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王銳沒有出門。園子裏的菜吃不完,王銳曬了滿院子的幹菜,能曬的曬,能醃的醃。


    “王銳,我緊張。”一大早,劉成來砸門了。


    王銳失笑:“等看完成績你就不緊張了,吃飯沒?我剛蒸了一鍋菜包子。”


    “來幾個。”劉成坐下等著吃包子,“我說你怎麽大早上的蒸包子啊?”


    “天熱醒得早就蒸了,蒸一鍋能吃一天,白天懶得動。”王銳說。


    吃完包子劉成磨磨蹭蹭不想出門。


    “走吧,是死是活就看這一遭了。”大毛鄙視。


    “哪兒能這麽說,這關係到我的摩托啊!”劉成哀嚎。


    “我看上那個8000多,我媽嫌貴!”大毛跟著一起嚎。


    中考成績被貼在學校宣傳牆的黑板上,很醒目。


    王銳800。劉成723。常鑫706。


    一中錄取線是692。


    劉成和大毛是用飄的回家的,回到家報完喜徹底安靜下來,兩家人才發現王銳不見了。


    趕緊找。


    一找就找到了墳地裏。


    一個空酒瓶,三支用小土塊架起來的煙頭,一整隻燒雞,一小堆紙灰,一個靠坐在墓碑上抬頭看天的少年。


    劉成媽和大毛媽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王銳開始撓後腦勺。


    兩個就要哭出來的中年婦女,怎麽哄?


    “三嬸四嫂,你們別哭啊,我就是來報個喜,800分,聽說是省狀元,你們,唉唉,快別哭啊……”王銳不會哄人,後腦勺都快撓禿了。


    “哎呀,三叔四哥,你們自己媳婦自己哄啊,我先回了!”王銳撒丫子就跑。劉成和大毛在後頭迅速跟上。


    全省狀元還是有分量的。


    上輩子這個時候王銳大伯母正在想方設法把王銳往船上塞,這輩子人是消停了,可是嘴角燎泡卻是一個接一個層出不窮。


    大兒子的婚事迫在眉睫,房子卻沒有著落。


    那小鱉犢子麵上一說一笑,其實嘴皮子厲得很,他們兩口子已經吃了好幾次啞巴虧了。整個村子現在都在傳他們家要翻蓋新房給大兒子結婚,可是,錢從哪兒來?那邊房子咬得緊,兩個小兒子又誰都不願意把房子讓出來。再說就算讓出來時間也來不及,等新房收拾利索恐怕都快入冬了,大媳婦的肚子卻是遮不住的!


    王銳不清楚大伯母的糾結,他的通知書到了。兩封。一封縣一中的,一封市一中的。班主任曾經跟他說過市一中想要他,沒想到那邊卻這樣正式下了通知書。


    縣一中直接來人了,免三年學費,獎兩萬塊獎學金。市一中沒有任何優惠。


    王銳有點猶豫。市一中縣一中各有各的好處。上市一中的話,等他拿到身份證做事賺錢要方便一些。縣一中則可以就近照應大毛和劉成,那倆家夥屬毛驢的,不打不上磨。


    “市一中,就它了!”大毛斬釘截鐵。


    “這還用想,當然市一中,以後說起來我也有麵子啊!”劉成毫不猶豫。


    “要我說就市一中了,聽說升學率100%,重點率70%。你那四萬還沒動,也不差學費。”三叔公拍板了。


    定下了市一中,又被大毛和劉成家分別請吃了一次酒席,王銳瞅著那兩個碩大的肉餃子犯愁了。


    “王銳,你大伯沒說幫你擺桌吃飯嗎?”劉成問。


    大毛張了張嘴,什麽都沒說。


    大伯沒說,小舅說了。


    小舅說:“小銳,你爸你媽一直盼著你出息。姐夫說過,隻要你考得上,砸鍋賣鐵賣房賣地也供!如今你出息了,你得擺一桌,再去多燒些紙錢。”


    擺酒好說。


    大伯一家,小姑一家,小舅,三叔公,幾個本家叔伯。


    第一個客人的到來讓王銳無語了。大堂哥的未婚妻,被大伯母帶進門之後這裏看看那裏瞅瞅,打著參觀新房子的名義把幾間房裏裏外外看了個遍。


    王銳挑眉。也不知道大伯母是怎麽跟人說的,這擺明了是來看房的!


    “你說對了,我信了。”大毛拍了怕王銳的肩膀,滿臉同情。


    “小銳,我能看看東屋嗎?這房子可真好,院子又大又寬敞。”大堂嫂笑眯眯的。


    “當然可以。”王銳後退一步,讓開了門口。


    站在門口,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婆媳倆的臉一瞬間就黑了。


    王銳看了大毛一眼,走進東屋點了三支香插/進香爐,對著北麵牆上父母的遺像拜了三拜,才轉過頭來:“大伯母,五七之後我學著電視上的樣子放大了我爸媽的遺像,又弄了個香爐早晚一炷香。”


    王銳大伯母一口氣險些沒上來。把好好一個東屋弄得鬼屋似的,當得了新房才怪了。這作死的小鱉犢子!


    大毛吹著口哨走遠了。話說,這掛遺像點香爐拉窗簾的主意還是他出的,如今這東屋一開門進去滿屋子香灰味,又黑乎乎的。用大毛的話說,反正你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你怕什麽?就算事到臨頭也得先惡心他一把再說。


    確實把人惡心著了,大堂嫂直接走人了。


    “大嫂,王新媳婦怎麽走了?”王銳小姑姑發現不對了。


    王銳插嘴道:“小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大嫂把我家房子裏裏外外看了個遍,本來還挺高興的,可看完東屋就氣呼呼的走了。是不是大嫂忌諱啊?”


    王銳小姑姑是個心眼多的,一聽這話再一看自家大嫂的架勢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會兒什麽都沒說,直接進東屋點了三支香。


    王銳抿了抿嘴。這算是擺明立場嗎?上輩子小姑姑可是沉默到底的,不參與不支持不反對,隻是冷眼旁觀。看來省狀元這個名頭還挺有分量的嘛!


    房子沒指望了,聽說那邊下了死口,要麽三間新房,要麽舊房貼四萬塊錢,要麽打掉孩子一拍兩散。


    “四萬,你不剛好夠?”大毛促狹地擠了擠眼睛。


    “你當他們沒找我啊?”王銳沒好氣,“好家夥,大伯母一進門二話不說就跪下了,把我嚇得喲,也隻好跟著跪下了。可是沒辦法啊,我剛租了房子置辦了家什,再去掉一開學要交的錢,有心無力啊!”


    “哎,你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大毛歎氣。


    王銳也歎了一口氣。上輩子還好,他們做的絕,他也斷的幹脆,日後互不相見互不相幹。這輩子事情卻起了變化,他們一次都沒得手,也沒徹底撕破臉,還真不好說。不過,也罷了,他們那點段數,已經不夠看了。


    “還有兩個禮拜開學,你那麽早就過去啊?”大毛很不滿。


    “嗯,過去收拾收拾,反正家裏也沒我什麽事。”王銳點頭,“我們那裏周日休息一天,你們周日下午休息,有時間我過來看你倆。再說七月十五我還得回家燒紙呢!”


    “那還差不多。”大毛算是滿意了。


    “過去之後我會給你倆做個學習任務書,以後按時檢查,好好享受你們最後的幸福時光吧!”王銳說。


    “啊,我的自由啊,我的青春啊!”大毛哀嚎。


    王銳租的房子離一中很近,從後門出去走個十分鍾就到。一幢獨門獨戶的自建二層小磚樓,房租一年4000。一樓廚房客廳客房,二樓臥室書房,還有一個半畝地大小的院子。


    收拾好房子,王銳餓得不行,隻好出門找食。一中已經遠離了市中心,還沒到開學的日子,周圍安靜的很。t市是個重工業城市,鋼鐵煤炭造紙化學陶瓷在國內都是首屈一指的,相比之下其他行業就不夠看了。


    隨便找了家麵館填飽肚子,王銳開始計算剩下的資金。四萬塊,除去房租和這個學期的學雜費生活費,賬戶上還有兩萬出頭。本來是打算等96年再摻和股市的。96年股市瘋得很,狠賺上一筆也不打眼。不過,既然身份證已經到手,倒不如現在去開了戶的好,爭取在年底之前多存點本金。畢竟這年頭炒股不太方便,排老長的隊還得遭人白眼,而大戶是有包廂待遇的。


    身為21世紀小有名氣的操盤手,95年的證券交易所讓王銳好好體驗了一把原始的感覺。那辦事員的小白眼兒,還真夠味兒……鐵飯碗就是好啊……


    距離開學還有十多天,記憶裏這段時間沒啥有特色的股票,倒是好多都在一直虧。不過,大魚沒有,小蝦米總能遇上一二。蹲守十多天,兩萬變三萬。王銳感慨:作弊就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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