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第二把火


    平亂大營。


    大帳內,眾人聚集在沙盤麵前,焦急的等待著。


    自昨夜林芒離開,麻貴便刀不離身,一直守在大帳之內。


    不僅如此,他還將軍中的多數斥候全部派出,沿各堡偵查軍情。


    整整一夜,眾人是徹夜未眠。


    麻貴目光灼灼的盯著沙盤,眼神聚焦在寒山堡之上。


    對於他這種戰場宿將來說,戰機稍縱即逝,他不想有任何失誤。


    “麻副總兵,天都快亮了,我看還是先休息吧。”


    這時,站在大帳內的一位年輕參將忽然開口道。


    最近眾人本就忙碌異常,許多人基本都沒怎麽休息,如今又在大帳內等了近一夜,心情可想而知。


    主要許多人並不相信寒山堡會被攻破。


    在他們看來,林芒根本就不知兵事,也不懂寧夏的情況,如此行事,不過是急於立功罷了。


    錦衣衛也僅僅是錦衣衛,又不是戰場名將。


    這些人中不乏從各地調來,甚至自京城而來,混資曆的人員。


    在他們看來,前來寧夏平亂也隻是走個過場。


    無論這場戰是勝是負,都不會影響到他們的功績。


    麻貴看了年輕參將一眼,微微皺眉,冷聲道:“這裏是戰場!”


    “士兵可以休息,我們不行!”


    這些年輕參將先前並未歸營,而是去巡視防線,一直到後半夜才歸來。


    但說是巡視防線,其實就是去混混資曆,為自己的履曆上添上一筆功績。


    當著林芒的麵自然不敢,但在麻貴麵前,自然無所顧忌。


    李昫奉抱臂站在一旁,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寒山堡地勢險要,又有三萬守軍,又豈是那麽容易攻破的,何況是在如此短的時間內。


    弄不好,一旦附近堡壘守軍馳援,這兩千錦衣衛都得折損,最後還不是得靠他們前去救援。


    就在這時,大帳外一人龍行虎步而來,神情冷冽。


    唐琦一拱手,道:“麻總兵!”


    “寒山堡已破,周圍各堡皆已馳援!”


    “請速速發兵!”


    麻貴眼神一亮,一拳砸在沙盤上,瞬間精神抖擻,麵露激動,大喝道:“來人!”


    “傳令各軍,開拔!”


    “本將要在一日內,奪下寒山堡一線的所有防線!”


    大帳內眾人先是一愣,很快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真的攻破了?


    李昫奉神色陰沉,暗道:“怎麽可能如此迅速,這才過去多久?”


    傳令兵迅速奔向四周。


    戰鼓聲如雷!


    整個平亂大營十多萬大軍瞬間行動起來。


    戰馬嘶鳴!


    卷起漫天塵浪!


    麻貴看了眾人一眼,輕笑一聲,直接邁步走出大帳,翻身躍上馬背。


    “出征!”


    ……


    與此同時,寒山堡被攻破的消息也傳回了寧夏城。


    總兵府,


    此刻照陽初升,哱拜也剛從兩名美姬的被窩中起身。


    在侍女的服侍下,穿戴好一身華貴的蟒袍,滿臉紅光的走出房間。


    房門外,哱承恩焦急的等待著。


    看見哱拜走出,連忙上前,焦急道:“父親,寒山堡被攻破了!”


    “什麽?”哱拜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一把拽住哱承恩的衣領,怒道:“怎麽回事?”


    “寒山堡不是有三萬駐軍嗎?”


    “哱雲呢?”


    寒山堡是重中之重,這三萬都是他秘密招收蒙古私兵,都是精銳。


    就是因為他不信任漢人,怕那些漢人臨陣倒戈。


    哱承恩連忙道:“具體情況尚不清楚,寒山堡附近的將領趕到時寒山堡已是一片狼藉,三萬人無一幸免。”


    “哱雲也已陣亡!”


    哱拜踉蹌著倒退了兩步,臉色難看。


    就在這時,院外一名士兵匆匆跑來,神色慌張。


    “報~”


    “啟稟王爺,剛剛前線傳來戰報,寒山堡一帶,十三堡盡數被明軍攻占,我軍死傷慘重。”


    哱拜腦海中隻覺嗡的一下,像是失聰了一般,聽不見任何聲音。


    “父親!”


    “父親!”


    哱承恩焦急的呼喚著。


    哱拜猛的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冷聲道:“走,去議事堂。”


    待哱拜匆匆趕至大堂時,堂中已有兩人等候。


    白婉瑩輕輕晃動著純白如雪的腳丫,銀鈴輕響,時不時的向坐在對麵的草原密宗金剛宗的上師拋去一個媚眼。


    “阿彌陀佛~”金剛宗上師伽羅梵輕誦了一聲佛號,看向白婉瑩的目光隱隱帶著不善。


    白蓮教本是源自於佛教淨土宗,隻是經過無數年的發展,在南宋形成了白蓮教,信奉彌勒佛。


    而白蓮教在元朝一統後,可謂是達到了一個空前的巔峰。


    而這時的白蓮教教義也逐漸演變,教中出現了許多新的流派。


    隨即演變的流派越來越多,正德年間後,出現了信奉“無生老母,真空家鄉”的流派。


    民間多認為的白蓮教也多是這一流派,而這一流派也是數目最多,發展最廣的,許多流派皆被其兼並。


    所以說,白蓮教與密宗還是有很深的淵源的。


    當年白蓮教遁入蒙古,便在蒙古悄然傳道,與蒙古各部貴族都有聯係。


    對於密宗來說,白蓮教同樣是他們的競爭對象。


    草原密宗金剛宗,在蒙古各部都有著極高的威望,而金剛宗也是在草原傳道的影響力最深的密宗門派。


    此次哱拜與蒙古eeds部合作,eeds部首領莊禿賴派遣密宗上師親至,足見重視程度。


    對於eeds部來說,隻要能夠占據寧夏,他們便可借此大規模入侵大明疆域。


    即便不行,他們也可借此向大明朝廷討厭好處。


    早在萬曆十三年,莊禿賴就派人進犯永興堡,襲殺永興堡守備。


    莊禿賴所想的,一直都是獲得與土默特部俺答汗同樣的地位,更想讓明廷開更多的貢市。


    哱拜自堂外走來,看了二人一眼,冷聲道:“你們應該也得到消息了吧,寒山堡被攻破了。”


    “如今寒山堡一帶的防線已被明軍占據。”


    伽羅梵眉頭微皺,不解道:“寒山堡不是有三萬駐軍嗎?”


    對於戰場上的事,他雖不懂,但也有所了解。


    “如此短的時間,周邊各堡應當能夠馳援才對。”


    白婉瑩眼眸閃爍了一下,看了伽羅梵一眼,輕笑道:“很簡單。”


    “那位出手了!”


    “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攻破寒山堡,也隻有大宗師才能辦到。”


    伽羅梵皺眉道:“以他的身份,會如此行事嗎?”


    堂堂錦衣衛鎮撫使,又是大宗師,跑去充當兵勇攻城拔寨?


    即便是尋常宗師,都很少參與其中,何況是大宗師。


    在他看來,這是一件極丟麵子的事。


    哱拜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哱拜冷冷道:“二位,此人必須除掉!”


    他感到一陣深深的寒意。


    駐紮著三萬人的寒山堡,在一夜之間就被攻破,那麽寧夏城呢?


    大宗師已久不在江湖上行走,除了一些傳承久遠的勢力外,許多人對於大宗師的概念都是模糊的。


    “阿彌陀佛。”伽羅梵起身輕誦了聲佛號,衝著哱拜微微躬身,沉聲道:“請王爺放心。”


    “貧僧會替王爺斬殺此人。”


    白婉瑩看了伽羅梵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嗤笑。


    不知死活!


    密宗這群家夥,許久未曾來中原,心高氣傲,真以為中原與草原一樣。


    在草原上,密宗基本沒什麽敵人。


    不過既然密宗的人要找死,她也不介意看場戲。


    白婉瑩起身,赤足懸浮在半空中,輕笑道:“那就提前恭喜上師馬到功成了。”


    “嗬嗬!”


    白婉瑩笑了笑,轉身離開了大堂。


    哱拜微微皺眉,深深的看了白婉瑩一眼。


    這女人剛剛是何意?


    總兵府外,


    白婉瑩身邊忽然浮現一道全身籠罩在黑袍中的身影。


    黑蓮聖使沉聲道:“我們需要動手嗎?”


    “動手?”白婉瑩輕暼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真以為他如此簡單嗎?”


    “連少林都奈何不了他,你就別去送死了。”


    “我們的計劃本不就在此。”


    白婉瑩嗤笑一聲,譏諷道:“哱拜此人雖有城府,能力也不錯,但憑他就想推翻大明,太異想天開了。”


    “隻要京城的事成功,區區林芒,不足為懼。”


    黑蓮聖使微微皺眉,卻是沒有再多說什麽。


    ……


    隨著寒山堡被攻破,麻貴一路率軍攻城拔寨,很快就奪下十餘個堡壘,將戰線不斷推進。


    這場戰事更像是對多日以來怒火的發泄。


    整個平亂大營,從上到下幾乎都憋了一口怒氣。


    以致於戰事開始,明軍完全是一副拚命的打法。


    其實真正論起來,這近二十萬大軍也是良莠不齊。


    其中京營兵馬曾參與過湖廣,江西平亂,也算是有所經驗,而大同兵馬更是時常戰鬥。


    反觀山西,陝西兩地駐軍,戰力就要差上許多。


    在正史中,寧夏之亂能夠平定,與遼東鐵騎與苗兵有很大關係。


    但戰力再差,十多萬人湧上去,打順風仗還是可以的。


    麻貴又是傑出名將,指揮出眾。


    所以這一戰打的可謂是極其順利。


    平亂大營外,


    林芒騎著貔貅緩緩而來。


    身後的錦衣衛押送著一車車糧食。


    營寨門前的值守士兵看見錦衣衛,立馬搬開了拒馬樁。


    看著自身邊策馬而過的錦衣衛,大營外的值守士兵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渾身莫名的一冷。


    那極具殺意的瞳孔,令人心悸。


    尤其是許多人的衣袍還未換下,渾身的鮮血凝結,散發著濃烈血腥之氣,刺鼻的氣味撲麵而來。


    眾人臉色一白。


    當一車車糧食運入大營,消息很快傳開。


    早在幾日前,軍中便是謠言四起,傳言糧草短缺,導致軍心浮動。


    如今看見這些糧食運入大營,謠言也算是不攻自破。


    聽聞林芒回歸,麻貴迫不及待的衝出營帳。


    “林大人!”


    麻貴鄭重行了一禮。


    若非寒山堡被攻破,此戰絕不會如此順利。


    再拖下去,隻會死更多的人。


    這也讓他認識到了大宗師的力量。


    僅憑兩千人,便攻破了駐紮著三萬精銳蒙古兵的寒山堡,必將載入史冊。


    “麻總兵!”


    林芒微微頷首,躍下貔貅,問道:“戰事如何?”


    麻貴笑道:“哱拜的軍隊已開始收縮防線,但戰事一時半會無法結束。”


    兩人簡單寒暄一番,麻貴派了親兵前去接收糧草。


    林芒則是吩咐一眾錦衣衛前去休息。


    即便這些錦衣衛都是武者,日夜兼程的趕路,身體也吃不消。


    夜幕初降。


    群星璀璨,天空中星光閃爍。


    這場大勝也算是挽救了低迷的士氣,如今大軍士氣高漲。


    距離帥帳不遠的營帳內。


    燈火通明!


    “來,喝!”


    眾人坐在兩側,舉杯狂飲。


    “大!”


    “大!”


    “小!”


    “小!”


    大聲的吆喝聲在營帳內響起。


    一群人圍聚在桌案前,麵紅耳赤的盯著碗中的骰子。


    一名錦衣衛路過營帳,駐足在原地傾聽了一會,很快轉身離開。


    帥帳內,


    麻貴站在沙盤前,向林芒講述著他接下來的計策。


    林芒認真傾聽著,目露思索之色。


    寧夏之亂,說到底還是得朝廷大軍平定。


    麻貴講述完,輕歎道:“這一戰雖勝,但勝在出其不意。”


    “接下來的戰事仍不容樂觀。”


    哱拜的軍隊如今占據大半個寧夏之地,號稱擁兵三十萬,其背後又有白蓮教與蒙古各部支持。


    林芒站在沙盤旁,沉吟道:“明日我會命一千錦衣衛沿神木堡一線,破壞他們的糧草路線。”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自寒山堡運回的糧食足夠一月,我們暫時不用為糧草發愁。”


    “敵軍沒了糧草供應,大軍壓境,可向駐紮在堡壘中的漢軍勸降。”


    麻貴輕歎道:“此次寧夏之亂,不知要有多少無辜者死去。”


    林芒看了麻貴一眼,平淡道:“戰場哪有不死人的。”


    就在這時,一名錦衣衛走入營帳,先是看了麻貴一眼,然後走至林芒身邊,低聲訴說。


    林芒臉色漸漸冷了下來。


    麻貴明顯的察覺到了林芒臉上的異樣。


    林芒輕輕擺了擺手,抓起沙盤上的一個小旗幟投擲在沙盤上,淡淡道:“麻總兵,走吧。”


    “我們去看場戲!”


    說著,林芒已然邁步走出了營帳。


    麻貴愣了一下,好奇的跟了出來。


    隻是很快,麻貴的神色也隨之陰沉了下來。


    耳畔回蕩的聲音此刻卻是刺耳無比。


    林芒駐足在營帳外。


    值守在營帳外的士兵臉色微變,剛想行動,幾名錦衣衛便上前,將刀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上。


    “仗一百!”


    林芒也沒有絲毫詢問麻貴這位統率的意思,隻是冷冷的丟下這句話。


    緊接著,數名錦衣衛上前掀開了營帳的簾子。


    隨著營帳打開,帳內的情景也清晰的映入眾人麵前。


    隻見帳內,四五個年輕人喝的伶仃大醉,還有三四個聚集在桌案旁,不斷吆喝著。


    地上扔著許多酒壺。


    或許是因為喝醉酒的原因,帳內的眾人還未察覺到外界的情況。


    錦衣衛蠻橫的闖入其中,拖起眾人就往外走。


    “放開我!”


    “你知道我是誰嗎?”


    “大膽!”


    一人大聲嗬斥起來,麵紅耳赤的叫罵著。


    幾個人搖搖晃晃的被拖拽出了營帳。


    尚保持著幾分清醒的幾人看見外麵的場景,嚇的臉色頓時一白。


    此等的動靜也引來了四周的許多人。


    眾人紛紛圍聚了過來。


    “跪下!”


    一名錦衣衛嗬斥一聲,然後直接以刀鞘砸在年輕參將的膝蓋上。


    一時間,地上跪成了一排。


    林芒掃了眾人一眼,平靜道:“斬了吧!”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驚。


    就連麻貴都是神色一驚,臉色微變。


    雖說軍中飲酒是大忌,但其實許多將領都會偶爾偷偷喝一點。


    隻要不影響戰事,無傷大雅,許多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何況這些人身份可不簡單,若是斬了……


    “且慢!”


    一道聲音突然響起。


    李昫奉從人群中擠出,看向林芒,低聲道:“林大人,他們雖然在軍中飲酒,但也是因為打了勝仗,一時興奮,罪不至死。”


    李昫奉心中也是一肚子火。


    這群廢物!


    飲酒也就罷了,喝成這個鬼樣子。


    但他卻不得不站出來保下這些人,這是政治利益的交換。


    如果他不出麵,恐怕明日他就會遭到彈劾,被罷免入京受審。


    “勝仗?”林芒眼斂微抬,冷冷道:“長風穀一戰,陣亡四萬大明兵士,這是勝仗嗎?”


    “寧夏之亂,打了整整兩個月,這是勝仗嗎?”


    “隻奪回十三堡,大明的土地仍在外族的統治下,這是勝仗嗎?”


    林芒眸光如電,冷喝道:“你告訴我,什麽是勝仗?”


    “還是說,你以為此戰是因為你們?”


    李昫奉臉色難看。


    “哼!”


    忽然,跪在地上的一人發出一聲冷哼,譏諷道:“我們奪下了十三堡,你們不過奪下一堡,有什麽資格?”


    “放開我!”


    “錦衣衛不就是當當斥候嗎,戰場上還不是得依靠大軍。”


    林芒氣極而笑。


    “看來酒後吐真言啊!”


    林芒輕輕擺了擺手,冷冷道:“本官是監軍,此罪如何,本官自有定奪。”


    “至於他們是哪一位的子侄,背後又站著什麽人,若是不服,盡可來找我林芒!”


    “這是——第二把火!”


    “斬!”


    話音一落,錦衣衛紛紛抽刀。


    “噗嗤!”


    “噗嗤!”


    血肉撕裂,人頭滾滾。


    鮮血噴濺!


    場中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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