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羽最後的選擇超出了我的預料,也令我對她再次刮目相看。


    “你是不是一開始就沒打算繼承劍聖左手?”我問道。


    “嗯,我誠於劍,自然不會對劍有二心。”沈若羽說道。


    “那你為何狠心斬斷自己的手?”


    “我隻有這樣做,劍聖右手才會展現最強大的劍意。同時我也想看看,自己的手和劍聖的手有什麽區別。”


    “有區別麽?”我又問道。


    “沒有。無論是劍聖的手還是我的手,對劍來說都是一樣的,區別在於是禦劍的人。”


    裴旻的劍是很強,但是殺人的劍再強。所震撼的也不過是一時的人心罷了。


    百代春秋之後,人們會忘記這個人,也會忘記他的劍。


    而公孫大娘不一樣。一劍封三聖,震撼的已經不隻是人心,而是整個人道。


    裴旻的劍止於盛唐,公孫的劍經得起歲月的磨煉。


    此間事了,我們準備返程。


    可是從地下來到地上,才發現進來的洞窟已經被徹底封死。


    靈異科用炸藥毀掉了山洞。把我們困在了裏麵。


    我的心髒被劍靈的劍氣所傷,本來就沒有徹底複原,沈若羽的右手雖然被公孫大娘暫時接好,但要想徹底回複,還需要用心調理。


    裴旻墓中沒有食物和飲水,也沒有天地靈氣可以采集。


    我們被困在這裏,隻有死路一條。


    辛苦挨過了兩天,越往後越是煎熬。


    沈若羽的傷口引發了炎症,發起了高燒,而我也因為心髒受傷,人也變得越來越虛弱。


    “秦玦,都說你生而通神,你說你是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


    若非我擔心不化骨入世為禍,讓顏院長把洞窟封死,我和沈若羽也不會被困在這裏出不去。


    可是,誰又能想到李白的劍陣留了後手,這個後手就是公孫大娘呢。


    我起卦起的是天雷無妄,無妄之災。


    機緣是沈若羽的機緣。受牽連的是我。


    後來這一卦,又因著公孫大娘的出現又了變數。


    公孫的一曲劍舞,令我和沈若羽獲益匪淺。


    沈若羽凝聚了劍氣,同時也堅定了自己的劍心,洞察劍道真章。


    而我從公孫大娘的劍舞中,對乾道龍章有了更深刻的體悟。


    大道都是相通的,公孫以劍入道,吳道子以畫入道,張旭以書法入道。是以這二人都能在看過公孫的劍舞後,斬獲機緣。


    沈若羽看的是公孫的劍,我看的是公孫大娘劍舞中的身法。


    翩若驚鴻,矯若遊龍。


    在我忘情投入欣賞公孫大娘優美舞姿的時候,識海中的龍靈也在海上縱情狂舞,像是尋覓到了知音一般。


    遊龍身法是屬於龍的,雖然我也可以施展,但總是會給人一種很別扭的感覺。


    看過公孫大娘的劍舞後,我才幡然醒悟。


    身法沒有錯。隻是我還沒有領悟到極致,所以才會畫虎不成反類犬,不倫不類。


    我和沈若羽都得到了莫大的機緣,可是比起我們身處的絕境,這些機緣都成了鏡花水月。


    又挨過了一天,我和沈若羽越發虛弱。


    高燒不退。沈若羽打起了寒顫。


    “秦玦,我……冷。”


    我將她抱在懷裏,背靠一塊岩石坐在地上。


    沈若羽時而昏睡,時而清醒。


    我比她強不了多少,龍炁無法修複身體流逝的生機,這具身體早已生機凋零。


    有時我們兩個都醒著,還會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幾句。


    大多數時候,我醒來時沈若羽都處於昏睡狀態,睡也睡不踏實。身體一直因為寒冷而顫抖。


    最後這一夜無比的漫長,沈若羽再也沒有清醒過來,而我則是斷斷續續的做了許多的噩夢。


    在夢裏。我看到阿清站在昆侖冰崖上,臉上掛著冰棱。風雪落在她身體上,而她的人仿佛變成了一座冰雕。


    任憑我如何呼喊她的名字。她都不給我一點回應。


    接著畫麵一轉,我仿佛回到了前世。


    天上電閃雷鳴,幽篁山下起了瓢潑大雨。


    我翻山越嶺無意中闖入一座洞窟之中,看到了山鬼時的宋玨。


    她披著薜荔戴著女蘿,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恐懼的望著我,看了會,又把眼睛死死的閉緊。


    看她膽怯怕死的模樣,我忍不住覺得好笑,隨口說道:“宋玨,原來你也這般怕死!”


    “嗯?你說誰怕死?”


    聽著熟悉的聲音,我忍不住睜開了眼睛。第一眼便看到宋玨那張傾國傾城的絕世容顏。


    “我這是在做夢麽?”


    我揉了揉眼睛,坐在床邊的的確是宋玨。


    我掙紮想要從床上做起來,卻被宋玨伸手阻止剛好按在我的心口,我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呼,人向後便倒。


    宋玨彎腰來扶,卻因為身體太過前傾。不僅沒有把我扶起來反而被我拖著她的手臂,將她也帶倒。


    她的人趴在我身上,嘴唇好巧不巧的貼在我的嘴唇上。


    我身體無力,便是想掙脫也沒有力氣,何況被她一吻就殺了大半個魂靈,哪裏想掙脫,根本就是想沉淪。


    宋玨也沒有起身的意思,嘴唇越來越柔軟,口齒流香,吐氣如蘭……


    就在我忍不住想要回應的時候,門一下子被推開。


    沈若羽懸掛著打著石膏的右臂,左手拖著一疊果盤,目瞪口呆的站在門口。


    啪的一聲,果盤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宋玨迅速起身,臉不紅心不跳,麵無表情的說道:“我在給他做人工呼吸。”


    “哦,看起來效果不錯。”沈若羽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有些效果,起碼現在人已經醒了。”宋玨點點頭說道。


    “那,你們繼續?”沈若羽又問道。


    “嗯?”


    宋玨挑起眉毛,屋子裏的溫度迅速下降。


    見此,沈若羽果斷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房間。


    宋玨去把房門關好,默默背對著我很久沒說話。


    盡管她是背對著我,我還是可以通過她粉紅的耳垂,想象出她臉紅如血的樣子……


    終於,耳垂轉白。


    宋玨開始彎腰打掃地上的果盤,收拾完畢之後,她的臉色已經完全正常。


    坐在桌邊,翹起二郎腿。


    “方才,你說誰怕死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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