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五口又行了數日,來到了洛陽地界,顧不得休息立即趕往圓濟寺。如今的圓濟寺仍舊是以前的景象,門前的梧桐還是那樣蒼翠繁茂,寺廟隻是依稀比過去老久了些。靜休來到大門前,


    內心顫動,盯著圓濟寺牌匾久久未曾動彈。這一別十多年,不知道圓濟寺如今成什麽樣了,師傅師兄二人可否還安好?師傅本就年事已高,十多年未見,加之戰亂,也許他也不在人世,也許


    他們已被迫遷徙別處。靜休不開伸手去敲門,怕的就是物是人非。


    誰知此時突然從廟裏傳出了木魚聲,靜休一聽這是師傅師兄在做晚課。因為圓濟寺向來有個習慣,在酉時末一定會開始做晚課,這麽多年來沒有一天變過。聽到晚課的木魚聲,靜休心裏


    突然變得激動了起來,有木魚聲證明師傅師兄都還在。於是他興奮地敲打著大門。


    半響,寺院裏麵傳來了靜緣那熟悉的聲音:“誰啊,誰啊,都晚上了還來打擾?”


    伴隨著院裏急促的腳步聲,寺院大門大開,靜緣一見眼前人,頓時淚如泉湧,泣不成聲。隻聽得靜休叫了一聲:“師兄。”靜緣便突然衝到靜休身前,一把將其緊緊抱住,大哭了起來。


    一個大胖和尚如此抱著靜休相擁而泣,雖是感人至深,但一旁的小雅雯倒是被逗樂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此時詩雅趕忙立起右手食指於嘴前,長長地‘噓’了一聲,道:“雅雯,不得無


    禮。”雅雯見母親瞪了她一眼,倒也不敢放肆,立即嚴肅了起來。


    不過雅雯這一聲笑,倒緩解了這尷尬的場麵。靜緣聽得旁邊有小女孩的笑聲,方知有旁人在場,這才擦幹了眼淚,放開靜休,寒暄了起來。


    靜緣上下打量了靜休一翻,道:“師弟啊,你可算回來了,你這一走就是十多年,可把我跟師傅想壞了。”


    靜休道:“是靜休不好,讓師傅與師兄掛念了。這十多年來我每月都會寫信回來保平安,不知你們可否收到?”


    靜緣道:“如今到處戰亂,各地驛站大多被毀,我們也是大半年偶爾才能收到你一封信。得知你與王建在川蜀從軍,戰場之上刀劍無言,這才讓我們好生牽掛。”


    靜休道:“靜休不孝,讓你們擔心了。如今我好好地回來了,向師傅請罪來了。”


    靜緣微笑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說什麽請罪不請罪的。”接著靜緣轉頭看了看旁邊的蕭青靈詩雅三人,問道:“師弟啊,這幾位是?”


    靜休木訥地怔了一下,慚愧地介紹道:“如今我已不再是佛門中人,早已娶妻生子,這兩位就是我的妻子詩雅和蕭青靈,這個孩童便是我跟詩雅的女兒雅雯。”雅雯蕭青靈立即向靜緣點


    頭微笑,行李作揖。


    靜緣還禮後一見雅雯生得乖巧玲瓏,可愛至極,立馬走上前來,伸出指頭在雅雯臉上劃了劃,逗道:“好可愛的小姑娘,長得跟師弟你真像。”


    靜休對雅雯喊道:“雅雯,這是你叔伯。快叫人。”


    雅雯倒也乖巧,立即叫了聲:“叔伯好。”


    這一聲叔伯可把靜緣給樂壞了,立馬一把將雅雯抱起,大笑道:“好,好,好,好一個叔伯,沒想到我靜緣孤獨一聲居然還能有一個晚輩叫我叔伯,這也算我福緣。來來來,跟我進去拜見


    你師公吧。”


    靜休道:“圓濟寺乃佛門清靜之地,她們是女眷,怎可方便入內?”


    話音剛落,隻聽得院內傳出一宏亮聲音道:“真心禮佛之人,無需顧忌這些凡塵俗禮,況且圓濟寺此處偏僻,人煙稀少,也不會有人背後指點。你們進來吧。”


    靜休一聽,這是行空的聲音,心裏一下高興了起來,對身後家眷道:“既然師傅都同意了,那我們趕緊去拜見師傅吧。”


    說完便領著蕭青靈詩雅二人進了寺院,靜緣也抱著雅雯跟在了後麵。


    來到佛堂大殿,隻見行空團座在蒲團之上,閉目不語。左右摳滑著佛珠,右手敲打著木魚,待靜休走到跟前,喊了一聲師傅,方才停了下來。


    一別十多年,行空老了許多,臉上早已是褶皺滿布,老斑頻密,雪白的胡須比當年更加多長。靜休見此,心中不由酸楚,師傅從小將我養大,關心無微不至,而自己剛剛成人還沒有來得及


    孝順她一日,便離開了他,如今再相見卻已是佛俗異途,自己實在是大大地不孝。


    靜休立即跪了下來,淚水止不住滑落,接著俯首三拜後道:“師傅,徒兒不孝。離你而去這麽多年,未曾盡一日孝道,還墮入紅塵,背棄佛門,實在是罪大惡極,請師傅責罰。”


    行空緩緩睜開眼睛,念了一句阿彌陀佛,道:“修行不分佛俗,隻要一心向善,便是修行。我等僧眾參禪念經,修行自身,乃是小修,釋迦摩尼,菩提達摩以身獻法,普度眾生,挽救世


    人於水火,此乃大善大修為。你雖身處紅塵,但若能多行仁義之舉,救黎民於水火,遠勝過我等功德千萬,這也是我當初同意你隨王建去參軍的原因。所以你也不必拘泥自己身份了。”


    靜休擦了擦眼淚,道:“多謝師傅諒解。”接著轉身對蕭青靈三人喊道:“詩雅,青靈,快來拜見師父。”


    詩雅蕭青靈立即下跪一拜,道:“徒媳拜見師父。”


    靜休指著詩雅道:“這就是詩雅,本是南詔國主祐世隆之女,後來為了不惜背棄公主身份,在天台山苦等我十餘年。乃是我第一位妻子。”


    行空道:“上次你回來就說過你的際遇,娶了南詔公主。沒想到她能為你苦守深山十餘年,實在難得,老衲由衷佩服。”


    詩雅道:“師父過獎了,我們南詔女子本就是從一而終,既然嫁給了靜休,我便會跟他一生一世,至死不渝。況且他為了我背棄了佛門,我為他舍棄公主虛名又有何不妥。”


    靜休接著指著蕭青靈道:“這位是蕭青靈,原本是蜀中唐門之人,事從梓州守將李順之麾下,後來棄惡從善,背離師門,助我多下梓州,還不惜性命幫我抵擋撼天神箭,多次救我性命。是


    徒兒第二位妻子。”


    行空道:“既能棄惡從善便是好事。撼天神箭乃是唐門鎮派之寶,相傳天下無人能擋,神箭既出,受者必死無疑,你身為唐門之人必定深知其厲害,明知必死還挺身而擋,看來姑娘也是


    重情重義之人,這實乃你靜休之福分啊。”


    蕭青靈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為人妻子,我自當未夫君赴死,死而無憾。”


    行空道:“此二女皆是性情中人,靜休你以後可得好好珍惜,以誠相待。”


    靜休道:“徒兒謹遵師傅教誨。”接著靜休指著雅雯道:“雅雯來,過來。師傅這是我與詩雅的女兒,名叫雅雯。我從小無父無母,隻有法號沒有俗名,因此雅雯就按南詔規矩隨她母親而


    姓了。”


    接著雅雯也很懂事地跪地三磕頭,喊道:“徒孫拜見師公。”


    行空臉上漏出了久違地笑容,雖說是得道高僧,心無雜念,早應脫離紅塵俗禮,但畢竟靜休是自己一手帶大,視如己出,今日見他成家立業,後繼有人,心中不免為之高興。行空抬起雙手


    ,念道:“阿彌陀佛,想不到靜休你已得此天倫,為師衷心替你感到高興。來來,快起來吧,不必拘禮。”


    眾人起身後,靜休問道:“師傅,你老人家身體可還好?”


    靜緣道:“自從你走後,師傅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人也老得快了。今年還是我這麽多年第一次看到他笑呢。”


    行空道:“我修行數十載,貌似看破紅塵,心無掛念。但仍脫不了這七情六欲,想必我死後也不能去那西方樂土,我笨慚愧至極,更何況這副臭皮囊了。”


    靜休道:“師父對徒兒關心,徒兒感念至極。隻是徒兒未曾孝順師父,實在愧疚。”


    行空道:“生死循環,我早已放下,你也無需掛懷。倒是你本在蜀中未官,如今為何攜家眷返回中原?”


    靜休道:“如今大哥王建已穩定巴蜀,勵精圖治,蜀中百姓安居樂業,院裏戰火。我本就無心這些兵家之事,當年隻是出於幫助大哥成就霸業,拯救黎民才去參軍。現在大功已成,我變


    辭官攜家眷回到中原,看望師傅師兄和空相寺眾人,而後就準備前往天台山歸隱了。”


    行空道:“你助蜀中百姓遠離了兵戈,著實是一件大功德,如今退隱山林倒也是好事。今晚就在寺裏住下來,明日再去空相寺拜會諸位僧眾吧。”


    靜休道:“全聽師傅安排。不知空相寺眾人是否安好?”


    說到這裏,靜緣歎了一口氣,道:“空相寺乃是方圓百裏出了名的大寺,以前黃巢賊兵就愛前去敲詐勒索。沒想到現在朱溫一統中原,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些軍閥,一個個窮兵黷武,隻知


    道守刮民脂民膏,連僧人都不放過。如今的空相寺所有田地都被朱溫沒收,寺裏僧眾走了大半,隻剩下一些老僧留下與空相寺同存亡。


    本書源自看書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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