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宋玨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如果沒有道門大軍攻山,我會不會和阿清成親。


    “會。”我沒有猶豫。


    我這一生最慶幸的事,就是遇見阿清。


    “你對她動情我能理解,畢竟她是你第一個認識的姑娘。”宋玨說道。


    “她不是,李君齡才是。”我說道。


    “哦,差點忘了還有個她。起初我還以為,你喜歡的是李姑娘,卻不想你鍾情的人卻是她。”


    李君齡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姑娘,美麗善良。


    我和她隻有一水之隔,都是從小喝著黃河水長大。


    論容貌,李君齡還在阿清之上。


    阿清是骨骼清奇。並不算普通人眼中的美女。


    那麽,我為什麽喜歡上阿清呢?


    我陷入沉思,回想與她相識的一幕幕往事。


    第一次見她,我被李君齡扯破了破舊的棉服。隨心起了一卦,是個乾卦。


    變爻九二,見龍在田,利見大人。


    初見阿清,我驚奇的是她的相貌,伏羲骨,鳳凰命。


    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人能將這兩種命格完美的融合在同一張臉上。


    後來。李君齡和阿清去我家做客。


    我在李君齡麵前有什麽是什麽,但是麵對阿清,我深深的為家裏的窘迫感到害羞。


    還好,她從頭至尾,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的輕蔑。


    我可以發誓,但凡她有一絲的輕蔑,我們之間就沒有後來的事。


    不管她是不是我的貴人,我都不在乎。


    衣著寒酸,生活窘迫,涉世未深懵懂無知,連普通話都講不好,就這麽一個土裏土氣的我,從未在她麵前失過自尊。


    有句話叫做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其實,人在年少時最不值錢的東西就是自尊。


    因為一無所有,一無所知。


    誰都可以輕賤,指指點點,說教一番。


    但少年最珍貴的東西也是自尊。


    珍貴到可以拿命去換。


    古龍小說中的少年,可以因為一個眼神怒而拔劍。


    我自幼受苦,嚐盡人情冷暖,宋玨曾經說我,活的連一條狗都不如。


    可惜我不是狗,我是人。


    即使身在黑暗無光的地獄,我依然在仰望天堂。


    隻是。過去的十八載歲月中,從來沒有天使眷念我,直到我遇見了阿清。


    宋玨的出現,讓我認清了我自己。


    認清自己的懦弱,貧瘠,無能為力,卑微如螻蟻。


    我在黑暗中蜷縮,苦苦掙紮,宋玨走過來告訴我出口在哪裏。


    她隻是告訴我該往哪邊走,而阿清則是親手將我從地上扶起來,讓我直起身子,勇往直前。


    一聲秦公子。是她對我的尊重,也是她對我的期盼。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秦玦,風冷了,我們回去吧。”宋玨說道。


    我站著不動,凝望著她的眼睛,念出九歌山鬼的祭文。


    “表獨立兮山之上,雲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晝晦,東風飄兮神靈雨。”


    “何意?”


    “我欠你一場瀟瀟神靈雨。”


    宋玨聽得動情,眼裏泛起水光,嘴角卻牽起一抹笑意,笑著問道:“敢問秦公子。山雨何時會來?”


    “群龍無首,以祉元吉。”


    “秦玦,你這是在故意報複我。”宋玨抽了抽嘴角說道。


    “怎麽?”我問道。


    “當初我以話激你,傷了你的自尊,所以你才一定要見群龍無首。”


    “隻有見群龍無首,我才會知曉自個真正的命運。”我辯解道。


    “對她可以帝乙歸妹,到我這裏卻是用九,我對你這麽好。你的良心就不會痛麽?”


    “咳咳,誰教你當初罵我是狗來著?”


    “秦玦,你……你果然是在記恨我!”宋玨氣結。


    第一次見她如此生氣,心底正暗自好笑,卻見她忽然哭了兩行淚出來。


    我心底一慌,想要為她擦拭,又被她推開。


    “總之都是她好,是我不好,現在我們算是兩清了。”宋玨哽咽著說道。


    “兩清?”


    “當初我惹哭了你,現在我自個也哭了,不是兩清是什麽?”


    ……


    翌日清早,等我再趕去玄鳥宮的時候。宋玨已經離開。


    知道她要走,卻不想她會走的這麽急,連給我送別的機會都不給。


    說不得,還在記恨我昨夜的話。


    “昨天晚上。你和她說了什麽?宋大人回來時,眼睛都是紅的。”阿清問道。


    “沒什麽,隻不過清了一筆舊賬而已。”


    “說來聽聽。”


    “沒什麽好說的。今天大年初一,我們要不要下山出去玩?”我趁機轉移話題。


    “好啊。我想去逛街。”


    謫仙派又通往世俗的密道,走密道可以節省翻山越嶺的時間。


    我大致算了算時間,以我們的修為,疾行趕路的話,最多兩個時辰,便可抵達野牛溝出口。


    這會昆侖山中沒有遊客,從野牛溝出來,還可以一路疾行,不過等出了昆侖山麓進入郭勒木得鄉,就隻能找車馬借力了。


    由於要當天返回,為了節省時間,我們連阿雅都瞞過,兩個人偷偷下了山。


    一路疾馳,禦風踏雪,趕在正午到達郭勒木得鄉。


    在這裏,我們見到了多吉次旦。問他借了輛車子前往格爾木市。


    謫仙派和世俗交接不多,郭勒木得鄉的聯絡點是其中最隱蔽的一個,至於其它聯絡點早已被道門盯上,棄之不用。


    新年氣象,世俗依舊一派繁華。


    再入人間,恍如隔世。


    我和阿清做了一身牧民裝扮,皮裘棉襖,裹的厚厚實實。


    阿清戴著遮顏紗。隻露出一雙鳳眼,顧盼生輝之間,神光流轉。


    如今她已有鳳來儀,氣場與凡人迥異,怎麽遮掩都遮掩不住,還好落在凡人眼中倒也看不出端倪。


    我自個沒法遮擋容顏,戴了頂護耳的狐皮帽子。


    格爾木市因著旅遊城市的身份,市中心繁華昌盛,年關更是熱鬧非凡。


    逛街購物是女人的天性,即便知道世俗的精美服飾根本沒有場合去穿,阿清還是頻繁下手。


    直到我手裏再也拎不下,她才幡然醒悟。


    鳳凰也罷,真龍也好。


    其實我們最願意做的還是凡人。


    可惜人間有情悲白發,天道無意了滄桑。


    浮生一日閑,已是難得的福緣。


    待我們拎著大包小包趕回昆侖,天色已經很晚了。


    得知我們偷偷下山,阿雅氣得不說話,我趕緊把買來的零食禮包塞給她。


    回到房間,張清濯迫不及待的試穿新衣。


    很快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優雅精致的線條,時尚不羈的設計,正是阿清一貫的穿衣風格。


    完美襯托身型美好的同時,又將個人氣質彰顯的淋漓盡致。


    當張清濯優雅的抽出一支煙點燃的時候,那個令我一見傾心,青春無敵又帶著淡淡憂鬱的張家二小姐又重新回來了。


    隻是和那時的她相比,鳳眼更颯。


    “什麽時候買的煙?”我問道。


    “趁你不注意的時候。”說完,阿清優雅的吸了一口,吐出個煙圈,故作傷感的說道:“一杯酒,一支煙,一個自己想從前。”


    “今晚,你可不是一個人。”我深深的看她一眼說道。


    阿清臉色一紅,趕緊把煙掐滅,說道:“我先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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