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 王銳請假, 兩周。


    老於不解:“要這麽久?”


    王銳點頭:“我爸我媽周年忌,家裏沒人打理,老房子也要拆了。”


    老於歎口氣, 準了。


    拆老房子的時候王銳刨了第一鎬。一鎬下去,房頂就出了一個洞。果真年久失修了麽!這三間房子是王銳父親親手蓋起來的。木料, 除了大梁,房檁、椽子、門窗, 全是他的父親親手從小樹林一根根扛回來的。坯, 是他的父親一塊塊自己扣,自己曬,自己撿的。石頭, 磚, 是他的父親用人力車一車車拉回來的。


    現在,要被推平了。裝載了他的父母全部青春全部回憶全部愛情全部婚姻的房子, 要被推平了。


    周年忌, 王銳小舅舅回來了,一看外甥擺置的東屋,嘴角抽歪了。


    “小銳,周年也過了,撤了吧, 這屋你還得留著娶媳婦呢!”王銳小舅舅說。


    王銳不太樂意。


    小舅舅一巴掌就拍了過去,拍得外甥後腦勺啪啪作響。


    “搞得這麽不倫不類,我要是你爸媽我都嫌丟鬼啊, 沒臉見鬼了!”王銳小舅齜牙。


    王銳一臉慚愧,拜了拜,磕了頭,把相片撤了,香爐撤了,窗簾也拉開了。


    “這樣亮堂多了。”王銳小舅點點頭。


    王銳奉上那四十塊大洋:“姥姥給你存的老婆本兒,這次結了婚就不走了吧?聽說是奉子成婚?”


    居然比上輩子早了兩年。怪了!


    王銳小舅吹大洋聽響兒,聽一遍扔回去,滿不在乎:“你留著上學吧,我有老婆本兒!”


    王銳不同意:“這是姥姥給你的,你得收著。你有錢就給我錢!”


    王銳小舅紮著手被小外甥搜刮一空,吸氣:“你給我留點兒錢買煙,那婆娘不愛我抽煙!”


    王銳一分錢都不給留:“吸煙有害你兒子身體健康!”


    “我戒!”小舅迅速作出決定。


    王銳鄙視:“你戒煙最容易了,一年能戒好幾次!”


    小舅訕笑:“那也是戒!”


    王銳用眼角看人。


    小舅惱了:“你這小孩真不可愛!”


    王銳挺胸抬頭:“小舅我比你高!”


    小舅吸氣:“越大越不可愛!”


    王銳提要求:“小舅你五一結婚吧,我回來吃酒。”


    “中!”小舅痛快點頭,又扔了幾塊大洋出來,“拿去玩兒!”


    王銳想了想,收下了。大洋這東西越來越稀罕了,拿著玩也不錯。


    周年過了,老房子也平了,呆在家裏無所事事,王銳被小舅拎著送上了回校的班車。請的假還沒結束,蓮花叔在外地忙工程也沒回來打擾,王銳懶洋洋的不想動彈,去買了兩支股票,下剩就留在家裏做飯喂他們家桑桑。


    銷假回班,在教室門口被女生攔住了。


    “同學,能幫我喊一下你們班宋立嗎?”女生很靦腆,臉先紅了。


    “宋麗?”王銳回想了一下班級同學名字,沒印象,就站在門口大喊,“宋麗同學,有人找!”


    目光茫然沒有著落點。


    唰!全班同學齊齊抬頭看向門口。


    王銳繼續喊:“宋麗小美女,有人找!”


    轟!全班捶桌大笑。


    班長站在王銳旁邊,麵帶微笑:“王銳回了啊,我問你個問題啊!”


    “問啊!”王銳眨眼。


    班長一手推眼鏡一手勾上王銳脖子,很是親密:“王銳啊,你知道我叫什麽名字嗎?”


    還真不知道。


    王銳臉皮一抽:“你不是免貴姓班,名長嗎?”


    副班長也湊了過來:“那我是不是免貴姓副名班長啊?”


    王銳大驚。叫職位叫慣了,不住校害死人啊……


    “那您二位忙,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啊!”王銳打著哈哈往外跑,被人扯回來按講台上好一通捶。


    班長越捶越悲憤:“王銳啊王銳,咱倆在一個班都一年了,你家飯也吃好幾回了,你居然連我叫什麽都不知道!”


    “就是地就是地!捶他捶他!”副班長也很委屈。他給那混蛋做飯做到胳膊抬不起來,倆人還一起睡過好些天地板……


    秦桑幫王銳揉淤青,滿臉得意:“王銳你記得我名字!”


    王銳往秦桑身上一靠:“開學第一天就跳牆跟蹤偷窺,能不記憶深刻嗎?”


    秦桑改揉為掐。


    嘶!王銳迅速坐直。現在的小孩子啊,越來越難帶了,動不動就家暴……


    老於進來上課,發現全班同學眼睛都亮晶晶的,都倍兒精神,心情大好。


    上學很歡樂。


    股票上漲很歡樂。


    王銳很歡樂。


    蓮花叔很不歡樂。


    這都多久了,從對那孩子起了心思,從那孩子應了他,這都好久好久了啊!他已經吃了好久好久的素了啊!雖說兩人都忙,雖說一直聚少離多,但是,真的好久好久了啊!


    賴誰?


    說那孩子沒給他機會?第一次是他忘了帶裝備,第二次是桑桑出來攪局,第三次生日更悲摧,他居然軟了,居然軟了啊!


    蓮花叔決定,這次五一假期,他一定要得手一次,不管軟硬。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


    於是,趁著月黑風高,蓮花叔又來爬牆了。


    “五一我舅結婚。”王銳很無奈。


    白鴻昌一下子就委屈起來了。這都七八個月了,這是他從開葷以來吃素最久的一次!


    王銳也沉默了。兩人在一塊兒半年多了,可一次都沒有過。王銳還好,可白鴻昌二十五六,不好說啊!他要是出去偷個腥啥的倒也罷了,可他那態度又太過認真了些。王銳是不打算再碰感情的,可是這麽拖著人家算怎麽回事啊!


    “要不,我們就算了吧?”王銳說。


    白鴻昌眼睛一點點變紅了,惡狠狠瞪著王銳:“你想都別想,我一次都沒吃過的,絕不能便宜了別人!”


    王銳被這抽風的邏輯雷到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白鴻昌直接上手撕人衣服。


    “我明天有體育課。”王銳沒動彈。


    白鴻昌動作不停。


    “測一千米。”王銳仍舊沒動。


    白鴻昌停下動作,在王銳身上趴了半晌,起身摔門走了。


    王銳躺了一會兒,把房間裏白鴻昌留下的東西收了起來。


    又一個人了。


    五一,王銳回家參加小舅的婚禮。


    五月很快過去。天越來越熱。白鴻昌再沒出現過。


    王銳曾隔得遠遠的看見過幾次,車子副駕上是不同的小男生,青澀粉嫩,一如他初遇蓮花叔時的樣子。對啊,蓮花叔喜歡的,一直是那個類型啊!


    再看自己,180的身高,寬肩細腰,臉上線條一天比一天硬朗,空手能劈碎五塊磚。這樣的,果真不符合那家夥的審美啊!


    六月,選報文理班。


    王銳毫不猶豫選了文班。


    秦桑猶豫好久,回家商量了好幾天都沒結果。


    “王銳,我爸說,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秦桑試圖說服王銳跟他一起。


    王銳笑了:“我想看書,再說我不缺錢。”


    秦桑眼睛一下子就綠了,嗷嗷叫著撲王銳身上掏兜:“那你把我一千塊還來!”


    王銳笑著抬起胳膊任人搜刮。


    秦桑最後翻出兩個五毛鋼g兒,蹲地畫圈圈:“王銳你個窮鬼!”


    王銳失笑,一邊吃西瓜一邊擺弄他那兩盆綠牡丹。綠牡丹種子是在加工廠合成的,王銳拿出來種在了花盆裏,每天澆一杯蓮池裏的水,長得倒是很喜人,如今已經生了好些個花苞了。


    秦桑蹲在一邊跟著吃西瓜,伸手去掐最頂上的花苞。


    王銳一把撈住那隻使壞的爪子,屈服了:“好了好了,這盆給你就是了。”


    秦桑高興了,當晚就搬回家了。


    期末考試開始的時候,王銳的綠牡丹開花了,秦桑的打蔫了。


    秦桑趁王銳不備,把兩人的花給換了,換完鄙視:“王銳你個笨蛋,連一盆花都養不活!”


    王銳氣得牙癢,每天兩杯蓮池水澆下去,期末成績出來的時候,打蔫的牡丹花也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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