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


    現在已經快到晌午了,萬裏無雲,可是因為在水上,還有些涼風。這風從南麵吹過來,從稻秧上葦尖上吹過來。水麵沒有一隻船,水像無邊的跳蕩的水銀。


    孫犁《荷花澱》


    在這夏日的晌午,鏡子般的水麵,反射著銀色的光。岸邊的綠柳和白楊,靈化了似的聳立著給還鄉河投出涼涼的陰影。青草、蘆葦和紅的、白的、紫的野花,被高懸在天空的一輪火熱的太陽蒸曬著,空氣裏充滿了甜醉的氣息。


    管樺《葛梅》


    正午


    正午的太陽,火一般燃燒在人的頭頂上……


    高粱葉顯著軟弱,草葉也顯著軟弱。除開蟈蟈在叫得特別響亮以外,再也聽不到蟲子的吟鳴,豬和豬仔在村頭的泥沼裏洗浴,狗的舌頭軟垂到嘴外,喘息在每個地方的牆蔭,任狗蠅的叮咬,它也不再去驅逐。孩子們脫光了身子,肚子鼓著,趁了大人睡下的時候,偷了園子的黃瓜在大嘴啃吃著。


    蕭軍《八月的鄉村》


    這時已經快正午了。晴空萬裏,太陽火辣辣的,四近樹子上的知了一個勁聒噪著。偶爾可以望見一柱藍色炊煙從一個和尚山包後麵開了起來。


    沙汀《一場風波》


    南方的八月間,驕陽似火。中午時分,太陽把樹葉都曬得卷縮起來,知了扯著長聲聒個不停,給悶熱的天氣更添上一層煩躁。


    金敬邁《歐陽海之歌》


    炎炎的太陽,高懸在世界的當空。紅的光如火箭般射到地麵,地麵著火了,反射出油一般在沸煎的火焰來。蒸騰,窒塞,酷烈,奇悶,簡直要使人們底細胞與纖維,由顫抖而炸裂了。柔石《人間雜記》


    午後


    午後的陽光,太強烈了,連秧田裏的水,都給蒸得暗地發出微小的聲音。禾苗葉子曬得起卷子,失掉嫩綠的光澤,又沒有一點風,人走在兩邊都有禾苗的田埂上,簡直悶熱得渾身流汗,氣也不容易透一口,因此誰也不願出來了。


    艾蕪《一個女人的悲劇》


    溫暖的陽光自玻璃中布滿了桌上,許多纖細的埃塵在光中淩亂飛舞,四周闃無人聲,冬日的午後真靜謐得可愛。


    葉靈鳳《女媧氏之遺孽》


    鄉村的中午


    將近正午。沒有風。蟬在十字路口那麵的老槐樹上叫。聲音時大時小,忽強忽弱,仿佛叫累了,似乎即刻就要停下了,卻驀地又高亢起來。


    印著一個翠綠底兒、大紅邊兒的“茶”字的布幌子,一動不動。那幌子落在門口地腳的影子也一動不動,如一條畫在路麵上的線。挑幌子的竹竿看上去都燙手。老槐樹近邊的路麵泛著耀眼的白光;樹根是一汪蔭涼;樹冠半遮的那通往縣城的公路蒸著淡紫色的煙氣,愈遠愈淡,和灰藍色的天穹融到一起去……


    張石山《三件消遣品》


    田圃的中午


    正午田圃間隻留著寂靜,惟有蝴蝶們為著花,遠近的翩飛,不怕太陽燒毀它們的翅膀。一切都回藏起來,一隻狗也尋著有陰的地方睡了!蟲子們也回藏不鳴!


    蕭紅《生死場》


    山野的中午


    當午太陽正在直射,但在山峽裏走還覺得冷,因為峽風正在終日冽冽的吹;山上的長林與低草,都蕭瑟地喧嘩著,我們就也不覺寂寞。路上逢不著人,隻有些孤鳥,在兩山間飛越罷了。


    午後,路更傾側,山也更嵬巍,雜樹也更茂密;孤鳥飛越兩山間的,午前有,午後卻杳然了。


    潘漠華《人間》


    城市的中午


    午後,北平夏天馬路上的窒熱的灰塵,像霧似的凝滯不動。灰色的街道、灰色的房屋、灰色的車輛、灰色的川流不息的人群——整個城市全籠罩在凝重的使人窒息的灰色中。


    楊沫《青春之歌》


    學校的中午


    中午,晴雲似火,天空像一口鋥亮的白熱化了的鋼精鍋,倒扣下來籠罩著大地。整個校舍似乎都在午睡中沉寂了。


    塗懷呈《“含川齋”見聞》


    草原的中午


    中午,天空沒有一絲兒雲,熾熱的太陽火辣辣的,曬得草甸像疲倦了的大海。鳥兒們大概都潛向草底納涼、睡覺去了,隻有不甘寂寞的蟈蟈此起彼伏地鳴唱。偶爾有一陣微風拂過,平靜的草原即刻騷動起來,湧起一圈圈綠色的漣漪。不知道風從什麽地方扯過一個雲塊,從太陽麵前掠過,於是可以看到一片陰影在草地上奔馳,陰影過後,草甸子更綠了,太陽也更明亮了,就像剛用抹布擦過一樣。


    宋學武《千草》


    冰山的中午


    時值中午,太陽垂直著照進河穀,河水閃動銀花花的鱗光;蘇爾塔斯冰山從重重疊疊的山體後麵,隻露出一道窄窄的邊線,白得迷人,白得耀眼。


    唐棟《野性的冰山》


    沙漠的中午


    正午的太陽烘烤著沙漠。異常幹燥的熱風猶如無數枚燒紅的鋼針,肆意地灼刺著人體上一切有感覺細胞的地方。最難受的是喉嚨,仿佛有一個火球兒在那裏上下跳動,燎得人幹澀難忍。


    季華《山火》


    春天的中午


    中午的陽光,垂直地射著。黃壘河那泛著漣漪的澄清的水麵閃耀著鯉魚鱗般的光彩,水氣隨著微風,飄到河畔的村莊。村莊的屋頂,被溫暖的春陽曬著,發散出幹焦的氣息。涼潤的水氣調劑了幹焦的氣息,令人舒適、愜意。


    馮德英《迎春花》


    夏天的中午


    仲夏裏,一個炎熱的中午,白熾的陽光火焰般在天上、地下燃燒。公路上沒有人,河邊上也沒有人,沼澤地裏更沒有人。穆靜的四野,近處,隻聽見單調的蟬鳴,遠方,隻看見透明的蜃氣閃動。一切都仿佛墜入沉思,墜落莫明的期待之中。


    葉蔚林《龍須草帽》


    夏日的中午,驕陽似火。村旁路口連個人影都沒有。隻有那蟬兒和青蛙在什麽地方唱著它們的歌,那歌單調極了,可他們齊唱輪唱,百唱不厭,夏日的中午簡直就是它們的了。


    符泰民《梅麗》


    中午很熱;天上一片雲彩也沒有。太陽一動不動地高懸在頭頂,燒灼著青草。一絲風也沒有,空氣凝滯不動。枝頭沒有一聲窸窣,水麵沒有一絲漣漪;打不破的寂靜籠罩著四野和村子——仿佛萬物死盡了。空中遠遠地傳來響亮的人聲。聽得見有一隻金龜子在二十俄尺以外振翅飛鳴,深草裏有人在打鼾,仿佛什麽人倒向那裏之後做起美夢來了。


    室內也是一片死一樣的寂靜。到大家午睡的時間了。


    (俄)岡察洛夫《奧勃洛摩夫》


    菩提樹下,清涼而且寂靜;蠅和蜂飛到蔭下時,它們的鳴聲也似乎變得分外地溫柔;油綠色的青草,不雜一點金黃,鮮潔可愛,一望平鋪著,全無波動;修長的花莖兀立著,也不動顫,似乎已經入了迷夢;菩提樹的矮枝上麵懸著無數黃花的小束,也靜止著,好像已經死去。每一呼吸,芳香就沁入了肺腑,而肺腑也欣然吸入芳香。遠遠的地方,在河流那邊,直到地平線上,一切都是燦爛輝煌;不時有微風掠過,吹皺了平野,加強著光明;一層光輝的薄霧籠罩著整個田間。鳥聲寂然在酷然的正午,鳥向來是不歌唱的,可是,紡織娘的唧唧鳴聲卻遍於四野。聽著這熱烈的生之鳴奏,使得安靜地坐在清幽的蔭下的人們感覺著十分愉悅它使人們沉倦欲睡,同時,又勾引著深幻的夢想。


    (俄)屠格涅夫《前夜》


    秋天的中午


    中午,群峰披上金甲,陽光在水麵上跳躍,長江也變得熱烈了;像一條金鱗巨蟒,翻滾著,呼嘯著,奔騰流去。而一麵又把它那激蕩的、跳躍的光輝,投向兩岸陡立的峭壁。於是,整個峽穀,波光蕩漾,三峽又充滿了秋天的熱烈的氣息。


    方紀《三峽之秋》


    冬天的中午


    那是一個初冬的午後,十月小陽春的天氣,太陽像個雞蛋黃子藏在一層蟬翼似的雲彩裏,時隱時現,給人以溫暖的感覺。


    曹玉模《遠去的鼓聲》


    冬天的嚴寒雖然統治著大地,但也有它達不到的角落。午後的太陽,暖和和地照著,這個不大的四合院落,沒有一點風,充滿了陽光。屋簷底下掛著幾串金黃的包米穗,在閃閃發光。屋頂上的積雪在慢慢溶化,雪水順著茅草一滴滴掉下來,打擊著扣著牆根下的鐵水桶的底子,發出均勻的嘡嘡聲。


    馮德英《苦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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