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到陸庭昀,是在一個深秋的雨天。


    他從車上下來,撐開一把黑色的傘,幾滴雨水劃過熨帖整齊的西裝,卻絲毫沒有狼狽之感。


    而我已在雨中站了許久,全身濕透,宛若一隻遊魂與他堪堪相撞,在他身上留下一抹極深的水漬。我努力扯開嘶啞的嗓子,低聲道了句“對不起。”


    “沒事。”他說,聲音竟帶著一絲溫柔。


    我抬頭想看清麵前這個高大男人的麵容,卻撞進一雙幽深冰冷的雙眸。從腳底生出一股寒意,蔓延至全身。


    陸庭昀轉身離開,背影極其修長。


    果然,他如傳言所說一樣,骨子裏透出一股薄涼。


    我開始有些後悔自己所做的決定,但隻是一瞬,便被滔天的痛苦和恨意所掩蓋。


    就在前一天,與我結婚三年的丈夫胡應曜,帶著他那位青春靚麗的小三,將離婚協議甩在我麵前。


    而在此之前,我張小曼從未想過,有一天,“出軌”“小三”“離婚”這些詞會用在我的身上。


    戀愛四年,結婚三年,我自以為是地認為,我與胡應曜已經度過了所謂七年之癢。


    可我大錯特錯,他是胡氏集團太子爺,我卻隻是出身再普通不過的平凡少女,而這段在當時被媒體大肆報道的“灰姑娘”般的愛情故事,不管再怎麽美好,也終究會有落幕的那天。


    我恨他,恨他的隱瞞,恨他的背叛。


    其實從一年前開始,我就察覺出了異樣。


    有回胡應曜去洗澡,手機放在客廳的茶幾上,嗡嗡響了挺久,我見他沒出來,就自作主張接聽了這個沒有備注的號碼。


    可是電話接通的瞬間,一個極盡嬌媚甜美的聲音穿透我的耳膜:“老公,你都好久沒來看我了,人家想你了……”


    我腦袋“嗡”地就炸開了,兩耳開始鳴響,嘴唇卻不受控製地木木問道:“你是誰?”


    那頭聽見是個女人,忙掛斷電話,空留下一陣忙音。


    無力垂下胳膊,手中的手機隨之滑落在地上,接觸地毯時悄無聲息,卻如同悶聲錘在我的胸口,疼地兩眼發黑。


    胡應曜從浴室出來,手裏拿著浴巾揉搓著頭發,見我久久未動,溫柔得問了聲:“老婆,你怎麽了?”


    這句“老婆”一下將我拉回現實,讓我耳邊不停回放這那個女人喊出的“老公”。


    我指向地毯上的手機,一直背朝著他,忍住內心的波瀾,壓低嗓音:“有個女人打電話給你,叫你老公。”


    緩緩轉身,我看到胡應曜的表情又一瞬的僵硬,但旋即便恢複自然,順帶扯出一抹笑意:“你傻啊,除了你還能有誰叫我老公,打錯電話了吧?”


    他走上前,抬手摸摸我的腦袋:“都這麽大的人了,還能因為這個難過。”


    這回換我不知所措,似乎胡應曜的理由並沒有什麽不妥,況且他神態自若,完全不像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情。如此看來,反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嗯,沒事。”我低下頭,喃喃道。


    誰知他笑意更深,將我拉進懷中,輕輕拍打我的後背:“真傻。”


    我當時特沒骨氣地流出了眼淚,像受到巨大的委屈一般。可我不知道,那時胡應曜對我的溫柔,一如他對別人的那樣,都是逢場作戲,不帶半點情感。


    偏偏就是這種欺騙,讓我獨自一人生活在自己臆想出的幸福中。


    因為想要保持獨立,我一直都沒有答應胡應曜做全職太太,也沒有趁便在胡氏就職。醫科大學研究生畢業後,進了家三甲醫院,在兒科做個小醫生。好像脫離了胡太太的身份,我隻是一個在普通不過的一個人。


    這世界上有太多巧合,我要如何相信,老天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那天我剛好夜班,八點多查完房準備去休息,卻被急診叫過去,說是有個女人抱著個發熱的孩子,熱因不明,盡快叫兒科前來會診。


    我也沒想太多,到急診後就見到了那個女人。挺年輕,長得也漂亮,雖然眉頭緊蹙,卻掩蓋不住精致的五官。


    懷裏的孩子看著一歲左右的樣子,麵色通紅,呼吸急促,看著很是揪心。


    我轉頭對吩咐身後的護士:“先物理降溫,我給查體。”護士忙點頭,便從那女人懷裏接過孩子。


    她顯得很是焦急,衝我頻頻道謝:“謝謝,謝謝您大夫。”


    我渾身猛地僵住。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個女人的聲音格外耳熟,更確切地說,她的聲音,與那通電話裏叫胡應曜“老公”的女人,幾乎一模一樣。


    我再次看向她,出神地問了句:“你叫什麽?”


    她微微一愣,忙答道:“我叫杜姍姍。”


    我點點頭,沒再往下說什麽,隻如往常那樣問了些孩子的情況,便去給孩子查體。


    我沒有想到,當我看到她女兒的那一瞬,整個人都傻掉了。雖然孩子還小,但眉眼五官,與胡應曜竟有七八分相像!


    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我才壓製住內心即將勃發的情緒,捏著聽診器的手僵直著顫抖,似乎每呼出一口氣都是對自己的一種折磨。


    這個時候,杜姍姍的手機響了,她欣喜若狂地接聽,軟軟糯糯地叫了聲,“老公。”


    我所有的心理防線在此刻土崩瓦解,或許我早就應該想到,為什麽胡應曜不願要孩子,為什麽我們結婚三年從未聽他提起,為什麽他會讓我吃避孕藥。


    好像所有一切,都找到了答案。


    “老公,我在市二院呢,念念發燒了,挺嚴重的,你快來看看。”杜姍姍焦急地說,卻無論怎樣也掩蓋不住撒嬌似的語氣。


    我屏住呼吸,試圖聽清那頭的男人的聲音,或者說從心裏,我還是不想承認,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胡應曜。


    聲音很小,我聽不清,但似乎是說了什麽重話,杜姍姍麵色不太好,“嗯”了幾聲便掛斷電話。


    “麻煩你了醫生,我先生說二院不如中心醫院,讓我把孩子抱到那兒。”她走上前,神色鬱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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