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見戚繼光


    聽著王明章的訴苦,林芒反倒笑了。


    隨手拋掉手中的金錠,輕笑道:“看來所有人都小瞧王大人了啊。”


    “不過事到如今,王大人你覺得說這些還有何意義?”


    王明章怔在原地,臉上出現了短暫的失神。


    千言萬語,最終化為一聲長歎。


    “林大人,身在江南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當初我也想做一個清官的,可那些人總是會牢牢把握住你的命脈。”


    “喜歡女人的就送給你江南花魁,喜歡字畫的就送給你名家大作,喜歡收藏的便送你各種古董。”


    “當初的我一年的俸祿不過一百八十兩,可別的官員一頓飯就超過了五百兩。”


    “憑什麽!”


    王明章麵色漲紅,滿臉不甘,吼道:“想我也是探花郎,活的卻不如別人的一個奴仆。”


    “我勤勤懇懇一年,最終又能如何!”


    “不過是一句話,便讓我所有的政績蕩然無存。”


    “當初的我也兩袖清風,一身正氣,可我換來的是什麽?”


    “是家破人亡!”


    王明章說著,突然流下兩行清淚,神色間充滿了悲傷。


    王明章抓起一把金銀,忽然笑了起來:“我窮過,潦倒過,甚至曾經連三文錢一碗的麵都吃不起,從那以來我就想明白了。”


    “這世上什麽都能沒有,唯獨不能沒有錢!”


    “什麽都是虛假的!”


    “隻有這個才是真實的!”


    王明章的語氣突然加重了幾分,再次痛哭了起來:“可即便有了這麽多錢,我卻是一分都不敢動啊。”


    “我並不想當一個貪官的。”


    “這裏麵的錢我是一分都沒敢花啊!”


    隨即看向林芒,急忙道:“林鎮撫使,此地金銀你都可以拿去,放我一條生路,如何?”


    “這些年我也為百姓做過一些好事的。”


    林芒沒有開口,隻是低頭看了王明章一眼,便轉身向外走去,清冷的聲音緩緩傳來:


    “或許你沒有錯!”


    “但我絕不會允許試圖謀害我的人還活著。”


    ……


    當朝陽照射在南京城內的那一刻,昨夜的一切似乎都淡去了。


    但唯有官場之人清楚,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麽。


    一夜過後,南京官場有近一半的官員或被捕,或被殺。


    整個南京城內早已是風聲鶴唳。


    許多官員躲入家中,閉門不出,更有許多官員主動辭職。


    隨著南京一係列官員的倒台,也意味江南某些官員的倒台。


    朝陽升起的那一刻,便已是緹騎四出,奔赴江南各地。


    南鎮撫司的徹查也將再次開始,這注定將一場是對江南錦衣衛的大清洗。


    唯一值得百姓談論的,恐怕也就隻有應天府府尹被捕一事。


    畢竟,這位在百姓的口中素有清名。


    可是再清的名聲都掩蓋不了那應天府衙內滿牆的金銀。


    一時間,城中許多人開始謾罵起來。


    當南京城內議論紛紛之時,林芒卻早已離開了江南,悄然踏入了廣東。


    一路疾馳,僅用幾個時辰就走完了數日的路程。


    這還要多虧貔貅如今氣血非凡,不然估計還得耗費一日時光。


    ……


    官路上,林芒暼見遠處的酒肆,翻身躍下馬。


    貔貅太過紮眼,標誌性太顯著,這是在他踏入廣東後從一個土匪窩裏麵搶的。


    至於貔貅,隻能在山林中潛行了。


    酒肆內,坐滿了一眾江湖人。


    當看見林芒前來,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將目光匯聚在了林芒身上。


    在朝廷諸公的眼中,廣東一直是不受重視的。


    這地方以前大多是犯人流放之地,由此可見一斑。


    每年的稅收在全國十三省中都是排在倒數的。


    而此時的廣東還未成是中西方貿易的商品集散地之一。


    雖然如此,但憑著渡口便利,走私行業倒也興盛,匯聚了江湖上眾多的狠人。


    林芒隨意找了一個座位就坐了下來,要了份肉。


    此行廣東,為的就是見一見那位戚家軍的主將。


    隻是令他不解的是,如今他本該是前往登州老家的,但不知為何停留在了廣東。


    沒多久,酒肆小二便端著一份肉前來,媚笑道:“客官,您的食物。”


    林芒暼了一眼,冷聲道:“吃了它。”


    “什麽?”酒肆小二一愣,很快陪笑道:“客官,這是您點的菜,小人豈敢。”


    “我說吃了它!”


    林芒神色一冷,一把摁住酒肆小二的腦袋,將其砸在了桌子上。


    “嘭!”


    木製的桌子瞬間四分五裂,酒水灑了一地。


    看見這一幕,四周的江湖人並未有任何驚訝,反而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當桌子碎裂的那一瞬間,後堂忽然闖出許多手持橫刀的精壯漢子,更有一位衣著暴露的女子款款走出。


    “好大的膽子!”


    “敢在我屠三娘的地盤上鬧事!”


    女人手中操著一柄殺豬刀,滿臉的戾氣。


    敢在路邊開酒肆的,武力自然差不了。


    旁邊有江湖客打趣道:“三娘,今天又有肥羊上門了啊。”


    “看來你這人肉包子有著落了啊!”


    在這一帶混的,誰不知曉屠三娘。


    在這裏吃飯,那都是有講究的。


    筷子倒豎,便代表是識門路的,吃的是白食。


    但此人一來隻說上菜,卻不倒豎筷子,明顯就是外鄉人,請他吃的自然是“黑食”。


    什麽是黑食?


    上一個吃黑食的人剁吧剁吧,就是一頓黑食。


    林芒暼了眼眾人,並指如劍!


    破空聲驟起!


    兩道指光飛射,直接將數人洞穿。


    屠三娘一驚,很快冷笑道:“還是一個有點本事的!”


    “小白臉!”


    “等老娘擒了你,一定好好耍耍。”


    林芒輕暼了一眼,指尖真元如利箭般射出。


    看見射來的指光,屠三娘猛的一驚,本能就將殺豬刀擋在麵前。


    “哢嚓!”


    伴隨著一聲脆響,殺豬刀破碎,直接將其洞穿。


    林芒站起身,平靜的眼眸緩緩掃過眾人。


    一眾江湖人心中大驚,立馬打算起身逃離,隻是很快便一個接一個的屍首分離。


    林芒走進後廚,找了點幹淨食物,然後一把火燒了酒肆。


    連續趕路半日後,終於踏入雷州長遠縣。


    在當地找了幾個地痞混子打聽了一翻,方才知曉戚繼光的住所。


    縣城最偏僻街道,一處破落的小宅院。


    林芒步入巷子內,看著眼前的房屋,心中不免有些唏噓。


    一代名將,晚年竟落魄至此。


    比起他當初任職的元江縣,都要顯得落後破敗。


    輕輕敲了敲房門。


    沒多久,房門緩緩打開。


    而站在他麵前的卻是一位麵容蒼老,一副病態的老人。


    眼窩深陷,此時還喘著粗氣,麵色更是一片蠟黃,早已沒有了一代名將的風采。


    “你是……”


    戚繼光略有疑惑的打量著眼前這個頭戴鬥笠的身影。


    憑他的經驗判斷,此人必是一個強者。


    林芒淡淡道:“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戚繼光愣了一下,伸手示意道:“請。”


    走入院中,院中早已落滿了塵埃。


    兩人走入正廳,林芒暼了眼書案,發現其所書寫的卻是一本兵書。


    戚繼光看向林芒,問道:“朋友,現在能說了嗎?”


    語氣從容,但隱有一股鐵血殺伐之意。


    林芒並未伸手摘下鬥笠,而是突然伸手搭在了戚繼光的肩膀上。


    一股真元探入其體內。


    戚繼光並未反抗,隻是神色平靜的注視林芒,波瀾不驚。


    良久,林芒收回了手。


    從剛進門時他便感知到了。


    戚繼光一身氣血枯敗嚴重,力量更是流失嚴重。


    明明隻是五十多歲,但卻酷似八十歲的老人。


    倒像是受過什麽重傷,壞了根基,更是傷及心肺。


    戚繼光看著林芒笑了笑,平靜道:“朋友,我不知你是因何而來,但既然你已經試探過了,想必知曉,我已是廢人一個。”


    “若是想殺我,也可以動手。”


    他知道,自從張首輔倒台後,便有太多的人想讓他死了。


    林芒搖了搖頭,拉過椅子坐下,問道:“我有一事好奇,戚將軍既然被免職,為何不回登州老家?”


    戚繼光略感詫異的看了林芒一眼,隨即搖頭道:“想過回去,但走至半路又回來了。”


    “為什麽?”


    戚繼光突然笑了。


    “看來你真不是他們的人。”


    戚繼光笑著替林芒倒了一杯水,道:“買不起茶葉,將就吧。”


    說著,戚繼光望向屋外,淡淡道:“因為有人不想我離開啊。”


    “他們是想讓我在此坐等死亡來臨。”


    “其實你不該來的。”戚繼光回過頭,平靜道:“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找上門的。”


    “你來此的消息是瞞不住的。”


    林芒眉頭微皺。


    雖然戚繼光沒有明說,但他還是聽出了其中的意思。


    這是有人想讓戚繼光就是這麽窮困潦倒的在此終了一生。


    登州畢竟是戚繼光老家,而戚繼光又是一代名將,自有幾分威望,而且登州環境優良,那些人顯然並不想戚繼光活的太舒服。


    相比之下,在這等罪犯流放之地困住戚繼光,更合他們心意。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將戚繼光當作了一個囚犯。


    說白了,就是一種變相的折辱。


    林芒伸手摸了摸圓月彎刀,望了眼天空,眸中閃過一絲狠辣。


    若是有一日他麵臨此等局麵又當如何?


    想著,突然神色莫名的笑了笑。


    他的心中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不滿意,就換嘍……


    就在這時,外麵忽然傳來了砸門聲。


    隻響了數下,木門便被蠻橫的踹開。


    幾個滿臉橫肉,一臉凶厲的江湖漢子闖了進來,手持橫刀,一臉戾氣的盯著林芒,冷冷道:“小子!”


    “滾出來!”


    林芒暼了眾人一眼,輕輕冷哼一聲。


    “嘭!”


    開口之人的頭顱當場爆碎!


    其餘幾人見狀,臉色猛的一變,滿臉的驚恐。


    “打掃幹淨吧!”


    林芒神色冷漠,語氣中充滿了不容置疑。


    幾人相視一眼,連忙收拾起來,然後迅速拖上同伴的屍體離開。


    林芒伸手取出一個玉盒,平靜道:“戚將軍,坐吧。”


    “我先修補你的根基與傷勢。”


    戚繼光從驚訝中回過神來,深深的看了林芒一眼,很快搖頭道:“不用了。”


    “我已是廢人一個,即便能活著,又能如何。”


    戚繼光鄭重道:“我不知你是因何而來,但你該離開了。”


    “那些人不過是監視我的人,你殺了他們的人,很快便會有真正的強者前來,甚至是……”


    頓了頓,戚繼光自嘲一笑,繼續道:“甚至官府的人。”


    想他英勇一生,未曾想到頭來竟是如此落寞之景。


    “那又如何?”


    林芒隻是語氣平淡的回了句。


    “我行事隻求順應心意!”


    戚繼光無奈苦笑,看了看林芒,輕歎了一聲。


    可這世上不順心的事太多了,又怎麽可能事事順心呢。


    林芒打開了玉盒,道:“療傷吧。”


    “這是……”戚繼光眼睛漸漸瞪大,驚訝道:“舍利子?”


    對於此物,他顯然是認識的。


    林芒微微頷首,平靜道:“以此物的力量來修複你的傷勢,最好不過。”


    佛門力量本就中正平和,若以灌頂之法引導出舍利中的力量,以此來洗精伐髓最合適不過。


    他的力量至純至陽,力量太過強盛剛猛,以戚繼光如今的身軀,根本承受不住。


    戚繼光盯著林芒,滿臉不解道:“我不明白,你為何要費這麽大的代價救我?”


    一顆佛門舍利,萬金難求,世上少之又少。


    他不過一廢人,根本不值得如此。


    林芒平靜道:“你對大明有用,對我有用……”


    話鋒一轉,林芒突然一笑,淡淡道:“何況老子願意。”


    “我說過,我行事隻求順應心意!”


    區區一個舍利子,不過是一外物罷了。


    真需要,哪天找個由頭再次打上少林寺搶幾個。


    但這世上,戚繼光卻隻有一個。


    不過戚繼光卻還是拒絕了,擺手道:“即便如此,我還是不能接受。”


    “我身份特殊,救我,到頭來也隻會連累到你。”


    有些事,他其實已經看淡了。


    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在僅剩的時間內,能完成兵書。


    如今令他活下去的信念,唯有這些尚未完成的兵書以及與倭寇戰鬥的經驗著作。


    林芒不由分說,一指點在戚繼光身上,隨即牽引舍利中的力量湧入戚繼光體內。


    這一次並非是灌頂的,隻是單純的牽引力量進入戚繼光體內。


    舍利中的傳承並不會斷絕,但若是想如嚴覺般提升到三境宗師,估計是不可能了。


    隨著舍利中的力量湧入體內,戚繼光的精神麵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恢複。


    “噗!”


    戚繼光忽然噴出一大口淤血,但隨著這口淤血噴出,他的麵容迅速紅潤起來,滿頭的白發也漸漸變得烏黑。


    剛剛以真元探索戚繼光的身體時,他便發現戚繼光體內經脈萎縮,氣血潰敗,五髒六腑更有嚴重中毒的跡象。


    雖然大量的毒被及時清除,但其體內仍有毒素殘存。


    這股毒素的力量已經浸入他的五髒六腑,不斷破壞著身體器官經脈,普通的藥物也隻能減緩這股毒素的蔓延。


    唯有徹底將毒素的力量拔出,洗筋伐髓,方能徹底恢複。


    即便是延壽丹,若不清除這股毒素,也是無濟於事,白白浪費。


    這還要多虧了戚繼光有武功在身,氣血強大,這才能抵抗至今,不然換做常人,早就身死了。


    不過這些年下來,他的力量也早就磨的差不多了。


    唯一慶幸的是丹田尚未破碎,還有恢複的可能。


    舍利中溫和的力量不斷湧入戚繼光體內,漸漸地,在他的身邊表麵浮現一層烏黑的黏液。


    心髒中,也傳來了強有力的跳動聲。


    四周隱隱有天地元氣彌漫而來。


    林芒暼了眼舍利,牽引著更多的力量湧向戚繼光體內。


    但就在此時,院落的大門再一次被蠻橫的踹開。


    隻見先前離開的幾人重新折返,神色囂張。


    在幾人身後,一個背著長劍的中年男子不緊不慢的邁步走了進來。


    “我倒要瞧瞧,究竟是什麽人,竟然如此大膽。”


    隻是,在他進入的一瞬間,瞳孔猛的一縮,眼中流露出貪婪與火熱。


    “舍利子!”


    鄧錫忠目光死死盯著懸浮在戚繼光頭頂的舍利子,驚喜交加。


    “小子!”


    “住手!”


    看見舍利中的力量不斷湧入戚繼光體內,鄧錫忠滿眼的心痛。


    這可舍利子啊!


    怎麽能給一個廢人。


    隨即拔劍,直接一劍向著林芒刺來。


    淩冽的劍氣幾乎撲麵而來!


    四周隱隱有一股寒冰劍意彌漫,籠罩整個廳堂。


    林芒隻是暼了鄧錫忠一眼,冷冷道:“跪下!”


    話音一落,恐怖的壓力驟然降臨!


    像是一座巍峨巨山直接壓下,寒冰劍氣一寸寸破滅。


    鄧錫忠眼中閃過一絲駭然,驚道:“宗師……”


    還未說完,便感覺自己的身體四周有一股力量碾壓而來,體內傳出骨骼破碎的聲音。


    “哢嚓!”


    隨著一聲輕響,鄧錫忠直接跪在了地上,眼中盡是驚恐與駭然。


    “饒……饒命!”


    鄧錫忠驚恐出聲。


    林芒收回目光,隨即專心於舍利中力量的牽引之上。


    二更,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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