯純。


    在信王府時,他多有和文震孟接觸,五彪之一許顯純的名聲他還是聽過。在東林的口中,這是一個聲名狼藉的人物,他不知道對方哪一點入了陛下的法眼,但既然陛下讓自己跟著去定有用意,自己好好觀察,記在心中就是。


    許顯純臉頰抽了抽,深吸一口氣,躬身拜下,不管內容再怎麽誇張,這都是聖旨,不容自己置喙,自己能做的就是承旨。


    “臣謹遵陛下諭旨!”


    隨後,兩人一同出了乾清門,帶上許顯純所屬的手下,直奔司禮監而去,魏忠賢是司禮監秉筆太監,自然先去這裏。然而到的後,值班的秉筆太監張文元卻說老魏不在這裏,而在東廠坐班。


    於是兩人隻得改道,朝東安門行去。


    東安門是屬於皇城的側門,出去就是皇城根腳下,那一片都是民居,當然,由於東輯事廠就坐落在東安門北側,這裏正常的居民基本沒有,都是和東廠有牽扯的人居住的。


    東廠是魏忠賢最主要的差遣,他自然在這裏,而且這裏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做什麽事都方便。


    因此當許顯純帶著人來的時候,老魏很早就得到消息,但他卻沒動,依然老神在在的坐著喝茶,直到一個番子跑進來說讓他去接旨,他的眼神中才閃過一絲慌亂。


    放下茶杯,老魏整理了下衣袍,緩步來到大門口,看到那抹熟悉的服飾顏色時,他的眼角不禁一跳。


    “魏忠賢,還不速速接旨!”王承恩看到魏忠賢一動不動,不禁臉色一沉,嗬斥道。


    老魏一怔,多少年了,沒有太監敢這麽和自己說話了!


    一股怒氣在他胸中升騰而起,但轉瞬又被他壓下去,因為這是傳旨太監。


    他雙膝一軟,跪了下來,“臣,魏忠賢,接旨。”


    說完,他雙手交疊在前,放在地上,額頭磕了上去。


    身後,是跪倒一片的東廠番子!


    看著跪倒的魏忠賢,王承恩不知不覺間鬆了口氣,同時又忽然覺得,權勢滔天的魏公公似乎也不怎麽樣,一封聖旨下來還不是乖乖就範。


    “傳聖上口諭,革除魏忠賢一切差遣,就地關押。”


    一句話出口,場麵頓時寧靜下來,風似乎也停了,天空中最後的一點餘暉似乎也在此刻消失殆盡。


    天,突然黑了!


    跪著的番子們突地一片嘩然,無數人紛紛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傳旨的王承恩,眼中閃過驚駭的神色。


    魏公公這是......倒了?


    “爾等意欲何為,莫非想造反嗎?”見番子喧嘩的場景,許顯純立刻上前一步,掛在腰間的繡春刀也被他提在手中。


    長刀半出鞘,寒光照人眼!


    而他身後,則哐哐哐的一片長刀抽出的聲音,許顯純帶來的錦衣衛莫不是虎視眈眈,眼泛殺氣的看著他們。


    一旦對方有任何舉動,錦衣衛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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