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舟他們火化石小魚幾人的屍骨時,伶舟漾已經回到馬車裏。


    她本就不是梧國人,不需要在一旁看著。


    更何況她心中還有很多疑惑,她也沒心思陪著錢昭了。


    她看著手中的匕首,似是想要透過匕首回顧從前的時光。


    直到任如意和楊盈回到馬車中,她才回過神來。


    馬車正在行駛中,車軲轆的聲音讓她的心總是不能平靜下來。


    她看著任如意好幾次想要出聲,最後想到楊盈還在身邊,便將她求知的欲望壓了下來。


    “想問就問吧。”任如意見她糾結的樣子,有些不忍。


    “你……和李同光……”剛開口,她又停下了,她並不知道楊盈是否已經知曉李同光就是任如意的徒弟。


    任如意看了一眼楊盈,隨後點頭,“說吧。”


    見任如意並不介意楊盈在場,伶舟漾也就不扭捏了,“你什麽時候和李同光相認,我有些問題想要問他。”


    任如意不解,“你完全可以自己去問他,為什麽要問我?”


    伶舟漾摩挲著匕首上的金邊瑞香,淡聲解釋:“我問他,他不一定會說,如果我用手段,我怕你會想殺了我,何況我就算使手段,他那樣的人,不說就是不說,沒法子。”


    任如意:“你想問什麽?”


    “我想問什麽?”伶舟漾也反問自己,她想問什麽呢?


    她想問問李同光,顧昀到底是怎麽死的,他又為什麽會送顧昀回來。


    想著,伶舟漾又笑了,“算了,不著急,等你認回李同光再說吧。”


    這點耐心她還是有的,不然就白做那麽多年的刺客了。


    任如意蹙起眉頭,終究是沒有回話。


    楊盈坐在一旁不敢出聲,她已經學會察言觀色了,現在這兩位的臉色不算太好看,而且兩人都沒有要開口的打算,所以她心中就算有疑惑,她也不會現在就開口問。


    *


    夜已深了,使團著急趕路,所以並未在驛館停歇。


    使團在歸德原郊外安營紮寨。


    伶舟漾因為身體原因,就在帳篷裏躺著,錢昭在外麵給她煎藥。


    伶舟漾做了一個夢,夢裏發生的事情很真實,就像是她親身經曆的一樣。


    那是八歲的她,在褚帝的寢宮龍床下發現了一處暗格。


    暗格裏放著一堆密信,她瞧著沒人,便一一打開來看了。


    那信中記錄多是關於她的,從她滿月開始一直到她三歲,密信才斷了。


    密信裏寫著什麽呢?她看不清楚。


    她隻記得有一封信上寫著: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怡之福,可得永年。


    可這和她又有什麽關係呢?為什麽會記錄在有關於她的信件裏?


    伶舟漾夢魘了,錢昭叫了很久才把伶舟漾叫醒。


    伶舟漾眼神有些空洞,“那是夢?不是,那不是夢……”


    錢昭輕聲道:“阿漾,那就是夢,你現在已經醒了。”


    “那不是夢,不是,那不是我的夢,那就是真實發生的。”伶舟漾搖著頭,神情痛苦。


    那絕對不是夢,是她忘了,是她忘了很多事。


    “好,那不是夢,但是現在已經過去了,沒事了。”錢昭不知道伶舟漾到底夢到了什麽,他隻能抱著伶舟漾輕聲安撫。


    大概過了半盞茶的功夫,伶舟漾的眼神才逐漸清明起來。


    伶舟漾聲音悶悶的,“錢昭昭~我好像有點想哭,可是眼淚怎麽都下不來。”


    錢昭輕拍著伶舟漾的背,“不流淚也可以哭的。”


    錢昭沒問伶舟漾為什麽想哭,因為他覺得,如果一個人想哭卻沒有眼淚,那一定是傷心到極致了,一定是,想到了一些很不好卻又無能為力的事。


    伶舟漾的下巴抵著錢昭的肩膀,她沒哭,隻是抱緊了錢昭的腰身。


    她想起來了,想起來了為什麽褚帝要殺死她全家卻留下了她。


    真是可笑,因為一個預言,褚帝就讓她從小沒了親人,被迫活在了水深火熱的皇宮。


    等伶舟漾徹底平靜下來,她才鬆開錢昭。


    錢昭抬手理了理伶舟漾額邊的碎發,然後拿起一旁的藥就要喂伶舟漾喝。


    伶舟漾這次沒撒嬌,她直接端過那碗藥,像喝水一樣,一飲而盡,沒有絲毫的猶豫。


    喝完她將空碗遞給錢昭,然後她擦了擦嘴角,看向錢昭。


    她的眼神不同於平日裏的明亮,現在的眼神有些幽暗與深沉。


    錢昭見伶舟漾的狀態不對,他眉頭輕輕蹙起,語氣裏含著擔心,“怎麽了?是沒休息好嗎?”


    伶舟漾的語氣很嚴肅,“錢昭,你知道褚帝身邊的第一刺客伶仃嗎?”


    錢昭點了點頭,“知道,傳聞他是和褚帝一起長大的,褚帝待他極好,雖是個男刺客,可地位遠比褚帝的後妃都高,不過這些也隻是傳聞,六道堂並沒有他的切實記錄。”


    伶舟漾喃喃道:“是他,還是她呢?”


    錢昭問道:“你原先既是不良人,你應該比我清楚吧。”


    伶舟漾苦笑,“清楚,一清二楚。”


    “你,夢到他了?”錢昭小心詢問,他不知道伶舟漾是否是喜歡那個叫伶仃的第一刺客。


    伶舟漾輕輕點頭,“嗯,夢到她八歲那年的事了。”


    八歲?錢昭有些疑惑,六道堂卷宗上明明白白的記錄著,那位褚國第一刺客,分明是個三十歲的男子。


    而阿漾現在隻有十九歲,又怎麽會見過八歲的伶仃呢?


    伶舟漾,伶仃,難不成她們二人有血緣關係?


    可是阿漾明明說過,她三歲時,家裏人就已經沒了,一個親人都不剩。


    那這位伶仃又是怎麽回事呢?


    錢昭隱下心中疑惑問道:“夢裏發生了不愉快的事嗎?”


    伶舟漾冷笑一聲,“何止是不愉快啊,八歲她才知道全家滅亡的真相,可笑可悲可歎啊。”


    笑著笑著,伶舟漾竟然流下了眼淚。


    明明她才說過哭不出來,卻沒想到現在竟然哭出來了。


    錢昭伸手扯過伶舟漾,把她抱在懷裏安慰,“阿漾,我在,如果可以,你告訴我,我陪你承擔。”


    伶舟漾終於失聲痛哭了,“你知道我為什麽三歲就沒有家了嗎?因為一個預言,一個莫須有的預言,褚帝迷信,所以他殺了我全家,獨獨留下了我。”


    這是她第一次哭,也是第一次哭出聲,錢昭的話讓她覺得,她有了依靠,不再是孤苦伶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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